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開始就知要離別

第三十九章 開始就知要離別

第三十九章開始就知要離別

長起每日揮汗如雨,渾身濕透,那衣服一擰就是一把水,鞋裡都「咕嘰咕嘰」的。索性就光著膀子赤著腳練。整個人跟小豹子似的,胸背胳膊的腱子肉也慢慢顯出來了,從耳後到肩膀也起了肉,平時還不顯,一使勁感覺肩膀脖子都連一起了。肩膀也降下來了,降下來后非但沒溜肩縮身,反而一展比之前還寬了。但是活動起來卻張弛有度,圓活非常。

太陽雖然還不到最猛烈的時候,但還是把身子曬出了一層釉彩的光澤,長起皮膚白皙,即使被太陽猛曬也沒有出現那種古銅般的紅黑色,而是黃焦焦的白。那汗水覆在上面滾動著,光看色澤活像一件瓷器。動起來那肉一滾一滾的,充滿生機。

休息的時候老牙紀也跟長起拉寡兒談天,彎彎雖然不好意思直問,但是對長起的出身還是非常好奇的,特別得知他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就是出關。

長起對外界也沒太多了解,談得最多的就是那位跟裴大夫時常鬧玩笑的孫教師。說孫教師也是主要說拳腳技術,老牙紀也針對後期要學的有個準備。

這就是緣分,長起跟老牙紀青銅莫逆,老牙紀也一口一個後生一口一個孩子的很喜歡他,但畢竟長起初入草原,老牙紀跟他說了很多關於名聞京城的形意太極八卦通背,他都不怎麼知道。

老牙紀見過真拳師,許多東西雖然無緣窺得內涵,但甚至其中威力,以及長短剛柔,說得話大多不是教導如何學的,而是如何防備的。

其中說得形意最多。可惜的就是長起根本還不知道袁鳳吟就是形意拳師,而且將來重點要學的就是形意拳。所以對於袁鳳吟身上的東西,他是一點也說不出來。

這就錯過了,老牙紀跟長起都錯過了。後來長起每每在形意上有了新感悟,總是想起老牙紀的熏熏教導,只是天各一方,再想一起說說,已經很難了。

老牙紀囑咐過長起很多,其中有明的有不明的,有對的有不對的,對此老牙紀自身也充滿了疑惑,只是身在關外,也無心探求武學了。長起之後又業務繁忙脫不開身,這個遺憾就一直遺憾下去了。

在後來老牙紀對長起的回憶里,多是一個半大小夥子抱著草料來往與馬廄與草堆之間,彎彎邊上給他遞草,隔著鍘刀長起狠勁鍘草的樣子。

然後就是二人跟那樁子較勁,你一腳我一腳,長起勁大,彎彎勁小,長起大汗淋漓,彎彎清清爽爽的。後來是長起光著膀子練,彎彎支著棚傘搖著扇子看。

再之後就是彎彎提著桿棒引著長起追踢,二人在樁子間穿來穿去。

在之外的放馬追獵,他就看不到了。這個季節幾乎不打圍,打獵的知識,彎彎足夠教給他了。教著馬術捎帶著就講解了分段打圍,雖然只是嘴上說說,但畢竟是騎著馬說得,到時上手也管用,至少玉石不慌。

為了讓長起學會識別獵物追蹤獵物,更多是二人蹲在地上辨別蹄子印,辨別分辨。彎彎時常騙著長起將獵物的分辨掰開來看,掰開來聞。長起不知是計,嗅得非常認真。後來認真久了,彎彎都不好意思識破了。

再之後的記憶,就是長起端著碗大狼狗一般的吞食。這是長起跟來時變化最大的地方,就是吃飯。

吃完飯就再沒有什麼特殊回憶了,就是長起一遍一遍說來前的故事。

說當初那位孫先生收拾完畢,便由長起引著去見母親。

小院不大,氣派全無。孫青銅雖然風塵僕僕卻沒失了堂堂正正。長起娘雖然操持家業,辛勤勞作,此時卻也沒失了家主的風格。

正間煙霧繚繞,王家列祖的畫像卻掛不下,只是設了牌位迎接回家過年。接待也是進了東間炕旮旯。

靠北牆擺了一張半圓的桌子,桌子上只有一點瓜果,再無擺設。長起娘勤樸持家卻依然端莊秀麗,透著大家風範。見孫青銅來起身相迎,這都是客套禮儀。

孫青銅雖為貴客,卻也深躬以禮,抬手看到衣服沾滿灰塵,與長起娘形成鮮明對比,竟不好意思起來,不敢側目。

炕上已備好了家常小菜,六個小盤外加一壺老酒。孫青銅時常是往家裡捎錢的,也就是給子侄輩填補些家用,他雖有家宅,卻一直是父親的弟子照管,原先的鏢局已改了油坊。

王家的招待讓他有了一種久別的溫暖。實際孫青銅本不願回家,因為他是受父命去舊交相與處搬救兵,救兵沒搬到,卻在他鄉因為喜武好勝惹出事來,被人打折了腿,淪為乞丐。

而他的父親卻在家仇之中被人謀害而死。死後三年孫青銅並為回家,也未守孝。自此再無顏面回鄉。家裡人也當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這種心理壓力是很奇怪的,越是躲著一件事就越感覺難以面對,本來很簡單一點問題一旦迴避了三次,再之後不想迴避都難。後來他母親病重,這才掩面而回,沒有因此陷入一生的遺憾。也就是那次,他動手打死了惡霸。

長起娘深深了解這種內疚與迴避,他看重孫先生也是因為這點。所以才放心讓孩子跟著孫先生出外。可是孫先生要不要長啟這還難說。

長起娘有個老姑姑,跟孫青銅非常類似,也是小少離家再沒回來。長起娘這個姑姑是個老閨女,一直在家住到挺大了,跟長起娘親得非常親。這個姑姑年歲跟她相差實際並不太大,出走數年生死未卜。

後來神奇的很,長起娘結婚的時間,這個小姑姑卻託人捎來了禮物。她自己並未露面,那一位先生也是個鏢師,且自稱是小姑的大哥。也就是後來所謂的舅老爺了。叫舅老爺,是沖著長起姥爺家叫的,實際叫姑老爺也可以,遠親了。後來長起說不上這些事情來,卻也正常。

這又是一個遺憾,因為後來長起大了跟這舅老爺學過一點基礎,還就是形意五行拳。但長起不知道這些個門道。他跟老牙紀好到這樣,滿肚子的話卻對不上頭。都沒說到這個接頭上。

所以後來長起雖然辦起買賣來是一張好嘴,但之餘很少再有談心的朋友了,滿肚子話沒能跟老牙紀再談出來,跟誰也都不愛說了。

話不多,先是談一些外面的事物,孫青銅也不避諱,實話實說,展示了一個豐富喧鬧的世界。長起娘進進出出又炒了幾個小菜,長起兄弟就與孫先生喝上了酒。

孫青銅在外鄉過得實際並不好,特別是早些年受盡凌辱,險些淪為賊匪。好在有一位袁四爺真誠以待,感化內心,讓他有了一種寄託,這才沒有走入歧途。在外鄉除了一二人,也再無知己。這一二人一位已是他的夫人,但只知心不知音,除了恩愛也沒別的話說。

而另一位知音卻是他的東家,場面之上也不便過密,弟子又要忙柜上的事情,最多喝個小酒談談拳腳。雖然有酒有肉,但一直感覺少點什麼。

就在跟長起說話的時間,感覺很自在很舒暢,似乎填補了什麼遺憾。談著話聽說王長起的父親在東北葫蘆島做生意,兩年也沒個音信,孫青銅道:「咳,這有何難,不早說。棲霞鏢師梁夢鄉、姜闊龍,那是時常行走東北一線,山東的武帳子多設在葫蘆島,在奉天一帶山東幫的門面字型大小都是排著字起的,非常容易找。等過了年去趟棲霞,拜會一下姜先生,這事情就有著落了。我想是三叔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在外奔波一定也是很忙。你想,真要出個事情,同鄉不能不老捎信。趕新年我去跟姜師傅商議一下,那邊就有人照看了。」

真是太好了,王家感激不盡,孫青銅看著倆娃娃道:「哎,我這人粗枝大葉,不會料理細節。本來生怕家裡孩子多,不知道買點什麼帶回來分,就索性什麼沒買。早知道看見這倆孩子,我就多少帶點小玩意了。」

然後身上身下摸了一通,也就有個小玉墜,順手就給了長啟的大妹妹。再沒什麼送給其他幾個了,道:「回頭再說,先欠著。」又繼續喝酒。

酒桌上長起娘就敬了孫青銅三杯,喝得孫青銅是感慨萬千。流浪在外很久沒有聽道鄉音了,在外邊最想的實際真不是老母的飯菜,就是家鄉大嫂那種爽朗大方而又溫柔體貼的勁兒。

這種鄉下的豁朗,很暖人心。

老牙紀總是眯縫著眼睛引著長起講這些事情,他知道三個月很快就要過去了。自己那些事情早給彎彎說了多遍,長起走後,彎彎又會恢復到往日牧馬餵羊的生活之中。

草原上的牧民都非常熱情好客,這是他們自古便有的優良品德,再是草原上實在很少見到生人。所以旅蒙的商人買賣都很容易做,往往幾個木碗幾塊藍花布,就能換來超值的馬匹跟毛皮。

長起是個商人,始終要回歸商人的性情。整日油轉於算盤跟貨物之間。或者說長起是幸福的,未來早有規劃。老牙紀時常帶著這種告別的心態教導長起,只要能將手藝傳下去,也就不在乎孩子什麼時候回家看看了。

帶著這種分別的心態,教得就額外底細。這些日子總是充滿期待又充滿擔心,在一起的時間一日比一日少,這都是預定好了的。長起數著日出日落,看著青草長起。

嘴上一直說捨不得離開,但心裡更期待的是儘早學成本事回到號上。甚至他爹都不想找了,就想早點頂生意,出人頭地,讓字型大小跟自己的名字在商路上飄進父親以及老牙紀的耳朵里,甚至傳回家鄉。

年少輕狂,終生遺憾。人生最大的遺憾不多,最美麗的時候沒有跟最愛的人在一起是其一,最有閑的時候卻無能盡孝道是其一,後來的長起,兩樣都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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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大拳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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