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字據

李揚眨了眨眸子，一臉忒純潔的表情，在他眼裡，如若能夠說服帥氣老爹放棄這次廠長競選，甚至直接脫離紡織廠，那絕對算是上上之策，這也絕對最符合他的期望，現在是1985年，遍地是金，只要努力一把，豈不是比在一個落後的國有的破紡織廠，嗯，當一個勞什子破廠子要來得痛快得多？！

見到他開口，趙青美眸里不禁有些愕然，隨即一臉笑容道：「兒子，你今天做的紅燒肉是不錯，可是這種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瞎參合了。。。唔，你的作業還沒有寫吧？」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懂，趕緊回屋寫作業畫圈圈去。

李揚撇撇嘴，不以為然：「人家甘羅七歲拜相，我李揚今年也16歲了，我總不至於落魄到連一個掰著腳趾數綿羊的傢伙都比不過吧，那也太失敗了？！」

李建國就笑：「那李天才，你就先說說看，怎樣換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李揚對於父母的輕視並不在意，他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的說道：「老爹，你剛剛說的那兩點原因，固然有其中的道理，可是換個角度來看，卻也是極其沒有道理的。」

趙青就笑：「那兒子，你說說看，怎麼是個沒有道理？」

李揚聳聳肩：「幾百號人日後的吃飯，是個大難題，老爹這份責任感和勇氣值得稱道，可是如果跳出一個範圍看，卻也是極其沒有道理，我說句不恭敬的話，老爹您不是救世主，所以不需要您來拯救世界。」

李建國嘴唇哆嗦了兩下，終於是忍住沒有爆發。

那邊李揚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

「當然就算您真想要拯救世界，也可以通過其他的法子，究其紡織廠那幫老頑固而言，帥氣老爹就算你上台，你能保證他們都支持你搞改革？恐怕您的信心並不如你講話這般充足吧，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爭這個勞什子破廠子呢？」

這廝說到這裡，偷偷瞄了一眼老爹的臉，果然臉色黑得跟個包龍圖似的。

倒是一旁的趙青，美眸里多出幾分驚喜的味道，這小屁孩竟然能夠說到一定點子上，她雖然全力支持李建國去競選廠長，可是從內心深處而言，她卻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冒險，要知道，孫武陽那幫老傢伙在紡織廠的實力，那絕對可以用統治來形容。

就算李建國有老廠長的支持，最終當選上廠長，可以想象，接下來也是一個亂攤子，而且幾乎可以肯定，那些人一定會在他背後給他使套子。

所以她眨巴著美眸，笑道：「兒子，你接著說。」

李建國皺了皺眉頭，他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對母子一同在搞鬼了。

想想李揚的年紀，又如何說出這樣的話出來？他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趙青，隨即又否定了這一想法，趙青跟他結婚這麼多年來，他還不了解她？

趙青絕對稱得上是個傳統而賢惠的女人。

那小兔崽子頓了頓，又是那副老氣橫秋的語氣接著道：「究其第二點，說我李揚以後讀大學，嗯，還有娶媳婦生兒子，這話為時過早，先不說我能不能考上個破大學那還是個未知數，究其這話當中，也有很多邏輯漏洞，我這麼一天才的人物，娶媳婦還需要老爹您擔心？。。。唔，至於其他的漏洞，我就不一一指出；

我的意思是說，老爹，您能不能再膽大一些？比如說啊，您出來直接創業，如果您成功了，兩年以後，假若紡織廠要倒閉，您來個曲線救國，直接把它收購下來，您不也是一樣拯救了紡織廠？到時候你再想怎樣去搞改革，唔，隨你怎麼折騰吧，您不覺得那才叫一個大快人心嗎？」

「你說完了？」李建國黑著臉。

「沒呢。」李揚挑了挑眉毛，笑吟吟的接過話來：「老爹，您別上火，上火對身體不好，我的意思是說，您要對我和老媽負責任，您去競選這個廠長沒問題，可若是您被孫武陽那些渣渣給坑了，您讓我和老媽怎麼辦？您要為我們負責啊。」

最好一句，怨念十足，瞧瞧那兔崽子人畜無害的微笑，李建國雖然一肚子怨念，還當真不好撒出來。

頓了頓，他還是開口了：「李揚，你的這種說法，我承認很大膽，還很潮流。」話頭一轉：「但是，卻是沒有絲毫的責任心和進取心！先不說別的，就說咱家，今天吃的這大米，這紅燒肉，那都是紡織廠給予我們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現在眼看紡織廠危機在即，卻思考著怎麼躲避，你的這種想法，若是放在十幾年前的文革，你早就被戴上高帽子拖出去遊行示威了。。。」

李揚就笑，似乎對他的話也並不感覺意外，那種鎮定自若的表現，一切盡在把握之中的自信，李建國眼裡甚至都產生了一絲疑惑，他心裡突然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進入了某個精心為他而設置的圈套。

而設置這個圈套的人，正是他的寶貝兒子。

將心裡的這種古怪直覺排除，深呼吸了一口氣，李建國繼續擺出一副諄諄教誨的架勢道：「再說，你以為創業是那般的簡單？先不說別的，就說個最簡單也是最大的難題，咱家也就那麼點存款，能做什麼？現在很多人都知道養豬能賺錢，可是咱家有那麼多錢來搞養殖場養豬嗎？」

「當然了，就算想養豬，咱們這一家子，誰懂得科學養豬？」李建國意猶未盡，說完他不免有幾分得意的看著這兔崽子：「瞧瞧你小兔崽子，道行跟你老爹比，還是嫩了些。做事情不像你上學讀書，說是一套，可是真正做起來，你會發現很難很難，唔，天才兒子，也別糾結了，趕緊的回屋寫作業去。」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還有幾個月就要中考了，你小子給你老爹爭口氣，爭取一口氣考進那縣城一中去！」

李揚笑了笑。

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

他輕輕鬆鬆的提議道：「老爹，如果我幾個月里，能夠搞到二十萬，你給我打工怎麼樣？」

說完他挑了挑眉毛，眨巴著眸子，語氣輕柔無比，卻偏偏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勢和霸道：「怎麼，你不敢嗎？你不用怕，我會給你開工資的。。。」

李建國當即忍不住笑了起來，樂呵呵道：「沒問題，兔崽子，你真要幾個月里搞到二十萬，我就給你打工，哈哈。」

一旁的趙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揚也跟著笑，只不過那對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卻閃爍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陰謀味道，他當然知道帥氣老爹的脾氣，原本也沒有真指望說服他炒了紡織廠魷魚，他心裡頭真正的想法是，既然改變不了，那倒不如利用那個機會，讓李建國徹底的從紡織廠解放出來。

只不過不知道這廝的底氣從何而來。

頓了頓，這廝又試探著提議道：「老爹，為了日後您不反悔，唔，咱們最好還是立個字據吧？這樣比較有說服力。。。說服力這玩意兒嘛。。。」

「滾！」

李建國的臉當即黑了下來：「你小子快給老子滾！再不滾老子就要揍人了，滾回你的屋裡，寫你的作業。。。畫你的圈圈去！滾滾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