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去來兮(上)

第一章 歸去來兮(上)

南昭的街市依舊是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槐木精雕的屋宇鱗次櫛比,酒家的招牌都是巨幅而大氣。有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之美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之勝狀。自數天前大紅金滾邊的長絨地毯自城門就鋪上了岷山皇宮入口,今天城門已嚴禁人們出城,街市兩側已是重兵在把守。南昭的百姓紛紛擠了到了城門,都探著腦袋看熱鬧。

「這幾天是什麼事給鬧騰的?」一個壯漢向旁邊的青年問道。

「聽說是儆王府的小姐回來了。」青年探著身子答道。

「秦老爺子,您老見識廣,這倒是位什麼小姐?」那青年又轉向旁邊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問道。

「十六年前代皇上出使西域的落葸小姐。當時岷山側周洪水大發,國內瘟疫盛行,邊關又戰事不斷,還不容易打贏了北朔,卻死了可多人了,後來皇帝就祭天祈福,大昭寺來了個和尚,就說為化解國災需皇上到西域昭寺的聖地留守十二年祈求南昭平安,皇上法離開,便要在皇親國戚中挑選一名女嬰,八字即與皇帝相合又與天地五行相合,說來也巧了,皇上那麼多貴戚中卻只有儆王爺的獨女符合。」老頭娓娓的道來,鋝了鋝長須接着說道:

「雖不是同姓兄弟但皇上一直對儆王器重得很,他的女兒也是為國而去,儘管不舍卻也是奈,也只有讓女兒跟着那和尚前往西域,聽說儆王爺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小姐的生母,因為祈福時家裏人是不能去相見的,在她離開幾年後夫人也鬱鬱而終了。」

「真是可憐。」青年嘆道。

「誰說不是呢,那麼小便遠離國土。」壯漢道。

「所以總的到頭來,國家還是欠儆王的啊,儆王卻沒有因此事而存怨,一直以來賢明而豁達,心懷天下,咱們南昭有這樣的好王爺是咱們的福氣。聽說這次王爺有公務在身,就派了兩萬御林軍去接葸小姐回來。」老人點着頭,頗有深思。

「咱們等著,說不準能親睹儆王千金的芳容。」發問的青年笑起來。

「說不準王爺都不知道他千金長什麼樣呢。」有人唏噓道。

自城外五百里已經遙遙可見開道的御林軍隊伍,一頂金頂黃錦寬轎在隊伍后緩緩行進,後面跟着一隊抬着紅色木箱的人馬,大抵是一些西域進貢的禮品和衣物香料已及格格的物品行裝。

落葸身着侍衛服蹲在轎中樂不思蜀的觀賞著自己的傑作——她的貼身婢女玉兒,已經被她點了穴道端坐在軟墊中央,頭上戴着她的鳳冠玉頂,身着大紅金紗滾邊鳶尾緞服,一張臉已讓她畫的認不清人本來的模樣。

「哈哈,完工了,玉兒,你就代我先受一下罪。我可不想一回去就被困在那寸步難行的地方。你知道的,那非把我逼瘋了不可。哎呀,我畫的真是漂亮。」落葸得意的用手抬起玉兒的下巴,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大作,一邊連連的讚不絕口。

「小姐,玉兒求你了,先回去,我聽說皇上還等著辦喜宴給您接風呢,你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要是皇上和王爺怪罪下來……您叫玉兒怎麼辦那…小姐,您就可憐可憐下玉兒。」

玉兒一副都要哭了的表情,落葸捏捏她的臉,又從懷裏拿出一封通道:

「不會怪你的,這裏是我寫的一封信,拿給我親爹看。他就不會怪你了,我就在南昭,又不跑回西域,父親大人想尋我還難嗎?別哭喪著個臉啦,玉兒。」

「小姐,你十六年都沒見王爺,你都不想他?就捨得這樣走了?」玉兒奈,只好挑動落葸的親情感覺讓她回頭是岸。

「哈哈,玉兒,你不要想找這些理由讓我回去啦,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每年中秋都來師父那的老伯不是我親爹?」落葸聳聳肩,自她記事開始,每年的中秋這個老伯都帶去很多禮物,他拉着她的手問她下次想要些什麼,當他看她痛心的眼神,他離開時的留念,還有一種就是親子之間的感覺,一直牽引着她,告訴她,這個人,是她的爹爹。但心裏知道,卻是不能相認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既然來看她,就說明他還愛她,不說是因為有難言之隱,他不說她就不相認。她依然記得她第一次問起父母的時候,那時的她不過五歲,卻見了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的相伴,自己卻只有個師父。是因為自己古怪又調皮所以只有師父管教,沒有父母的疼愛嗎?

「師父,我的親生父母是誰?為什麼不要落葸了。」

「落葸,師父不好嗎?西域不好嗎?」

「師父好,可是落葸也想見自己的父母。西域也好,可是落葸就是在西域出生的嗎?連玉珏都說我是石頭裏崩出來的,是猴子。」

「落葸,你的確是個猴子,自師父教你習武以來你都創了多少禍出來了?」

「那是玉珏…」

「胡說,玉珏膽小的連螞蟻都不敢踩的,你卻把張管家的羊的皮給撥了,還上了鄰居家的屋頂把人家的瓦給揭了。還有上次,把伍家的少爺倒吊在了樹上。還有上上次……」

「師父,我不問了,再見。」

一年前師父才告訴她當年她去的原委,當時她就想,原來她這十六年是在完成一個史前例的大任務,還有個儆王之女的頭銜,苦苦的期待着回南昭的逍遙日子,然而現在她要回來了,卻有點怯懦的不敢面對,還有那個要為她接風洗塵的皇帝,一夜之間多出了那麼多的親人,她是不習慣的。不是總要想到玩,但玩是人想要逃避時最好的借口。直覺告訴她應該先適應南昭京都再去岷山皇宮面對那一大堆陌生的所謂她的親人們。但這只是她逃走的原因之一。

「小姐,小姐…」玉兒見她發愣就叫了她,

「都快到城門了,差點誤事了。」落葸撩開簾幕望外往了一眼,媽呀,那城門站了好多人啊,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落葸拿出一個小盒子從裏面扣了點絳色的膏狀物,再臉上抹了抹,又迅速的挽起袖子,對玉兒眨眨眼道:

「我走了。」於是迅速將轎底揭了塊木,由於身形嬌小,一鑽一縮一跳就落到了轎邊,又裝作不小心摔倒撞了侍衛,碰了頭用衣袖蒙了臉。

「唉,真是疼死我了,我家小姐的轎子太難修了,幸虧馬上就到了。哎呀,真疼啊。」不管有沒有人聽見,這裝腔作勢的一招是必要的,落葸一邊矇著臉一邊向後撤去。她已經交代好要休息在到宮門口之前不準有人打擾的,只要不發生什麼意外她就能跟着隊伍進城然後離開這大隊人馬,在有人來抓她之前先游遍京都。

不一會兒她就落到了隊伍的最後,人群都跟着玉兒所在的紅轎而涌動而去

「我還真是受歡迎啊,那麼多人崇拜。」她抬頭看到「南昭京都」四個金玉砌的黑底大字突然覺得心情甚好,是她的故鄉,她離開了十六年又回來的地方。她想像自己是一個遊子在某一天突然回來了故鄉,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在心裏感嘆道:啊!這是故鄉的味道!

可是人在這一秒都通常法得知到下一秒發生的事情,比如說天空有一朵雲暫時遮住了太陽。

「你,站住!」只聽有人大喝一聲。師父常說,人生是變幻常的。現在落葸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第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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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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