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一、塵封的日記
庄緘語的生活原本應該是另外一番樣子。
二十三歲的生日剛過,就接到了兩家公司的錄取通知,雖然都不是太高大上的企業,但比起還在苦苦尋找面試機會的同學來,她已經感到很幸運了。
庄緘語本來就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子,再平淡的生活都能自得其樂。當她幼年牙牙學語的時候,父親覺得她嘰嘰喳喳的太愛講話,就給她起了個這個學名,緘語,自然就是緘口不言的意思。
父親庄大偉是外科醫生,儒雅內斂,而在同一所醫院做護士長的母親雲絹卻活潑開朗,庄緘語快樂的天性來自於母親的基因。
這一天,庄緘語家裏的老柜子壞了,母親從家私城另外訂購了一個。新柜子送來以後,雲絹拿出老柜子裏面所有物品,準備重新收拾后挪放到新柜子裏面去。
庄緘語新奇地翻著這些壓箱底的物件,問雲絹:「媽媽,這裏面有沒有值錢的古董啊?」
雲絹翻翻白眼說:「你別亂碰,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也很重要呢!」
庄緘語那起一把舊口琴問:「這個,是您初戀情人送的?」
雲絹奪過舊口琴,不滿道:「叫你別動!」
庄緘語撅嘴道:「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告訴爸爸!」
雲絹捧著這把舊口琴端詳片刻,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是你小姨留下的東西,轉眼就二十年過去了,這日子快得,唉!」
「小姨?」庄緘語印象中從沒聽母親提起過,怎麼突然就冒出這麼個親戚來呢?
雲絹邊擦拭口琴邊說:「你小姨去世的時候,還沒你年紀大呢!那年她才念大一。」
庄緘語訝異道:「小姨是怎麼死的?」
雲絹說:「得了腦癌。」
庄緘語怔怔地盯着口琴上紅漆寫的字:「原來我小姨名字叫雲幀啊!」
雲絹點頭道:「是啊,這把口琴和這本日記本,是你雲幀小姨留給我唯一的遺物。這些年我都不敢拿出來看,看到她寫的字,我的心就會被揪得生痛。」
庄緘語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姨的日記本,翻開斑駁的封面,看到娟秀的字跡在扉頁上書寫着:我太快樂了,我要記錄這一切,雲幀。
「小語,你真的要放棄這三家公司嗎?」蘇維維不可置信地問庄緘語。
庄緘語說:「維維,你都問了六遍了,我的話難道這麼不可信嗎?」
蘇維維嘆息道:「可是這三家公司真的都很不錯哎,我們正羨慕嫉妒恨呢,你卻說放棄就放棄,太可惜了!要是能冒名頂替就好了,你不去我去!」
庄緘語說:「別鬧了,維維,我想去陸締集團應聘,你要不要一塊去?」
「什麼?陸締集團?」維維像見了鬼似的看着庄緘語,「不去不去,我不去!他們集團要求這麼高,不是985高校畢業的碩士研究生,他們連簡歷都不會收,我幹嘛要去碰一鼻子灰?小語,我們學校只是個區區211,我們又只是本科學歷,怎麼可能去陸締集團應聘呢?」
庄緘語嘆了口氣,她沒想到蘇維維的反應這麼激烈,彷彿要她送上門去受辱一樣。她原本還指望這位同學加閨蜜能陪着壯壯膽,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
雖然庄緘語已經下定決心要去陸締集團碰碰運氣,但其實心裏一樣沒底。蘇維維說的全是實情,像Z大這種學校的本科畢業生,確實是無法進入陸締集團的。
在蘇維維的感染下,她心中閃過一剎那的猶豫,但這猶豫也只是一剎那而已。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去試試的。」庄緘語堅定地說,瓷白的鼻尖上因激動而泛起了亮光。
蘇維維無奈地說:「好吧,既然你志向遠大,我也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加油吧!」
倆女孩互相在對方的臉上左拍拍右拍拍,這是屬於她們倆獨有的加油方式,但不幸的是每次加油后兩人都會為對方巴掌拍輕拍重鬧成一團。
「你把我臉拍紅了,真狠!」
「你還把我頭拍暈了呢!哎呦呦,我不行了!」
「你真會裝!」
「……」
鬧鐘一響,庄緘語就從床上跳起來,衝到床前拉開窗帘,看到滿天朝霞透過落地窗照進房間,她長長舒了口氣。天氣預報今天會下雨,所以昨晚庄緘語臨上床的時候就對自己說,如果明天下雨,那就意味着她進不了陸締集團,如果明天依然天晴,她就有希望。
「哼,老天註定要讓我成功!」庄緘語得意地晃着頭,在衣櫃里挑着衣服,準備去陸締應聘。
打扮完畢,她拿着簡歷就出門了。原本心怯的她,因為這大晴天而莫名地有了勇氣。
可是在公交車上,老天爺卻突然變臉,瞬間下起了傾盆大雨。庄緘語心裏一沉,感覺自己今天沒戲了,但更麻煩的是她下車后只能躲在公交站台,對着一路之隔的陸締大廈望洋興嘆。
雨越下越大,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庄緘語在站台內急得直跺腳,心裏想:「完了完了,這下連陸締集團的門都進不去了,還有什麼希望?不行不行,我不能讓這場雨來決定我的命運,不就是下雨嗎?又不是下刀子!我衝過去又能怎麼樣?」
她腦子一發熱,糊裏糊塗就衝進雨中,往馬路對面跑去。雨水劈頭蓋腦地澆到她頭上,淋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當庄緘語跑到馬路中間的時候,耳邊冷不丁響起汽車喇叭聲。她受到驚嚇,腳底一滑,就倒在了馬路中間。倒下去的同時,她看到一輛黑色小汽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她身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庄緘語感到狼狽不堪,想立馬逃離這尷尬的地方,卻發現腳扭了,一時還站不起來。
這時,從車上下來一個大叔,打着一把傘過來說:「小姑娘,我們的車可沒碰到你,你怎麼就倒下了?」
庄緘語邊揉着腳腕邊可憐兮兮地說:「讓您的喇叭聲給嚇的!」
司機大叔一臉無辜地說:「這可不賴我哦!你過馬路都不看車,我不得已才按喇叭提醒你的!」
庄緘語摸著自己的腿不再搭話,她覺得坐在馬路中間實在太丟人了,心裏想着趕緊站起來離開。
司機大叔看庄緘語不理自己,無奈地回到車上,對車後座上的年輕男子說:「麟少,您看……」
青年男子微微蹙眉,語氣里透著一絲不屑:「碰瓷黨現在也年輕化了?算了,我趕時間,你去問問她要多少錢吧!」
司機大叔得令,又回到庄緘語身邊,問道:「小姑娘,這麼大雨,你也別坐地上了,你想要多少錢就說個數吧!」
庄緘語一下子反應過來,她居然被當成不要臉的碰瓷黨了!她又羞又惱,更加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車上的年輕男子從車窗探出頭來,對庄緘語說:「小姐,我們車上可是裝了車載記錄儀的,你就適可而止吧!老魏,你給她一千塊錢,回頭找財務報銷。」
司機大叔老魏聽麟少發話,趕緊掏出錢包,數了一千塊錢遞給庄緘語。庄緘語自然不肯拿,她知道如果她要了這錢,那真的就成了碰瓷的了。
「不要,我不要!我不是碰瓷的!我的腳真扭了!」庄緘語喊道。
老魏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錢往庄緘語懷裏一塞就上車了。他熟練地倒車,繞過庄緘語,從她身邊揚長而去。
庄緘語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站起來,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想起剛才車上那人的語氣,氣得快哭了。她看看手裏的一千塊錢,真想把它扔在馬路上,但她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