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朵朵

第六章 桃花朵朵

深秋的夜涼爽無比。呂沙洲從鄉里下班回家,做了飯,餵了豬羊,抗起鐵鍬下南河。蓋房子的土還需要很多,呂沙洲每天晚上都要甩兩小時的河土,爭取儘快把房子蓋上。他家那兩間破草房實在是不能住了,而且也丟人現眼得很。河泥帶著水很沉,每甩上去一鍬,兩臂都要叫力。呂沙洲憧憬著蓋起6間新屋,兩個哥哥每人3間,再託人說媒為他們成個家,這個家在桃花庄就不再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他被美好的設想鼓舞著,充滿力量地揮舞著鐵鍬,一點也不覺得累。「小洲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河上面喊。呂沙洲多希望這聲音是父親,然而這已經成為不可能。他問:「誰呀?」「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左大爺呀,半夜三更你怎麼來了?」左大爺蹲在河沿上,朝河下伸著頭。呂沙洲在下面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上來吧,上來歇歇,咱爺倆兒說說話。」他聽著左大爺在上面「啪啪」地磕著煙袋鍋兒。呂沙洲爬上河岸和左大爺坐在一起,他把煙袋遞給呂沙洲:「來,孩子,抽一袋。」呂沙洲哪裡會吸煙,就搖搖頭把煙袋推了回去。左大爺說:「走南闖北臉朝外的人,哪個不吸煙?不吸煙就會讓人覺著還沒成人,還是個孩子。」呂沙洲聽他這麼說,就把煙袋拿在手裡,從煙袋包里挖了一鍋煙絲,將煙袋嘴兒含在嘴裡,左大爺給他點上火。他狠吸了一口,並沒有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嗆得流眼淚,只覺得滿嘴又辣又苦,舌頭髮澀,但挺提精神。左大爺笑眯眯地看著我,不住地點頭,很欣慰地自言自語:「是大人了!是大人了!」呂沙洲把建設家庭的設想說給左大爺聽,他不住咂嘴兒表示贊同。但是,呂沙洲也有擔憂,恐怕找不到人幫他挑牆。他把這種憂慮說給左大爺,他樂呵呵地笑了:「小洲啊,自從你到鄉里上班,你在咱村就與眾不同了。大家都羨慕你,說你是個能人,畢業沒三天就找了好工作。咱村多少有權有勢的人家想給孩子弄到鄉里去,一個辦成的也沒有。可你煙不出火不冒地就去上班了,大家都琢磨不透,都說這孩子真有本事!不少人都說以後再不能小看他,和他處好了說不定還能沾點小光。你要找人幫忙還不一呼百應?」呂沙洲說:「左大爺,我怎麼去鄉里上班的你清楚,我一沒請客二沒送禮,人家是從幾個學校打聽到我,知道我的才能主動找上門來的。來找我的那個水書記你是知道的,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沒有點兒特長她怎能看上?」左大爺佩服地點點頭,感慨地說:「人啊,不論到啥時候都要有志氣,你如今混到這一步,你大雖然死了也值,他可是一輩子爭強好勝,就是命不如人。他要是活到現在看到你如今成了衙門的人,不知該多高興呢。」呂沙洲說:「大爺,你放心,我大死時我發過誓,一定要振興門庭為他老人家爭口氣,讓那些欺壓我家的人再也不敢生事。」左大爺說:「我都看到了,你除了上班,回到家就沒日沒夜地苦幹,村上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呢,沒有不伸大拇指的。大家都說人家這一家人快熬出頭了,好孩子不要多,一個頂十個,誰家有一個這樣的小孩那就啥都不要管了。」呂沙洲聽著左大爺的敘述,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和暢快。呂家來桃花庄十幾年,背後從來都是讓人嘲諷和藐視,從來得不到公正的對待。今天呂沙洲只是去鄉里做個臨時工,局面就發生了如此具有戲劇性的變化,他深刻感覺到人類的淺薄。聽了左大爺的話,他在桃花庄才找到一點點歸屬感。他希望從此以後我能真正成為桃花庄的一分子,不再被視為外來戶,不再像異類一樣遭人歧視,能被這個村莊、這個社會所接納,他的一家人能挺起腰桿,揚眉吐氣的在這裡生活,全家人都能活出個人樣來。如果真是這樣,他不上大學也算值了,甚至因此犧牲了他和花溪的愛情也值。雖然他心中會滴血,但這是家族的大局,愛情是他個人的私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只有舍魚而取熊掌。夜已經很深了,呂沙洲感覺到有點疲勞,就對左大爺說:「大爺,天不早了,咱回家休息吧。」左大爺說:「不忙,我還有個事給你說。」「啥事你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到,我絕對盡心儘力。」呂沙洲真誠地說。左大爺擺擺手說:「我不求你辦事,你剛出道,還沒站穩腳跟,這會兒找你辦事,是擋你的路。你大爺我活了60歲,這點情理還是通的。我給你說的是好事!咱莊上有個閨女看上你了,今年只17歲,比你還小一歲。閨女覺得我和你好,托我給你提媒。我給她打了保票,說小洲聽我的,這個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呂沙洲一聽覺得很好笑,就說:「大爺,這都哪跟哪啊,你還沒見我的話,怎麼就打保票了?」左大爺說:「這不明擺著嗎?人家閨女家庭條件好,自身條件更好,保准你能看上。」呂沙洲故意逗他說:「她是誰呀,你都把我說糊塗了。」左大爺興緻很高,滿有把握地說:「誰,我一說你准滿意,就是咱村桃會計的閨女小名叫毛娃。」呂沙洲一下明白了,毛娃確實長得不錯,家裡也很有錢。可是,他已經有花溪了,怎能再和人家毛娃瞎攪和。左大爺見呂沙洲不吱聲,以為他默認了,就朝他身前靠了靠說:「怎麼樣,對得起你吧?」呂沙洲無法把我和花溪的事告訴他,只能說:「這個事我現在無法考慮,以後再說吧。」左大爺忽然本了臉說:「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以後再說是啥意思?你得給個準話,我好給人家閨女答覆,人家明天還眼巴眼望地等我回信呢。」呂沙洲說:「大爺,你關心我的終身大事我真得好好謝謝你。可是你看我現在這個情況,上無片瓦下無立錐,怎好自不量力地談婚論嫁。等兩年我條件好了,咱們再說這個事咋樣?」左大爺嘿嘿地笑:「你這孩子看似精明,其實憨了。人家要是嫌你家窮還主動提這個事嗎?人家閨女就是看中你人好,要不,小女孩臉皮兒薄哪能先提這事。你要和她家作親,你別吱聲人家就出錢給你蓋房子,這媳婦和房子還不是白揀的?你沒事一邊偷著笑去吧。」呂沙洲看這老頭兒認準死理兒,纏住他不放,只好對他說:「我已經有人了,你老人家就別操心了。」左大爺說:「我不信,你別哄我老頭子。要是有你說是誰?」「是誰你就別問了,反正我有人了!」呂沙洲不願意把花溪的名字說出來。左大爺叫起了真兒,擰著勃子說:「你不說就是沒有,你沒有就得答應我提的媒!」呂沙洲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說:「我說了不准你告訴別人!」他滿不在乎地說:「這你放心,我的嘴有把門兒的。」呂沙洲破釜沉舟地說:「小溪你認得吧?就是她!」左大爺張大了嘴,半天才不相信地搖搖頭說:「你這話有點懸,我不信!」呂沙洲有點生氣,這老頭兒明顯地小瞧人,不相信這位美才女會跟呂沙洲,就失去理智地爭辯:「不信?我要說瞎話就是你兒!」左大爺見呂沙洲認起真來,就嘿嘿地笑起來:「你別給我睜眼,我信我信。可是你怎麼就能把小溪勾搭上呢?」呂沙洲對他用「勾搭」這兩個字一肚子不高興,可呂沙洲不想再和他爭辯,就說:「你別問怎麼勾搭上的,反正我有人了!」左大爺說:「好好好,你有人了,這事先擱擱。我看那大學生和你不會有結果,到那時我這個媒茬還得拾起來,你要再推三阻四別怪我揍孩子!」我說:「行行行,到那時啥都聽你的。」左大爺聽我這樣說,滿意地拎起煙袋,撻垃著鞋,慢悠悠地走了。

早上呂沙洲正在地里掰玉米,尤秘書騎著自行車急沖沖地趕來。呂沙洲趕忙來到地頭兒迎他。他說:「小呂趕緊跟我走,昨晚咱逮的那個計生對象跑了,書記鄉長要我們趕快開車四下去找,千萬不能讓他到上面去告狀。上面有規定,哪個鄉鎮因計生出現上訪,哪個鄉鎮今年的計生工作就是倒數第一。這工作實行一票否決,書記鄉長就誰也別想進步了。」呂沙洲說:「我這兒還有一平車玉米,我拉回家就去。」尤秘書說:「這不行,書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去晚了不光你挨熊,我也得跟著受連累。」呂沙洲心裡說我總不能把掰好的玉米擱在地里不管吧?正在犯愁之際,忽見左大爺抗著一把撅頭走過來。他像抓到救命的草繩,讓老頭兒把平車拉回家。呂沙洲坐上尤秘書的車子走了很遠,老頭子還在自言自語地說這滿滿一平車玉米我咋拉得動?呂沙洲不管那些,知道他有辦法,只是催尤秘書騎快些。他們很快就消失在無邊的玉米地里。

幾個人在一天里跑了許多村莊,終於在傍晚時於外省交界處的一個村莊里,將逃跑的那人抓住。夫妻倆見到他們鼻涕一把淚一把,訴說自己家的難處,不願意跟著他們回來。幾個人好說歹勸,又是政策攻心又是後果恫嚇。那男人答應同他們一起回來交錢和做手術。車開到他們村莊時,他要求到家裡拿床被子手術后蓋。幾個人怕他跑了,就一齊跟到他家裡。這哪是什麼家啊!全部房子都沒有門窗,連鍋碗瓢盆都沒有,也沒有一張床,地下鋪著麥草,7個小丫頭都髒兮兮的,由奶奶帶著在麥草里躺著。呂沙洲有點瞧不起他,一家人如果好好過日子怎會弄到這步田地?就問他:「你家裡怎麼弄成這樣子?你八成是個二流子!」那人哭喪著臉說:「同志你還不知道,這不都是你們鄉里弄的嗎?」呂沙洲被他弄笑了:「你這人真是的,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過日子,怎麼倒怪起鄉里來了?」那人委屈地說:「看來你是個新同志,不知道這裡的事。我一連生了7個丫頭,不是想要個兒嗎?年年計劃生育一來就罰我錢,就逮我結紮,結了扎我怎麼生兒?我年年都跟跑反的一樣東躲西藏,鄉里逮不住我,把我家啥東西都弄走了。你看看,我連個逃荒的都不如。」呂沙洲心裡一顫,此人已處絕境,和自己家的處境差不多,實在有些太可憐了。但他沒有權利赦免他,只有默默地走出他破破爛爛的院子,蹲在路邊等他們。不一會兒,幾個人把他連拉帶扯弄上車,朝鄉醫院開去。他坐在車上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求我們放他一馬,只要他生了兒保證立馬就去結紮。大家都默不做聲,用一種幸災樂禍地眼神看著他。呂沙洲不忍心,就掏出一支煙遞給他。他止住哭聲,點上煙猛吸幾口說:「我算過個年。」就在車裡東張西望。忽然,他大喊一聲:「停車!」司機被他一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猛地一腳就將車剎住,轉過頭來厲聲問他:「咋回事你這人?」他表情激動地指著車窗外的大地:「你看,兔子!」車上的人隨著他的手指朝外望去,砍倒玉米的地里一覽無餘,哪有半個兔子的影子?呂沙洲疑惑地問:「兔子在哪裡?」其他幾個人也緊跟著說就是,我們怎麼看不到?他仍然很激動地說:「你們的眼哪行?我抓兔子是行家,做兔子是裏手,你們看我把它抓來,晚上露一手給你們做野馬走鋼絲。」說罷,手腳麻利地拉開車門鑽出去,順手在車旁揀其一塊石頭,瘋狂而快速地朝野地里追去。吉星照說:「這小子還真有邪能,離這麼遠能發現兔子。」一個人接茬說:「他要不是計劃生育弄得抬不起頭,早已發家了。」是啊是啊,大家都讚歎地附和。這時候他已經跑到地中間,離車子大概有六、七百米的樣子,大家正注視著他怎樣逮兔子,忽見他朝他們揮著手,大聲地喊道:「同志,謝謝你們開恩,我保證不上訪,再見了!再見了!」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吉星照氣得拍著手槍直喊:「這小子怎麼這樣,這小子怎麼這樣!」呂沙洲心裡說此乃金蟬脫殼之計,運用之妙令人佩服。怪不得偉人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

煮熟的鴨子飛了,我們幾個去抓人的小子被書記鄉長劈頭蓋臉很熊了一頓,書記甚至激動地怒斥我們:「一群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幹不了都給我滾出桃花鄉!」

水靈在一旁抱著雙臂,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呂沙洲自己也思忖,水書記一次不跟著一次就不成事,桃花鄉離開水書記還能幹成什麼事呢?他打心裡佩服水靈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我們剛挨過訓,鄉政府大門口開進來一輛小轎車。車子平穩地剎住后,從車裡鑽出3個白白胖胖的男人。書記一見,臉上立即開出了一朵花,剛才的滿臉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離小轎車還很遠,他就伸出雙手大踏步地走過去,笑哈哈地說:「哎呀,幾位領導大駕光臨,棚壁生輝,棚壁生輝呀!」水靈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嫵媚秀麗,緊隨著書記來到車前。握手寒暄后,兩位書記陪著客人朝辦公室走來,到了幾個挨訓的小子近前,書記好像早已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沖他們招了招手說:「小夥子們,過來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縣委組織部的祖部長、這位是宣傳部的玄部長、這位是團縣委的談書記。」幾位領導很慈祥、很平易地跟我們一一握手,玄部長說:「老弟,你的兵都年輕有為,還是你領導有方啊。」又轉過身來對水靈說:「你們鄉有個叫呂沙洲的,是幹什麼的?地區報上經常見他的報道,縣電台里不斷播他的稿子,把你們鄉的工作宣傳得相當好,桃花鄉藏龍卧虎呵。」水靈把我推到玄部長面前介紹說:「玄部長,這就是呂沙洲,我們鄉的筆杆子。」玄部長趕忙握住呂沙洲的手,文質彬彬地說:「久聞其名,今天一見果然名副其實。今天共青團的談書記可是專門來看你的,快去見見。」被稱作談書記的人看上去只有30歲,但少年老成,一副很穩重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很淡,他只是碰了一下呂沙洲的手,聲音很厚重地說:「沙洲同志,團縣委為了培養後備幹部,準備與地委黨校聯合舉辦一期新聞培訓班,每個區鎮推薦一人參加。因為經常在報上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是個人才,所以我和你們區團委商量你們城關區就推薦你了,這個事祖部長、玄部長都很支持,一會兒我給你一張表你填一下就成了,希望你珍惜這次機會啊。」這個消息對呂沙洲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沒有經濟基礎,沒有政治靠山,人家又沒見過他這個無名小輩,竟然拐著彎找到他,當時他真想唱一曲「**像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了」。呂沙洲說:「謝謝團組織對我的栽培,謝謝談書記。」談書記說:「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兩位老部長,他們是伯樂,一直力主提拔年輕人,力主不拘一格用人才,沒有他們的大力支持我們團縣委別說這個事,其他什麼事都做不成。」呂沙洲於是又對兩個部長一一謝過。他們都很大度地對呂沙洲鼓勵了一番,最後還謙遜地說:「我們都老了,以後有什麼事還要靠你們年輕人,後生可畏呀!」接著他們就和兩位書記向會客室走去。

中午的時候,鄉領導都陪縣領導去飯店吃飯,其他人都在鄉食堂就餐。吉星照打了一份菜,懷裡揣了一瓶酒,拉呂沙洲到他們倆的辦公室去。坐下后他說:「呂弟,你陞官的時候來了。」呂沙洲在官場上是個雛,不懂這裡面的微妙關節,就問:「何以見得?」吉星照打開酒瓶,往他們各自碗里倒了酒,很內行地說:「那個談書記是少壯派,兩個老部長退休前肯定要提拔他。提拔他以前肯定要在下面物色一批青年人,作為那個談書記的群眾基礎。團縣委為什麼要辦培訓班?將來凡是參加這個培訓班的都是談書記的人,只要你參加了這培訓班,以後別論工作幹得好壞,只要不犯錯誤,準會有人提拔你,這就是官場上經常說的聯絡圖。來,喝酒!」呂沙洲有點不相信,就說:「**咋能興這一套?」吉星照呵呵地笑著說:「老弟,你還是個學生娃,還沒從書本里鑽出來。現實社會和書本是兩個天,你要把從書本上學到的東西往社會上套,我保管你碰得頭破血流。」呂沙洲被他一席話說得心裡有點發慌,就喝了一口酒向他討教:「那我該怎麼辦?」他不回答呂沙洲,反而問道:「你想當官嗎?」呂沙洲心裡說憨熊才不想當官,他的家庭迫切需要他馬上有個一官半職支撐門面,但呂沙洲沒有把心裡話告訴他,呂沙洲說:「這還用問嗎?人生誰不想讓有限的生命發揮最大的光熱?有職才能有權,才能施展抱負,改造世界,名垂後世。」吉星照說:「到底是才子,隨便說出話來就有深刻的道理。等一會兒他們吃飯回來上車走的時候,你一定要到車門前去送他們,要表現得謙恭溫順,畢恭畢敬。只要你做得地道,他們就會感覺到你是一個知道遠近高低進退的人,會增加你在他們心中的分量,掂量出你是一個可造就之才。他們是什麼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久經歷練的老官油子,你這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用意他們立刻就明白。等著吧,按照哥哥的話去做包你沒錯。」呂沙洲心裡沒準,就說:「那就按你說的試試吧!」

一會兒果然按吉星照說的那樣,他們喝得紅頭醬臉回來了。也沒有進辦公室,直接就向小車走去。書記、鄉長、水靈都在車前恭恭敬敬地相送。吉星照推推呂沙洲,示意他趕快過去。呂沙洲壯了壯膽,走過去,對他們說:「您走好啊!」呂沙洲相信他自己的表演才能,他做的比吉星照教的更地道,畢竟他在學校是經過場面的。然而,他們看到呂沙洲並沒有像吉星照說的那樣,有什麼特殊的表示。甚至也失去了上午對呂沙洲的熱情,而是冷淡的「嗯」了一聲,就轉過身向鄉領導告別,鑽進轎車絕塵而去。呂沙洲一下子愣在那裡,不知道什麼地方做錯了。書記鄉長看了呂沙洲一下沒有任何錶情的轉過身離去。水靈對呂沙洲笑了笑,也轉身朝後院她的家走去。

呂沙洲神情沮喪地走回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點精神也沒有。吉星照問:「怎麼樣?」他把情況和他一說,他狠勁兒地撓了幾下頭皮,疑疑惑惑地說:「這不對,不可能會是這樣。」然後在屋裡轉了幾圈兒,自言自語地道:「這裡面有貓膩,不然不會是這樣。」呂沙洲有些心灰意冷,精神萎靡,就昏昏沉沉地趴在辦公桌上。吉星照推推他的頭,關切地說:「老弟呀,別灰心呀。古人怎麼說來著?古人怎麼說來著?」他一連說了幾遍,到底沒有想出古人說了什麼話。呂沙洲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說:「古人說,患難之來,當以心制境,不當以境役心,處處體認,順境反不如逆境之受益也。」吉星照拍了一下手掌,勸呂沙洲說:「對對對,你什麼都懂,這件小事肯定不在話下,堅強些,頂住!」他見呂沙洲沒有反應,又出主意說:「我看水書記對你不錯,你去找找她,她一定會告訴你中間出了啥叉子。」呂沙洲不敢相信他的話,就問:「找她行嗎?」他也不說話,點著頭直往外推呂沙洲。

水靈的門關著,呂沙洲怯怯地敲了一下門。門很快就開了,水靈笑眯眯地站在門口對他說;「進來吧。」看他的表情,好像知道呂沙洲會來一樣。呂沙洲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不知怎麼樣開始他要說的話。她輕輕地坐在呂沙洲的身旁,很溫和地說:「我知道今天的事對你打擊很大,我相信你會來找我問這個事。在這個大院里真正關心你的只有我,你明白嗎?」我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很感激地說:「我又不是憨子,怎會不知孬好?您這樣關心我,我不知怎樣報答。今天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大著膽子來問您,除去您在這裡我靠誰呢!」她把身子朝我跟前挪了一點,聲音很低地說:「你對我的相信和親近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我對你是很崇拜的!」她的話讓呂沙洲懷疑身邊坐著人的身份,不由抬起頭看她。呂沙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讓呂沙洲想起花溪,因為長這麼大呂沙洲只有在花溪眼裡讀到過這種目光,這種勾魂攝魄的目光只有熱戀中的人才有。呂沙洲的心有點亂,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避開她的目光。她站起身,從桌上拿來一封信,無聲地交給呂沙洲。花溪的信,呂沙洲心裡顫了一下,急忙接過那封信,見信封已經被拆開,就有些不滿地直視她說:「你怎麼能……」她沒容呂沙洲把話說完,就悠悠地說:「怪我拆你的信?那個大學生是關心你的人,我也是關心你的人,怎麼就不能拆你的信?剛才還說無法報答我對你的關心,僅僅是拆了一封信你就這樣對我,你還能報答我什麼?」她的話讓呂沙洲無言以對,他默默抽出花溪的信,一眼就看到她對自己的稱呼:老白。呂沙洲心裡挺不是滋味,稱呼前邊一大溜親熱的定語都被她省去了,呂沙洲覺得有一股冷風從琅牙山飄進他的心裡。她在信里默認呂沙洲的選擇,沒有言辭激烈地和呂沙洲爭辯,只是熱烈地向他介紹大學里沸騰的生活,介紹琅牙山秀美的山峰。呂沙洲想起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游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呂沙洲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精彩的世界讓花溪有一種登高望遠的感覺。他和花溪由原來地位和經濟的差距,變成現在精神上的差距,呂沙洲得承認自己是一隻醜小鴨。由醜小鴨向白天鵝的蛻變竟然是這樣的艱難!呂沙洲的沉默讓水靈看出了他感情上的頹喪,她的話語透露著春風般的溫暖:「你別灰心,要有思想準備,大學生和你的地位太懸殊,我勸過你,她和你不會有結果。」呂沙洲明顯感覺到她省去了對他的稱呼,而是用「你」來代替。「你看,你的入黨申請書黨委已經批下來,只要你聽話,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她在呂沙洲心情沉重的時候幽了一默。呂沙洲問她:「是誰今天把我的名字頂掉?」她擺擺手:「誰也沒頂你的名字,是你的身份擋住你的路。縣裡領導來的時候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們是想找年輕有能力的人來為自己培養羽翼。你雖然有才能但你畢竟是個臨時工,沒有正式編製。他們無法培養你,因此就不會去做無用功,這你理解了吧?」呂沙洲聽了她的話,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兩個字:異類!他原來以為只要自己有能力,工作幹得好,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不在話下。現在看來他在鄉政府里仍然是異類,和那些所謂有「編製」的人相比,不在一個起跑線上。有了「編製」即使是一堆狗屎也是統治者,是上流社會的白領階層,是陽春白雪。沒有「編製」即使有上天入地之能,也是下里巴人。

水靈見呂沙洲情緒低落到極點,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又捋了捋他的頭髮,這種不用言語的關心呂沙洲體會到了,對她產生了一種無形的依賴感。她從卧室里拿出了一套新西服,一雙鋥亮的黑皮鞋,放到呂沙洲面前的茶几上,重又坐到他身邊,用她的腿碰了一下呂沙洲的腿,柔柔地說:「你的衣服不適合在機關里穿,我知道你那點工資挺緊張,昨天我去縣城就給你買了這套東西,你穿一下試試看是不是合身。」呂沙洲有點誠惶誠恐,有些不太利索地說:「水書記,這、這。」水靈很生氣,一下子就本了臉,數落他道:「我這會子的話白說了!以後沒人的時候不許叫我書記,要麼就叫大姐,要麼就叫我名字。」說著就幫呂沙洲解上衣的扣子。穿上后,她讓呂沙洲左右轉轉讓她看看是不是合體。看後點點頭,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接著就去解他的皮帶,要讓他試試褲子。這下把呂沙洲嚇了一跳,裡面就一條三角褲,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換褲子呢。她見呂沙洲死抱著腰帶不鬆手,臉上顯出很失望、很無奈的神情,懶怏怏地說:「知道你是童男子,怕春光暴露。算了算了,你回家試試,要是不行我再給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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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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