第47章 餘波未盡
一回到江府，董顏就撲了出來，問這問那的，深怕又發生了什麼事。
王焯拍了她下頭，寬慰道：「好了，沒事沒事，你夫君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了嗎？……那個誰，趕快把門關了吧。」又對門口的家奴說道。
董顏又問：「夫君，後來的那位使君是誰，好像是姓陳吧？你不是去了城南王謐公子的別墅了嗎，路上沒碰上流民吧？」
王焯道：「你呀，問題還真多！這些我回屋慢慢跟你說。」他走了幾步，見江嗣出來了，便拱手道：「江世伯！」
門一關上，幾人安心了些，江嗣道：「賢侄，快進來吧。如今這世道真不知是怎麼了，京口這些年可再沒鬧出過這樣的事了，怎麼如今城裡會亂了啊！唉，也不知城南的莊園如何了。」說罷，他面露愁色。
王焯說道：「這群作亂的流民是沖著城中來的，城南丹徒縣的莊園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會安全許多吧。」
江嗣嘆息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一行人走回到了後院。
這些天來，對於讓王焯一家住在後院，江夫人是贊成的，可江嗣並不是很樂意。在他看來，縱使王焯和江笛兒有了婚約，但直接住到女方後院來，這老丈人總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她們母女二人都贊成，江嗣只能遷就。江嗣挺看好王焯的，只是王焯家世不明確，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娶妻了，和江笛兒的糊塗親事就這麼定著，也不知何時是個了結。王焯從不主動提這件事，江嗣很安心，要真是王焯打定主意要迎娶江笛兒，那江嗣就為難了。
後院池邊小徑，王焯見江嗣依舊板著個臉，還以為是在擔心城南田地的事，便說道：「江世伯，依我看，城南的流民大多與刁家有關，這次她們得自討苦吃了。」
江嗣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扭頭看了看，問道：「你說這是刁家惹的事？哼，他刁家如何有這麼大的膽子！」他心裡很希望刁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砸得越狠越好啊。
王焯道：「只怕，城南田地損失最大的便是刁家了吧。」
江嗣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忽見前面柳樹邊，趙小葉正在舞槍，霍霍生風，威風八面。她一時激動，幾條柳枝都被槍杆子纏住，硬生生扯了下來，她本人卻渾然不覺。
遠遠看著的丫頭們都是怨聲載道，卻沒人敢上前阻止，深怕槍頭無眼：「這人就是王公子的義妹嗎，怎麼這副德行呀！」
「怕是失心瘋了吧？」
「哼，真是，這種臭丫頭也不好好管教管教！」那丫環伸手掌揮動幾下，「要是我呀，非把她屁股拍爛不可！」
趙小葉可聽不到這些丫環的竊竊私語，她心裡只想著一件事：「打死蕭義，幫王大哥報仇！」
她一套動作耍完，抹了一把汗，抬頭一瞧見王焯和江嗣，頓時像是被箭射到屁股的兔子，「呀」輕呼一聲，一下子便蹦了起來，轉身想要溜回到房中去。
江嗣沒說，看王焯的表現。王焯無可奈何，厲聲喝道：「小葉，誰允許你這麼亂來的，真是……」頓了頓，側眼一看江嗣，又說道：「你越來越沒規矩了！顏兒，把她拖回到房中去，用家法嚴懲！」
身旁的董顏不解，咱們家什麼時候有過家法了？要說以前婆婆在的時候，倒還有……她忽然表情一僵，王焯確實是有家法的，不過這家法只對她用過。
董顏不再多想，偷偷擰了下王焯的胳膊，走上去從小葉手中奪過了槍，將她拖回了屋。
江嗣沒想到王焯治家如此嚴厲，便笑道：「世侄，這個有些過了吧？」
王焯道：「應該的。這種事哪裡能由得她，要讓她搗亂下去，這後院怕是要少了一顆柳樹了。」
江嗣微笑告辭，去了書房。王焯則返回了卧房，見小葉可憐巴巴的在牆角立正，而董顏正愁眉苦臉的思索著如何行家法。王焯輕聲道：「小葉，如今在江府，不像以前在城西小院，你別再給我亂來了。你先出去吧，我和你董姐姐有話說。」
小丫頭滿腹委屈的點頭認錯，慢吞吞的走出了房。
董顏道：「夫君，下次你給她行家法吧，你叫我辦，我真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她心裡想的是：我是女的呀，如何能對小葉行……行那種家法！
王焯哪知道她想得這些。他將擱在几案上的槍往牆角一架，領著董顏一同坐下，說道：「顏兒，聽我說……我們又要搬家了，你願意不？」
董顏疑惑道：「搬家？搬到哪兒去？哦，莫非是王謐公子送了一套宅子嗎？」
王焯捏了捏她的笑臉，氣道：「你把你夫君當什麼了，吃嗟來之食？……實話跟你說吧，我們要搬到建康去了，我到哪兒有事要做。」
董顏聞言，思路轉了好幾圈：「建康？！夫君，我們搬去建康做什麼？」她心思泉涌：「莫非夫君是想避開江小娘子？還是，他要凶神惡煞的刁家？」
「想什麼哪！」王焯用指節扣了下董顏的頭，嚇得小妮子神魂歸位，「哎呀」一聲抱頭，在王焯腳上不痛不癢的踩了一下。
王焯掰開董顏抱頭的手，將王國寶請他做宮廷畫工的事告訴了董顏。
董顏又神遊了好半響，想道：「夫君怎麼會願意去做這畫工呀！雖說能見到皇帝，可這畫工，畫工……」
王焯知道，想必董顏也覺得畫工身份地位，不值得去做。可如今刀口架在脖子上了，想推脫也沒辦法啊。唉，早知道給王謐作畫時，應該慎重的。
王焯道：「那個熊貓已經答應，幫我向琅琊王進言，我可以做個臨時的。」
董顏奇道：「熊貓？」
一時口快了。王焯苦笑道：「對啊！此人叫王國寶，國寶就是熊貓，熊貓就是國寶，人如其名，確實很恰當的。」
董顏拉著王焯的袖子，還要追問，王焯無奈胡謅了一番，董顏雙眼眯成一線，半信半疑。……
城中難民的事有著落後，王焯放心了些，至少江府是安全了。他心道：蕭義此人居心叵測，幸好有陳度管著，他不敢明著來，早日趕到建康也好，倒是他鞭長莫及，也奈何不了我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要讓他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王焯將要搬到建康去的事告訴了江嗣，他只說是去太原王家，沒說去當畫工。江老爺子也感到事出突然。江嗣直言道：「如此也好。老夫我還有一事，想好好問問你。」
王焯道：「江世伯請講。」
江嗣躊躇一會兒，嚴肅說道：「你和小女的事，你打算怎麼辦？」江嗣讓王焯和江笛兒定親，本是針對刁家的權宜之計，當時他對王焯提議時，還真不知道王焯已經娶妻。後來得知王焯有妻子，他和王焯商議的那假定親就有些尷尬了。
晉時可沒有平妻一說，要麼是髮妻，要麼是妾。如今王焯早已成家，那他和江笛兒的親事，就顯得很怪了。要知道，納妾是不需要行六禮的。
江嗣也納悶：這假定親嗎，就先糊弄下去了，王賢侄也是個本分的人，難道會死皮賴臉的想假戲真做不成？他就算想娶，那怎麼去呀，難道休了董顏再娶？看他小兩口恩愛的模樣，怕是不會的吧。我江家雖然是士族弱宗，但怎麼也不能將我女兒給人作妾吧？……真不知道我那女兒怎麼想的。
見江嗣神情飄忽的，王焯就知道，他是擔心假女婿變成真女婿，便說道：「江世伯，你放心，此次流民這麼一鬧，刁家很可能會被牽扯進去，想再來找我們麻煩是不可能的了。當然，刁弘暫時也不會來找江小娘子的麻煩了！」心裡又加了一句：「只怕這次刁家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江嗣舒了口氣，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王焯和江笛兒日久生情，倒是他更難拿定主意了。江嗣道：「賢侄，小女正在書房作畫，你現在若是有空閑，就去教教她吧。」
王焯不置可否：這江世伯是想讓我主動出面，和江笛兒講個明白，早日斬斷情絲呀……不過，有情絲可言嗎？
他不確定，感到有些迷茫。
王焯告別江世伯，轉身走向書房去會江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