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這一覺一直睡了到午後。

平時錯過了飯點，餐廳是不會再另外提供用餐服務的，但今天好像出現了例外。

「想吃什麼隨便點，」老闆笑眯眯的對他們說，「現在是下午茶時間，也提供點餐服務。」

旁邊正準備出門的一個客人聞言停住了腳步，驚喜的問：「今天改規矩了？」

「呸，想得美。」老闆沖他翻了個白眼，隨手把他推到了門外，但在轉向紀明曉他們時又是一臉的和煦溫暖，「你們是專享vip服務，隨時可以點餐。」

這是待遇升級了？紀明曉眨了眨眼：「呃，謝謝。」

老闆仍然保持著一臉溫暖的笑容，「今天的加吉魚很新鮮，要不要嘗嘗魚卷？鳳尾蝦也可以，還有剛剛烤好的海綿蛋糕。不過也許你還想嘗嘗現做的巧克力慕斯？奶酥也不錯，我今天可以換一下水果的種類，蘋果？還是黑莓？搭配焦糖奶茶怎麼樣？」

紀明曉被他一連串的食物名說的有些發愣，肖輕咳了一聲，對老闆說道：「你做主就好。」

「好的，請稍後。」他笑眯眯的轉身，腳步輕快的往廚房的方向走去，紀明曉能清楚的聽到他很愉快的用口哨吹出了一個跳躍的小調。

他忍不住和肖對視了一眼。

肖很淡定的聳了下肩：「看起來，他今天心情很好。」

紀明曉點頭，「好像確實是。」

今天心情確實很好的老闆提供了非常豐盛的下午茶，而且在結束了用餐后，當肖跟他提出借飛船去冰湖島的事情時，他非常爽快的把飛船的許可權給了他：「直接開走吧，不用還了。」

肖也忍不住挑起了眉頭，「你確定？」

「一艘普通的小飛船而已，我早就打算換了。」他隨意的說，然後他沖肖眨了下眼睛，「昨天維跟我道謝來著，說多虧我照料你們，我總得做點實事吧？你要是早說你跟維是朋友，我肯定連住宿錢都不收啊，不然，現在我退給你？」

肖一時無語，停了一下才開口：「那個，就不用了。」

老闆不好意思的搓了下手，「那個，如果維問到你的話，請你一定要告訴他你在這裡住的非常愉快。」

「……我會的。」

這才是今天他這麼熱情的原因……

阿狄的飛船從外觀上看跟普通的民用飛船沒什麼區別，只是造型看起來明顯的更加流暢舒服。外頭船身上也像普通的飛船一樣繪上了個性的圖案，看樣子像是某種兇猛的怪獸，猙獰的張著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齒。怪獸的頭上戴著象徵權利的皇冠，皇冠上描繪著一個古怪的符號。

「那個符號是海盜團地位很高的人才能使用的一個標誌。」肖看到紀明曉在觀察那個符號，對他解釋，「所以開這艘船，基本上可以保證在暗沙星的很多地方暢通無阻。」

「他就這樣把船送給我們了？」紀明曉有些不可思議。

肖低笑了一聲：「大概他也知道我們就要走了，乾脆做個順水人情。」

「嗯？」

「走吧，」肖對他說，「我帶你去暗沙星上最漂亮的地方休息兩天，這次遠航我們就當是出來度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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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湖島是一個小鎮，位於暗沙星的北極圈內。除了本地的原住民，這裡人跡罕至，到處是最原生態的美景。積年不化的雪山，湛藍晶瑩像瀑布一樣的冰川，靜謐透徹如同寶石一樣的冰湖，還有天空中時常閃現的五彩極光，閃耀著絢麗的光芒。

飛船到達冰湖島的上空時，正是這裡的傍晚，紀明曉簡直被這裡神奇的景色驚住了，這完全就是一個冰雪的王國。

肖把飛船停在了小鎮的外面，從飛船上下來時，一股清新冷冽的空氣立刻灌進了鼻腔。

「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曾經到過這裡，印象非常深刻。」肖對他說，「這裡的居民非常少，鎮上只有一家旅館，裡面的食物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住宿的地方也很有特色。」

紀明曉很快就見到了這家旅館，店面里淺紅色和黃-色的牆畫搭配了原木的餐桌椅，給人一種溫暖而輕鬆的感覺。跟現在的常見的風格不同，這裡很多東西都還保持著一種原始質樸的狀態。

吃了一頓很有本地特色的晚餐從店裡出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天邊出現了一些綠色的彎扭折皺的極光，就像綠色的絲帶一樣掛在夜幕之上。

旅館的客房在鎮外的冰湖湖畔。白茫茫的雪地上，圓形的透明宿營房就像一個個安放在雪地之上的大肥皂泡，彩色的燈光直接從透明的外壁上透出來，將外面的雪地也染上了漂亮的色彩。

「我們就住這裡？」紀明曉疑惑的問。

「這些宿營房的外壁可以自由的調節透明度。」肖解釋，「等會兒極光會越來越強烈，躺在裡面的床上就可以直接看到。」

「我們先去安置好，」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這附近有露天溫泉，等會兒我們可以一邊泡溫泉，一邊看極光。」

這情景只是簡單的說出來就讓人悠然嚮往，紀明曉瞬間提起了精神。

一打開宿營房的門，溫暖的空氣鋪面而來，顯然恆溫器已經提前被打開了。裡面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大，最醒目的就是中間那張很大的雙人床，床上鋪著當地特有的一種動物的皮毛，毛茸茸的白色看起來特別的舒服，讓人忍不住就想躺上去試試到底會有多柔軟。

肖在他身後把門合上，紀明曉遲鈍了一下才意識到，這裡現在只有他們兩個，而且還有一張看起來就非常舒服的雙人床。

想到了什麼，他的臉忍不住有些發熱。

「嗯，那個，」他磕巴了一下，「我們現在就去泡溫泉嗎？」

肖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淡定的很，「如果你想的話，現在就可以去。」

紀明曉有些替自己臉紅，他咳了一聲，清了下嗓子，「那就去吧。」

房間里有備好的浴袍，用的是類似保溫服的材料，可以保證穿著出去不會被這裡的寒氣凍到。

在換衣服的時候，肖在牆上敲了兩下，改變了牆壁透明的狀態。牆壁漸漸變的模糊，最後變成了一種不透明的乳白色，只有天頂的部分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然後在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他拉住了紀明曉。

紀明曉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

肖把手伸到他的耳後，把一個東西從他的頭髮上取下來。

「這個，」他把那個東西丟到了門口的柜子上，「已經不需要再用了。」

紀明曉這才反應過來，那個東西是自己一直在使用的形象模擬裝置。

所以現在，他已經恢復成自己本來的樣子了嗎？紀明曉把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忍不住有些感慨。最近一直在使用這個東西，每次從鏡子里看到的都是那個模擬出來的臉，他都快忘了自己到底長什麼樣了。

他抬起頭，肖正專註的看著他，藍色的眼睛里滿是柔和。

他用手摸向肖的下巴，臉上不自覺的就帶了微笑：「既然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也要收拾一下？」

肖把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刺刺的手感讓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他低聲說，「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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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經完全降臨，星辰閃耀，但比星辰更加閃耀的是鋪滿穹頂的強烈極光。

在遼闊無垠的穹窿中，漆黑寂靜的寒夜裡，彩色的極光強烈到鋪滿整個天空。極光運動造成的奇妙景象瞬息萬變，就像自然這個魔術大師，以天空為舞台上演了一出異常精彩的光的話劇。

露天溫泉的地勢較高，可以清楚的看到極光的光影和漫天的星辰都倒映在冰湖的湖面上，天上地下全部被一種奇幻的色彩籠罩。這種神奇壯觀的景象簡直震撼到讓人失語，因為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詞句能加以描繪。

溫泉氤氳著騰騰的熱氣，霧氣繚繞，還有一種特有的硫磺味道，泉水保持在一個適宜的溫度。在冰天雪地之中，泡著溫泉，看著漫天的美景，這感覺簡直讓人迷醉。

整個露天溫泉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剛剛脫掉浴袍坦誠相對的尷尬早被拋到了腦後。在漫天的極光和星辰下，紀明曉看向了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臉上的胡茬已經被全數剃掉，恢復成了他非常熟悉的那個樣子。氤氳的水汽中，他深刻硬朗的五官好像都變得柔和起來。

紀明曉有些恍惚的想到，從他到這個世界開始就跟眼前的這個人相識，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跟剛認識的時候相比，他好像沒有絲毫的變化。

並不是，他看著肖的臉，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漫天飛舞的極光下，他的眼中有著很深的溫柔的痕迹，幾乎讓人想要溺在那裡。

心瞬間就變得柔軟起來，紀明曉動了動，挪到了他的身邊，水下，兩個人的肌膚挨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也許是同時，兩個人口舌相接，親密的親吻在一起。

溫泉的硫磺氣味讓紀明曉有些頭暈，但也可能是因為親吻的時間太長。他渾身發燙，這會兒也說不出到底是因為溫泉還是因為他自己。

肖的身體同樣滾燙，他的肌肉本來就很結實，現在更是緊繃的讓人害怕，好像裡面蘊含的某種能量馬上就要爆發出來。

當兩人終於鬆開時，紀明曉已經跨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牢牢的抱進了懷裡。

這下算是徹底的肌膚相親了，紀明曉把頭擱在肖的脖頸處，略微急促的呼吸著，身下的感受到的東西簡直讓他的臉快要燒著了。

肖動了動，他的手指掐在了肖的胳膊上。

「等，等會。」他緊張的喘著氣說，「別在這兒。」

肖的手向下，摸到了某個東西，然後他微側過頭，親在了他的耳垂上。

「你確定？」他低聲問。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朵里，紀明曉渾身都戰慄起來。

好吧，他思維混亂的想，這種情況確實不太好停下。

但是，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這裡恥度實在太高了。

「我，我們回去吧。」他底氣不足的在肖耳邊小聲說。

抱著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勒的他骨頭都有些泛疼。

在他心驚膽戰的時候，勒著他的手臂又放鬆，但仍然環在他的腰上。

耳邊能明顯聽到肖隱忍的喘息聲，然後他的耳垂被重重的咬了一下，他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好，」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手被帶到了下邊，「不過，你得先把眼前的情況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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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湖島的第一個晚上，是以一種極其混亂的狀態結束的。

當然有這種感覺的只有紀明曉，肖是覺得心滿意足。除了最開始紀明曉在溫泉里不太配合外，其餘的時候再美好不過。

如果紀明曉能再放開一點兒就好了，肖有些遺憾的想。

房間的牆壁仍然是不透明的乳白色，泛著柔和的淺光。他在牆壁上敲了兩下，牆壁的乳白色漸漸褪去，成了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

突來的光線讓身邊的人動了動，肖低頭，紀明曉把臉埋到了他的胸口，試圖擋住那些光線。

外面是冰天雪地，一片寂靜，但室內的溫度一直保持在最適宜的程度。床上的毛毯並沒有完全蓋在身上，紀明曉的肩膀露在外面，上面滿是斑駁的痕迹，都是他昨晚弄上去的。

嗯，昨天回來后好像做的有些過分了，肖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一直分隔兩地，終於見面了又一直是在一種不安穩的情況下，加上紀明曉一直頂著一個陌生的路人甲的臉，就算他想做什麼也沒那個氣氛。好不容易昨天氣氛時機都對，他就忍不住縱容了一下自己，結果忘了兩個人的體力是有差距的。

也許以後可以讓他加強一下鍛煉？他看了看紀明曉細細的脖頸，自己又否決了。

算了，他嘆氣，低頭在紀明曉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紀明曉不安了動了動，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他的動作立刻停下。但是片刻后，身邊的人還是睜開了眼睛，懨懨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送餐的機器人快到了，」他低聲說，「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紀明曉沒有回答，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開口問：「你的體能現在多少級？」

肖怔了一下：「十級，也許很快就十一級。」

難怪……紀明曉再次沉默，心裡鬱悶的簡直想撓床。但他現在全身就像被人拆了又重新組合到了一起，根本動都不想動。

機器人送來的其實已經算是午餐了，除了當地特產的紅點鮭和小梭魚外，還有搭配了越桔果醬的薄煎餅和熱乎乎的肉桂麵包，用當地產的一種貝類熬出來的濃湯味道也非常好。

紀明曉在吃過東西后，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不過在吃過午飯後，他又補了一覺，一直到夜色重新降臨。

晚餐后，綠色的絲帶開始重新在夜幕上出現，隨著時間的推移，由絲絲縷縷漸漸變得強烈起來，最後鋪滿了整個天空，顏色也開始變得絢麗多彩起來。

牆壁現在完全是透明的，燈光也被關閉，能夠毫無阻礙的看到外面的景色，就如同直接露天一樣。昨天見過的那種如夢似幻的美景再次出現，只是這次他們能夠直接躺在床上，安靜的享受寒夜的穹窿下這份大自然帶來的奇迹。

在這樣的環境下，氣氛變得異常靜謐而美好。但這份安靜終究會被打破。

「馬丁他們是不是已經到了？」紀明曉輕聲問。

肖攬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緊了一些，在沉默了片刻后，還是低聲回答：「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暗沙星的大氣層外了。」

「那麼，」紀明曉停頓了一下，「我們是不是隨時都可以回去？」

「是。」

又安靜了片刻，紀明曉看著漫天飛舞變幻的極光幔，嘆了口氣。

「這裡果然是暗沙星上最漂亮的地方，但，我還是想回去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這樣的景色。」

「有的。」肖在他的頭上輕吻了一下，「以後你會看到比這個更美麗神奇的景色。宇宙那麼大，還有很多地方我們可以去看看。」

想到自己這次是怎麼出來的，紀明曉有些沉默。

肖低笑了一聲，溫熱的親吻落在他的額頭上，又向下落在他的鼻尖，唇角。

「以後你想去哪兒都可以，不用再擔心，因為我會陪你一起去。」

「曉曉，」他對他說，「之前我們一直聚少離多，每次都是你在等我。這次回去了之後，我們就不分開了好不好。」

「我也很懷念我們剛剛認識的那段時間，你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然後我們一起吃飯，那是我受傷后最舒服自在的一段時光。在前線作戰時，我總是能想起來。但比這想的更多的，就是以後也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距離太近，紀明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的聲音異常的溫柔。

「回去了之後，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進入腦子后，紀明曉遲鈍了一下才消化掉，然後他的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

「戰爭已經結束了，而且會平靜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能安心的在一起，不用再擔心分離。」耳邊是肖的聲音，「你願意嗎？」

一片安靜。

片刻后，他不確定的問：「你認真的？」

肖挑眉，「我跟你開過玩笑？」

「可……」他訥訥的說，「這不會太突然嗎？」

「我們已經拖得夠久了。」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也許你覺得這樣說出來不太正式，但回去后我都會補上的。我只是，想確定你的想法。」

「你願意嗎？」

這是他第二次問出這句話，裡面的鄭重再清晰不過。

紀明曉沉默了片刻，向前吻在那人近在咫尺的嘴唇上。

「當然。」他小聲但堅定的說，「我一直都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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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湖島除了極光和溫泉外，還有非常多迷人的景色，連綿的雪峰，巨大的冰川，寧靜的湖泊。

但是當飛船平穩的升到空中並且開始加速的時候，這些景色就在視線里越變越小，最終完全消失了。

只是很短的時間，飛船就突破了暗沙星厚厚的大氣層，到達了茫茫的太空中，來接他們的艦船就停留在這裡。

時隔許久，他們終於正式踏上了回家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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