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天靈兒
秦潼一路向北，穿過蒼玉國，來到一處荒山中，隱約聽到山那邊震耳欲聾的聲音，他走到山頂，凝目望去，只見天空浮現一道道身影，恍如仙神。
其中有一寬臉道人，兩指並起，對著前方一指，一道劍光飛出將千丈高山削成了兩半，光滑如鏡，劍光抖擻直奔下方而去。
順著劍光望向下面，看到一名中年男子，他一身金袍，身後有一輪太陽，火光四射，照耀四方。平靜的望著劍光襲來，一指而出，劍光頓時碎開，連同那道人一同吐血跌落在地。
又有巨鼎從天而降，壓了下來，這鼎大如城池，氣勢雄渾，劈雲裂空，黑壓壓的落向男子。
男子目光如星空那般深邃，怒吼一聲，金袍滾動，一拳轟向巨鼎。
砰然一聲震響，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巨鼎化為無數碎片，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隕石降落的深坑。
還有那光芒萬丈的火龍，盤旋在雲間，噴吐著如大河一樣的火焰，傾瀉而下，焚燒萬物，都被男子一掃而空。
男子取出一柄長槍，槍身為黑色，槍尖為白色，黑白兩色旋轉，一個個身影被洞穿眉心，血雨飄落，天地一片悲鳴。
這時，蒼穹之上，雲氣散開，泛起一片巨大的波紋，整個天空好似化為了一面湖泊，中間猶如扔進了一塊石子，波紋轟然朝四面八方散開。
一道裂縫出現，從裡面游出九條金龍，金龍拉著黃金鑄成的龍輦，從裂縫中露出了一半，這一半出現，頓時整個天地彷彿凝固了一般，半邊龍輦上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身穿金袍，腳踏紫履，身盤日月。
那身影轟出一拳，從天而落，無數血光潑灑，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血色，那拳頭伴著血光落在男子長槍上。
只聽見一聲洞徹天地的鳴響，那長槍粉碎，無盡的血色如同煉獄一樣捲動碎片，將男子的身影吞沒。
天空那身影冷哼了一聲，隨之九龍轉首，龍輦消失在裂縫中，天空再次化為平靜。
秦潼朝那身影望去，只見男子半跪在地上，宛如雕像一樣，毫無聲息，他飛了過去，看到那男子模樣，頓時心中一震，粗獷的臉上散發著逼人的氣勢，雙目睜開，似乎要將這天空洞穿一樣。一股雄霸天下睥睨萬物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秦潼從他那目光深處看到了不舍，看到了不甘，似乎他還有未了的心事無法消散，正是那股意志，支撐他不死。
秦潼心中一嘆，從胸口取下那顆寶珠取出，對著眉心黑色珠形印記一點，抽出一縷黑絲沒入寶珠之中，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道：「此珠對我已無用，送與你，或許能撐幾時。」
將珠子放在男子胸前，秦潼才站起來，朝遠處離去，身影漸漸消失。
這，只是他人生中的過客，那男子的因他不明，也不想知道，那男子的果，早已註定，哪怕有寶珠，也不過是了卻殘念罷了。
兩年過去，秦潼越顯老態，他從朱國來到了遙遠的大江帝朝，已經到了南疆中部。這一路上，他經歷了四季變遷，春夏秋冬，看到了一個個王朝里芸芸凡人，苦海掙扎，最終跳不過生老病死，更遇到過無數天資卓越的少年，七靈根，八靈根者皆有，埋沒紅塵，沒有踏入修真界，所缺的不過是那份仙緣罷了。
這一日深夜，大雨滂沱，秦潼弓著腰背，走進大江帝朝邊緣的小山村裡，村子不大，眾人家門緊閉，燈火盡滅，一片寂靜，只有那嘩嘩降落的雨水，伴著人入睡。
他一步步走在村子唯一一條街道上，雨不沾身，水不濕鞋，灰袍飄動，宛如仙人。
當他走到一處破廟時，看到一個嬌小瘦弱的身影正望著他。
他慢步走去，看到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廟門口瑟瑟發抖，正睜著一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著他。
小女孩蒼白的臉上沾滿了污垢，衣衫襤褸，渾身濕透，破爛的草鞋前露出被雨水沖刷的粉嫩腳趾。
「老爺爺，你是仙人么？」小女孩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問道。
秦潼微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手掌放在她頭頂，頓時那雨水被擋在外面，再無法淋她分毫。
「老爺爺，你不是仙人為何會仙術，我聽村子里的老乞丐說，這世間有仙人，能幫助我們擺脫苦難。」小女孩歡笑起來，一個酒窩浮現在兩頰，眨著眼一臉天真的說道。
「仙人視人如螻蟻，斬斷凡塵，不會在乎我等苦難，老爺爺不是仙人，卻可以教你仙術，你學不學？」秦潼低頭看了她一眼，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我學，老爺爺教了我仙術，村子里的壞蛋就沒辦法欺負我了。」小女孩高興的拍掌叫道。
「靈根九條，或許，你以後比我走的更遠！」秦潼渾濁無光的眸子閃動，似自語又似自嘲的低聲道。
「什麼是靈根？」
「靈根就是天賜的仙基，有了靈根才能學習仙術。」
「那老爺爺，我的靈根好不好。」
「好，當然好，萬里挑一。」
「太好了，以後村裡的壞蛋誰還敢說我是有人生沒人養的廢物了，哼。」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爹娘生下我就沒有了，多虧村裡的老乞丐收留我，老乞丐昨日死了，嗚嗚，也沒給我起名字。」
「你以後就叫天靈兒吧，上天有靈，讓你遇到了我，遇到了修仙那份機緣。」
自那一夜過後，秦潼身邊多了個小女孩，同樣，多了不少歡聲笑語。兩個身影穿州過縣，翻山越嶺，徒步走在大地上。
……
化仙湖十裡外有一座小鎮，鎮上土生土長了數千名淳樸的凡人，他們勤懇勞作，日升而出，日落而歸，建造了這座淡然寧靜的小鎮子。
但這一個月，許多奇怪的外來人打破了此處的平靜，使得客棧盈滿，酒樓無座，紛紛擾擾，熱鬧非凡。
鎮子里一座名叫迎客樓的酒館里，坐滿了衣著華貴的客人，這些人高矮胖瘦，迥然有別，但大都將目光投出窗外，落到十裡外的化仙湖方向。
在酒樓角落裡，坐著一老一少，老的約有八九十歲，皺紋橫生，老態龍鍾，眉心處那黑色珠形印記頗為醒目，他身穿一身灰布長袍，有些破舊，但卻潔塵不染。
少的是一名五六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扎著馬尾辮，左右搖擺，白凈紅潤的小臉上笑起來浮現兩個酒窩，端是可愛。
這看起來像祖孫倆的兩人正是秦潼和天靈兒。
此時天靈兒吃的正津津有味，而秦潼渾濁的眸子卻似閉還睜，氣定神閑的喝著手裡的茶水。
「爺爺，這些人都是幹嘛的！」天靈兒鼓著小腮幫，嚼著一塊雞肉，睜大眼睛問道。
「這些人為造化而來。」秦潼淡淡的回了她一句，便沉默不語，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陣驚呼聲，只見酒樓里的眾人紛紛起身，匆忙朝外奔去，嘴裡叫喚著：「化仙湖至寶要出世了。」
「哎呀，他們怎麼都走了。」天靈兒吐出嘴裡的雞骨頭，兩隻大眼睛瞪得圓溜溜，迷惑的叫道。
「嘿嘿，這位小客人你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傳說中的仙人，在那十裡外有一片大湖，老人們都叫它化仙湖，此湖在月前竟然大方光芒，有異彩久久不消，傳聞那是仙人口中的至寶將要出世的徵兆，這不，那些人都去搶至寶了。」一名喜眉笑眼的夥計，甩著黑漆漆的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解釋道。
「哦，爺爺，我們也去搶至寶吧。」天靈兒一把抓住秦潼的灰袍，一副撒嬌模樣道。
那夥計聽了嗤笑了一聲道：「小姑娘，那些可都是仙人，一隻手就能毀去咱們這座小鎮，就你爺爺這幅年紀，還想去搶至寶，真是笑死人了。」
「哼，小夥計，你別瞧不起人，爺爺發起怒來，比仙人還厲害，你等著吧，我求我爺爺給我把至寶搶來。」天靈兒甩了甩馬尾辮，撅著嘴嘟噥道。
「爺爺，爺爺……」小女孩扯著秦潼的袖子，不停搖擺，嘴角微微憋著，一副快要哭的模樣道。
「好，咱們也去看看傳說中的至寶。」秦潼將手裡的茶水一飲而盡，從袖子里取出一些銀兩，放在桌邊，與天靈兒一同朝外走去。
那夥計看這情景，頓時大急，拉住秦潼的衣服勸道：「老先生，你糊塗了啊，那些人可不是咱們凡人，若是出些事情，你這小孫女咋辦？」
「無妨。」秦潼扭頭對著夥計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便拉著小女孩飄然離去。
「哎，這老先生，活了大把年紀還看不開，學我小六子多好，早起晚歸，洒脫自在，希望不要有事，否則那可愛的小姑娘家又要遭難了，世道人心啊。」名叫小六子的夥計收起銀兩，邊抹桌子邊搖頭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