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一夢抵三秋
時間一晃，秦潼在道觀內修鍊了三年，期間他發現了家傳寶珠能夠吸收妖丹加速他修鍊的秘密，便頻頻下山尋找妖丹，而無涯子對此不聞不問，只是盤坐在道觀之內，刻苦修行。
三年，他修為達到了凝氣六層，這一年他二十二歲，正是為學之年。
學海無涯，修行路漫漫無盡，一切只是開始！
這一年深秋，山風已帶了一絲寒意，季節的變化之快，彷彿在這幾天里就過度了秋天，樹葉大都變了顏色，漫山遍野看去時，一片蕭條。
他藉機偷偷下山，回到了天水城。
回到了三年裡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家中。
秦潼卻發現，母親和妹妹早已了無蹤影，熟悉的屋舍坍塌了大半，庭院里只剩下早已枯萎了的雜草，詢問之下，才知道三年前趙家之人突然闖了進來，將他母親和妹妹全都捉去，從此杳無消息。
這一刻秦潼再次雙目血紅，殺意凜然，仗劍殺入趙府，趙家全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一個不留，全都殺干殺凈。
秦潼渾身浴血走出趙府，仰天望著西面，那裡是雲河宗，趙家長子所在的宗門。
趙東海，被收入仙門，與他一般，是仙人存在。
「斬草要除根！」秦潼沉思盞茶，目露寒芒，縱身朝浮夢山而去。
他回到道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著頭，一滴滴鮮血從他額頭上滴落，他卻茫然不顧，只是苦苦祈求師尊為他除去那趙家長子。
無涯子三年裡第一此睜開眼，渾濁的目光凝視他，沒有說話，而是起身朝外一步步走去，走出道觀大門，他腳下浮現一朵與三年前一般無二的雲彩，徐徐朝著西方飛去。
望著師尊的背影，在第三年的秋天，他第一次在心底認同這個幾乎從未與他交談過的師尊。
一個月後，進入了寒冬，北風呼嘯吹過山頂，刺骨冰寒。
道觀的大門突然打開，驚醒了閉目修鍊的秦潼，他睜眼望去，只見一個踉蹌身影闖進，倒在了地上。
「師尊！」秦潼臉色大變，急忙走上前去，扶住無涯子。
無涯子渾身鮮血染濕了灰袍，氣若遊絲，幾近油燈枯竭，他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似乎蒼老的數倍，但他渾濁的眼中映出秦潼身影，似乎多了幾分光彩。
「師尊無事，已經將他殺了。」無涯子虛弱身子的掙脫秦潼的攙扶，盤坐到蒲團上，閉目療起傷來。
「師尊，都怪弟子不好。」秦潼臉上留下兩行淚水，跪在地上磕頭哽咽道。
無涯子神色不動，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吐納恢復，整個人彷彿成了雕像，而那身影也銘刻進了秦潼心底。
……
六年一晃而過，依舊是深秋，百木凋謝，漫山遍野一片凄涼，秦潼站在山巔，四周相對安靜，只有風吹落葉的沙沙聲陪伴。他望著浮雲飄過，沉思不語，此時他臉上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沉穩。
這一年，他二十八，快到了而立之年，此時他修為達到了凝氣九層。
回到道觀，無涯子依舊盤坐在蒲團上，他臉上的皺紋更多，老態龍鍾，一眼便能看出其壽元已經不多了。
無涯子睜開雙目，看向秦潼的目光有些異樣，從懷中取出一個儲物袋遞給他，輕咳了兩聲，用虛弱不堪的聲音道：「你以修鍊到凝氣九層，這裡面有一些丹藥，可助你突破瓶頸。」
無涯子說完，便合上了眸子。
秦潼接過那儲物袋，靈力一掃看清裡面之物，頓時目光陰晴不定的閃爍了幾下，便沒了聲響。
……
當秦潼修鍊到凝氣期十一層時，時間又過去了九年，這一年深秋快要入冬之際，他三十七歲，接近不惑之年。
這九年間，無涯子不再在道觀苦修，而是不時出去一趟，從外面帶回來不少修鍊之物，其中就有秦潼需要的妖獸內丹。
這多半是個巧合，但秦潼卻不相信，他擁有家傳寶珠，正需要內丹修鍊，可惜以他現在的修為想要獲取凝氣十二層甚至築基期的內丹，必須去很遠的地方才可，因此他九年裡，修為大部分時間都在停滯中。
而每次無涯子出去都帶來適合他修鍊使用的妖丹，不得不讓他心生間隙，懷有絲絲戒備，但那恩情卻讓他一次次選擇相信師尊。
無涯子每次回來，面色都顯得有些憔悴，越發蒼老，不經意的將內丹給他，對他照顧有加，多次指導他修鍊，甚至好言勸他刻苦修鍊，早日達到凝氣期巔峰。
而秦潼則悄悄隱瞞了自己的修為，說是修鍊到了凝氣期十層巔峰，直到如今，無涯子恐怕還以為他是凝氣十層修為。
這一日，他乘著無涯子外出，依靠上次藏留的築基期妖獸內丹，將修為提升到了凝氣期十一層巔峰。
秋末之際，冬雪初降，比之往年要提前了許多，秦潼看著滿山的雪色，心跳之感越加強烈，臉色漸漸有些蒼白，如雪一般。他快步走回道觀，在角落中布置了不少陣法，以秘術遮掩。
布置完，滿目痛苦喃喃自語道：「師尊，你若不負我，秦潼定然服侍你到壽終就寢，但你若存害我之心，弟子也只能無情反擊了。」
當無涯子回到道觀時，他雙目幾近無神，那一道道深刻入骨的皺紋似乎宣告著他快要回天乏術，路的盡頭已在腳下。不過他似乎對此不以為意，而是一臉關心的問向秦潼：「潼兒，你如今修鍊如何了？」
秦潼看著那張蒼老的面孔，戚戚然道：「稟師尊，徒兒無能，讓師尊失望了，至今未曾突破凝氣十層。」
無涯子長嘆了一聲，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藥道：「這是師尊為你弄來的造化丹，吃了此丹，必定可以突破十層。」
秦潼臉色微微一變，搖頭道：「師尊，徒兒不能吃，還是留給師尊吧，如今師尊還未突破，或許這造化丹有一線生機也不一定。」
無涯子溫和的面孔突然一猙，怒斥道：「混賬，老夫油燈枯竭，壽元不足一年，何來生機，這丹藥是為師給你的，快吃了。」
秦潼心中一凌，面露冷笑道：「師尊，你就這麼急著讓弟子吃這顆丹藥么？」
無涯子看他冷笑，突然將丹藥一仍在地，地面頓時冒起一團黑煙，大片的岩石被腐蝕一空。
他渾濁的眸子冷冷望著秦潼道：「徒兒，別怪師尊無情，長生不死是為師的為之一生的心愿，你就成全了師尊吧。」
「長生，長生，世人誰不想長生，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秦潼一臉悲哀，狀若瘋狂的怒吼道。
「為什麼？」無涯子突然大笑起來，重重的咳嗽幾下，吐出一口鮮血道：「你一個雙靈根廢物，為何能夠修鍊到如今境界，為何？就因為你身懷奇寶，那寶珠我也試過，可惜於我無用，所以這些年來我都盡心栽培你，只等今日，以奪靈秘術將你一身仙基奪取，那寶物就是我的，我便可以突破築基期，達到更高的境界，長生指日可待。」
「原來如此！」秦潼臉色慢慢恢復平靜，突然譏笑道：「既如此，弟子再叫你一聲師尊，從此以後你我再不想干。」
秦潼本性秉承著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殺盡殺絕的原則，同樣，若是有人對其有恩，哪怕這恩，只是半點，只是很少，但，卻可以讓他真正的放在心中，極為珍惜。
無涯子對他有恩，使得秦潼在察覺出了種種蛛絲馬跡后，仍然沒有果斷的確定，一直到了最後，全都擺在了面前，才使得他，不得不真正的布置殺陣，算計無涯子。
只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那一絲悲，無法化解。
「老夫要你仙基！」無涯子面無表情道。
「那你儘管來奪！」秦潼臉上的冷酷無情，昭然若揭，目露殺機道。
「你不過凝氣期十層，老夫凝氣期十二層巔峰，哪怕壽元將盡，也不是你能抵擋的。」無涯子冷漠的望著秦潼，那雙渾濁眸子越加瘋狂。
秦潼一言不發，手指捏訣，頓時四周亮起無數陣法，將無涯子全身籠罩在裡面。
「不可能！」陣法之中驚訝之聲傳出。
「沒有什麼不可能，凝氣十一層巔峰，對付現在的你足夠了。」秦潼低聲說道。一指指出，火芒閃爍，凝聚出一枚深紫色火印出現。
「玄火印！」
……
鬥法持續了數個時辰，秦潼一身鮮血站在道觀中，在他腳下無涯子氣息絮亂，若有若無，他慘笑這盯著秦潼道：「老夫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你竟然發現了。」
「早在數年前我就發現了，你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出行，每一次給我丹藥和妖獸內丹，我都銘記在心，豈能料不到今日，只是師尊之恩，讓我放不下。」
「哈哈，當初我第一次見你殺人，知道你心狠手辣，膽大包天，殺伐果斷，你能從老夫手下活命，又說明你機智過人，這些年你都對那劉貴頗為照顧，如今他已經成了朱國首富，富可敵國，我也料到你重情重義，恩怨分明，可惜沒有料到你同樣心思縝密，冷酷無情。這是老夫的失算，同時也葬送了老夫的仙路。」
無涯子苦笑著說道，他仰首看天，似乎穿透了那道觀，看到了外面飄落的大雪，一片片落在道觀的瓦片上，慢慢消融落入泥土，滋潤大地，正如現在的他，即將消逝，化為一培黃土，歸於大地。
「老夫命不久矣，無需多言，看在這些年老夫頗為照顧你份上，答應師尊最後一件事可好？」無涯子沒有說何事，只是目光微亮，凝視秦潼。
秦潼同樣看著他，臉上的冷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悲涼，沉聲道：「師尊，弟子答應你。」
「當初我答應朱國太宗皇帝朱正詢，守護朱國兩百年，如今還剩下一甲子，你可願代為師守護朱國。」無涯子目光中出現一抹回憶，臉上神情隱隱變成了解脫。
「弟子願意，不足六十年，必不離朱國半步。」秦潼想也沒想的便點頭立刻答應下來，無涯子對他的恩，他要償還。
「好，好，好！」無涯子一臉欣慰，噙淚含笑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渾濁的雙眼慢慢閉合，便徹底沒了生機。
秦潼留下兩行淚水，這是他第二次流淚，第一次師尊為他報仇，身受重創，第二次則是師尊害他，被他親手葬送。
這一年深秋，大雪早降，無涯子死，被他埋在了山巔，石碑上刻著八個字，「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正是秦潼第一次入道觀，無涯子說的那句話。
這一年，秦潼三十七，代無涯子成為了朱國大國師，繼續守護朱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