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駝骨雁翎刀
第三十三章駝骨雁翎刀
尚雁鴻跟那鬍子頭碰上了，這些事情還得他處理，佟奇橋不管這個。
「老哥，這渾水也沒魚，別和咯了。」
「嗨，這不是幫你指路么？到哪裏去啊？」
「過了大山會朋友。」
「報個蔓吧？」說着那人一躥一躥就下來了，就隔着不遠停下了。
尚雁鴻將大雁翎刀往前頭一丟，「借老師的名。」
那邊帶頭大哥老遠瞄了兩眼：「是大雁翎刀嗎？」
「正是。」
「你老弟怎麼走這邊了？早知道這樣哥哥我就不下來了。」
「大將南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鑼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平安帶詔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
這是明世宗與毛伯溫出征安南的贈詩，平仄合轍,恢弘大氣,編入「三百千千」的蒙學經典《千家詩》被廣為流傳，也被曲藝界借來成為著名定場詩。秋水雁翎刀的豪氣也跟着宣揚開來。
雁翎刀歸屬腰刀，朝廷大臣，鎮邊大將，衙門捕快配備的多是這種刀。刀形修長優美，飾以珠寶錯金，刀身摺疊鍛打顯有流水斷紋，華麗實用。
滕老刀那把刀本不能算雁翎刀，是雁翅刀。
關於刀一部也講過不少，快猛霸道速戰速絕，刀背叫天，刀刃叫地，刀鍔叫君，刀把叫親。
所謂人不親刀把還親，說得就是練武之人是一家，祖師爺親。
就中原的步戰單刀有幾種樣式，最常見的是柳葉刀，就是刀身張揚優美，刀頭向上翹起那種。刀背不是一條順直，而是刀背是一條弧形刀尖部另起平直，前身寬後身窄，重心必備良好，砍斬順手，帶護手圓盤。
再就是雁翎刀，雁翎刀形如雁翎，刀背刀刃呈一較直弧線流暢想交，腰身寬度相當逐漸收斂，刀尖圓巧兩面開刃，帶護手圓盤，刀柄向下壓弧彎曲，便於單手把持。
腰刀顯刀品，打造精良，裝飾講究，有的刀身空洞設有「鯊魚瞳」，有的鑲嵌寶石，實用而華貴，觀賞性也極強，可稱寶刀。
然後有苗刀，苗刀修長如苗，較其他刀都要長，雙手把持。是戚繼光改鑄精絕，傳於部下，為御林軍刀，衝鋒陷陣，威震華夏。
江湖中多用的還有砍刀，砍刀多為厚背寬身，渾厚大氣，砍斬有力，似鐵板平頭一般，有刀尖但刀尖不長，刀身顯得稜角分明不似其他那般流暢優美，真正有區別與劍的樸拙霸氣，有的刀鍔為護手圓盤，有的為長方窄銅條捲曲兩頭，多為環首。
鬼頭刀，為短柄砍刀，早為劊子手行刑砍刀，沉重鋒利，刀柄雕有鬼頭，刀身寬厚，刀頭有圓孔或鐵環，或有鋸叉。
雁翅刀，間於各刀之間，刀身形如柳葉，刀尖背鋒多為波浪或鋸齒形，偶有鋸叉。刀身又較雁翎刀寬厚，卻不似鬼頭刀沉實，刀身要長，刀柄也長，可兩手把持，刀柄多為直柄，有護手圓盤，多為環首。
尚雁鴻看碰上了，對方知道用刀的高手，心裏放鬆了一下，這能不動武就別動武，怕他不確定，又道：「家師號『老刀』，兄弟尚雁鴻，老哥，借個道吧？」
「哎，我呀，頭著師父在時囑咐過，有幾口刀不好碰，雖然老弟這一口不在其列，但我知道令師威名，要是知道是滕老英雄的弟子啊，我就不下來了，可我帶着兄弟下來了，不能讓兄弟們空手而回吧？你說呢兄弟？就我這過去了，前邊也不好過啊，不如我送你過去，怎麼樣？」
「老哥要這麼說話了，那我就跟哥哥比量比量這把刀了。」
「你兄弟既然不領情，那就領教領教我這刀吧。」那鬍子頭手一分，眾兄弟往後退了幾步。
這是一個長相挺不錯的鬍子，不似通常暴客那般賊眉鼠眼，看着是個講理的人兒，鬍子修的也漂亮，真不像是山溝里的。他手裏是兩把大彎刀，馬上步下都能用。
尚雁鴻蹲身拾起刀來出了鞘，那大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這把刀沒有他師父的寬，卻不必他師父的薄，就是雁翎刀的形狀，只是後背上是一溜的鋸齒，這就有點影響刺殺了，且看上去有點鈍，就像一根鐵條，或者是為了走鏢不便殺人故意留了這麼一手吧。
此刀為滕老刀早年用刀，刀柄為乳白駝骨製成，雕刻有金剛法器圖紋，傳說可以保佑主人不被沙漠中的魔鬼侵害。
尚雁鴻與人匪頭兩下站定，尚雁鴻道：「老哥，留個蔓吧，回頭我給你上個墳。」
那一位匪頭臉上怔了一下，冷冷打量著尚雁鴻。動作很快，尚雁鴻拖着刀衝上去，撩刀接手，那匪頭雙刀往前推，身子往右繞。
顯然就是尚雁鴻想藉著刀沉力猛封住他雙刀，衝過去拉他一條膀子，那匪頭是想貼著尚雁鴻利用那彎刀引著尚雁鴻刀鋒走偏分手封他咽喉。
兩人一錯身，尚雁鴻竟止住了步子，一進一退，那刀就支開了，他的刀長匪頭的刀短，倆人一旋一分，尚雁鴻的長刀就架在匪頭的脖子上了。
一寸長一寸強。刀法的根本是纏頭裹腦，纏頭裹腦實際是捨身拚命的打法，就是掛開兵器往裏進，進去了摟砍，打得是個二步進一。
匪頭的彎刀實際走的也是這個路子，不過他是雙刀彎弧，可以直接擱架，又取了一個快字。
長刀不能走纏頭裹腦，太過笨重，長刀力大勢長，劈刺有力，但一近身輪不起來，也就捉襟見肘了。而捨命打法最怕誘敵佯攻，這虛虛實實的百密一疏，尚雁鴻以身法的靈活將長刀的變化發揮得淋漓盡致，只一步就制住了匪頭。
尚雁鴻這套刀，就叫「提刀法」，其實很簡單，就是雙手提刀身子往前中，借刀長封住對方，類似寫一個「刀」字，只是起筆是一提，這一提是蓄勢拉刀，刀柄往身上貼，但刀柄往後貼，刀卻繼續撩，這一撩是用兩手的腕子配合出來的。
一提一拐就往裏鑽，這一鑽不用鑽得刀刃朝天，就是平著往起托往裏推，這是一步「穿針引線」，只進不退，但刀不退人退，退又只退半步，看準方位退半步進一步，刀鋒一旋再把那個「撇」寫完，就是最後斜砍。
隨着「錚錚」兩聲利刃摩擦的銳利聲響，匪頭的身子跪下來，雖然勉強用彎刀護著咽喉，可還是被尚雁鴻的刀逼得單手扶地，右手右膝蓋同時撲在了淤泥爛草里，此時尚雁鴻是輕輕將那一「撇」放在匪頭的脖子上。
「老哥，這車馬難過沙海，我一行所有車輛也帶不走，歸了老哥了，感謝老哥指路。」尚雁鴻收了刀，拾起鞘來一邊入鞘一邊指望着停卧在沙土邊緣的那些車輛。
那匪頭提着雙刀爬起來，看着尚雁鴻回身指揮眾鏢師卸車裝馱，將雙刀合在手裏一抱拳：「得罪了。」頭也不回，帶着兄弟們回了山上。
尚雁鴻果真就卸了車丟棄一邊，這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對方怎麼處理不管，說給人家了就給人家了，轉身對陳小川道：「當家的上車吧。」
陳小川滿眼感激與讚賞之色看着尚雁鴻，提群角小步玲瓏地踩着條凳上了車，隨後佟奇橋將條凳架在轎車轅樑上，大隊人馬繼續趕路。
尚雁鴻又過來交代：「當家的，我們隨行向南吧，若果真如那老哥所言，或者天黑真就見着路了，見着路我們再折東。」
「反正是被那駝隊耍了，聽你的吧。」這一貶一褒，弄得尚雁鴻很是自責。
馬隊貌似輕裝上陣，帶去了車子后整箱的貨物壓在了騾子的脊樑上，本來就慢，而今更加緩慢了。越離開山谷地上的土就越少，走着走着，四下就都是沙子了。尚雁鴻很是擔心，就這速度若遇見大夥土匪，只能拼殺難以逃脫。
陳小川出身極為複雜，她是見過大場面的，且極有遠見。在那段混亂的日子可謂幾經叛主，如果拋開道德綱常，單以她是一個受過苦難的女人來看，她的叛主也很能說明了她的眼光。那段瘋狂短暫的歲月讓她不再信任任何高高在上的事物，而是開始利用發揮可以掌控的一切。這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她加入過很多組織，雖然那些組織都宣稱收留受苦之人，但她還是全身而退，她看出了許多的不足。一種天賦讓她不由自主地進入到一種修補創新的行為里，開始自己的組織。她的買賣多在京城，是最近她從她弟弟那得到一個消息，讓她看到了大片商機，中俄將有一戰。很可能是曾國荃、曾紀澤親赴邊關。
左宗棠收復伊犁勢必影響俄國利益，不亂戰況如何，繼此之後將有更大的動蕩。征餉攜餉本是讓各方都頭疼的事情，而一經處理得當又能使捐餉助餉者在匯兌業務上得到極大的優惠。像阜康、昌晉這樣的大錢莊是小字型大小不能比擬的，但小字型大小有小字型大小的好處，它不存在捐餉危機，若能躋身其列，只有收益不擔風險。
俄羅斯一直在要求通商便利，預想增開三條：除原有從恰克圖至庫倫，經張家口、通州到天津外，增加尼布楚至庫倫；從科布倫多至歸化，經張家口轉天津；從新疆經嘉峪關、西安或漢中至漢口。由陸路運入天津、漢口的俄國貨物，進口稅較海路運入者減低三分之一。開放鬆花江，俄商在嘉峪關、烏魯木齊、哈密、吐魯番、古城、科布多、烏里雅蘇台等七處增設領事。
遭到了清政府的拒絕，若西線開戰，除中間蒙古門戶為經商關口之外，遼東地區的局面肯定會有轉變，而清政府也絕對沒有妥協之理，因為那裏是滿清興家的龍脈之地。此時先一步打算就先一步占天時地利。即便清政府妥協，經商口岸果真增設，那更要先一步準備了。
內部消息，關於中俄談判之事將由三口通商大臣、奉天將軍崇厚出面辦理，此人參加與英、法多國通商外交活動，為訪法專使極有經驗又有實權，此時正與奉天開辦圍場荒地以興墾務。對於無力與西幫競爭的中小商號來說，是難得空白，天賜良機。
這計劃就比瑞昌號具體多了，像袁鳳吟那個想法的東線上大有人在。而陳小川看到的是天津、漢口的危機與商機，他在能在鏢局業因票號業興起而逐漸衰敗的時候投入大筆投資，且投入華中鏢局，原因也在於此。票據糧餉可以匯兌，商品是不存在匯兌的，商人賺得就是這個倒買倒賣的差價。在陳小川心裏，不管誰當家，誰當家也有愛吃餃子麵條的，怎麼不是活。時常想起那三洗湖北九下江南，攻城陷陣矯捷先登，始終以天朝開國元勛自居的陳玉成，死時不過二十五歲。
「京外不決之事，問於英王。」槍馬無敵陳玉成，「近世罕有其匹」，打得曾國藩跳江自盡。陣上英勇披靡，陣下「貌甚秀美，絕無殺氣」，乃真大將。眼前這些兄弟，乃至清廷那些老謀儒將，哪個有英王身上一絲的神韻，差得何止一星半點。而今是盛是衰，卻一切都看不到了，只餘下一杯濁酒，還有一個荒唐的十字架。
陳小川以知人之心為能，但卻難有可談心者，若不是沒弄明白那個荒唐的十字架，恐怕早也絕望而去了。她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看滿清江山最後是如何土崩瓦解。而今也是帶着一個念想，去他龍興之地看一看，這是所有天朝之王沒能打到的地方。
裴秋實就更想不到這些了，他在遠處悄悄看着，心想尚雁鴻這駝骨雁翎刀還真不含糊。裴秋實以槍棒見長，刀術就是一套四門刀，飄搖刀還沒學到手。就他的四門刀方才一估量，不是尚雁鴻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