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杏子林（上）
結拜之後，三人行得數里，繞過一片杏子林，只聽得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林杏花叢中傳出來：「我慕容兄弟上洛陽去會你家幫主，怎麼你們丐幫的人都到無錫來了？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見么？你們膽小怕事，那也不打緊，豈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豈有此理，真正的豈有此理！」
當包不同的聲音響起時，白飛雲眉頭便是一皺。
根本不需要見到人，便知道這廝是誰。風波惡雖喜好打架，但絕不會如此陰陽怪氣的說話。這人雖是怪話奇多，嘴巴臭不可言，但人品還是有一點，也算得上半個光明磊落之輩。不過，白飛雲有些看不上眼這位包三爺。
「閉上你的鳥嘴！」
白飛雲冷聲喝道，身形一閃，便跨過了數丈距離。
「你小子又是何人？怎麼，丐幫不敵我家公子，還請了外援？」包不同冷笑道。
喬峰趕忙跟上，抱拳道：「原來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見尊范，大是幸事。」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有什麼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傷人。嘿嘿嘿，喬幫主，你隨隨便便的來到江南，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包不同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喬幫主是個人物，知道丐幫中頗有些人才，因此特地親赴洛陽去拜會閣下，你怎麼自得其樂的來到江南？嘿嘿，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喬峰微微一笑，說道：「慕容公子駕臨洛陽敝幫，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訊息，確當恭候大駕，失迎之罪，先行謝過。」說著抱拳又是一拱。
聽著包不同臭屁得意，白飛雲頓覺心情不好了。這貨的這張嘴，還真是口無遮攔。實力平平，卻偏偏嘴巴賊多。
等那丐幫四長老還有風波惡趕到，又是一場打鬥。
如今白飛雲的目光可是漲了不少，看他們打鬥，也是無趣的緊，伸手往懷裡一掏，竟掏出了一個口袋，裡面滿是鼓鼓的瓜子。
「段譽，來點？」將口袋遞給跟滿眼都是王語嫣的段譽。
段譽猶豫了一下：「白兄，這種場面，咱們嗑瓜子是不是不大合適啊？」
「有什麼合適不合適，就當看戲唄。王姑娘，你這報招數的速度趕不上對方出手的速度，何必說呢？」白飛雲笑道。
王語嫣頓時一噎，想想也是如此，頓時有些悻悻然，只是看向白飛雲那張臉，卻微微有些疑惑：「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王語嫣倒也心直口快，直接問了出來。
「前幾日，你家琅嬛福地，有印象吧？」白飛雲笑道。
那日燈光昏暗，從未學過內功的王語嫣也不曾看個清楚，只是她記憶超絕，也還能記得住。
王語嫣點點頭：「那日之後，你怎的走了？我叫了阿朱過來，卻找不到你。」
「呵呵，走得有些匆忙，實屬有事。」白飛雲笑道。
兩人閑聊之際，那邊也已分出了勝負。該來的人也都差不多到齊，丐幫長老，康敏，譚公譚婆，趙錢孫等等，已經趕到。
白飛雲一嘆：「天龍八部，好一個天龍八部，劫難起，眾生苦，紅塵行阻，黑白是非誰人辯？今世劫，數代傳，難中求生，難，難，難……」
「公子這話，詞不是詞，曲不是曲，話中又是何意？」王語嫣問道。
白飛雲笑道：「何意？無意罷了，些許感慨，說了你等也不懂。」
徐長老咳嗽一聲，說道：「泰山單兄父子，太行山譚氏夫婦，以及這位兄台，今日惠然駕臨，敝幫全幫上下均感光寵。馬夫人，你來從頭說起罷。」
馬夫人道起因果，話中略帶嗚咽，微微啜泣。杏林中無數英豪，心中均感難過。同一哭泣，趙錢孫令人好笑，阿朱令人驚奇，馬夫人卻令人心酸。待這康敏說到為夫報仇之際，林中氣氛驟然一變。
隨即，徐長老掏出汪劍通的信，咳嗽了幾聲，正欲開口，卻見白飛雲起身長笑不已。
「哈哈哈哈，好一出大戲，好一出大戲哪。接著演，哥哥就在這看著，看著你們如何演下去。哦，對了，智光那禿驢呢？該是要上場了吧？」
徐長老臉色一沉，聲色俱厲的喝道：「你是何人？此乃我丐幫內事，如何是你能插嘴的？」
「這是我今日結識的兄弟，算不得外人。既然他有話要說，便讓他說出來便是。若是我兄弟行為有何過激，喬某再次先代我這兄弟向諸位前輩賠個不是了。」喬峰也是心靈通竅之輩，看著場面便早已知道這場會面，怕就是針對自己的。
而想及先前結拜之時，白飛雲那莫名的話語，他心中難免有些猜想。所沒猜到答案，但也知白飛雲絕非胡言亂語之人。
「好，老夫便聽聽這小子究竟想說什麼。」徐長老胸部起伏頗大，顯然是被氣的厲害。
白飛雲席地而坐，掏出一把瓜子嗑了幾個，這才出聲：「這事兒呢，說得就遠了，能追溯到數百年之前。話說啊，當年鮮卑族有慕容氏建立了大燕國。隨後傳了幾十年便消失了。不過，慕容氏卻沒消失，一直還存在，而且還在江湖之上闖下了不小的名頭！」
「你是說，姑蘇慕容？」徐長老疑惑問道。
白飛雲一笑：「喲，都學會搶答了啊，可以啊，有進步。」
「你！」
徐長老又被氣的鬚髮直立。
白飛雲擺擺手，「好了，聽故事嘛，咱就安靜一點好吧。我接著說，話說啊，這慕容氏的人一直不死心，啥不死心呢？當然是復國了。再展大燕雄風嘛，誰不想做皇帝呢。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就這麼傳了幾百年下來，就在三十年前，咱們慕容家的這位當代家主呢，就想了這麼一個主意，就跟少林方丈玄慈說，契丹有武士來咱中原偷武功秘笈了，哦，這位契丹人叫蕭遠山，喬兄，你爹出場了，接下來得注意聽了。」
喬峰目光一凝，大聲叫道：「白兄你是說，我是契丹人？這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是契丹人！不可能，不可能，我親爹是喬三槐，怎麼可能是契丹人……」
趙錢孫冷笑道：「可笑啊可笑！漢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豬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卻硬要冒充漢人，那有什麼滋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肯認，枉自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白飛雲冷笑一聲：「老趙，這沒你說話的份，當初要不是你們傻裡傻氣的被人騙了過去，能有今日？如今聯手過來，所為何事，你心裡可是清楚？這話說的倒是漂亮，你自己說說，良心長哪了？我看你們，都是一群雞鳴狗盜之輩，喬峰就算是契丹人如何？你等若是可憐他，讓他安安靜靜做個農戶不是極好？卻偏偏要將他拉入江湖之中，等到現在，喬峰倒不見惡行，你等卻反倒打一耙，這就是你們的道義么？」
「公子說的沒錯，說的沒錯，錯了，錯了，都錯了，果然還是錯了……」趙錢孫頓時大叫，有些失魂落魄。
這些人說起來，倒也真的是心存正義，背負著一個國家的責任。從不以自己是江湖人而忘了國難。但不可否認的是，腦筋都不是很好使。喬峰入丐幫十數年內，當著幫主也有數年，為人如何，有口皆碑，竟就因為一個馬大元之死，再聽康敏一些引導，便真的信了。
白飛雲接著說道：「這蕭遠山當時也沒明白怎麼回事，不過出手也是處處留情，一直到，他妻子死在他面前……三十年前的事，想來這裡有不少人都知道，我便不在細說了。後來，活下來的幾人知道他們殺錯了人，很懊悔，於是便收留下來當時還是嬰兒的喬峰。當時玄慈有心找哪位慕容氏後裔，可那位早知這等結果，於是便死了，死得很湊巧，不是么？他出這個主意到底是為啥呢？蕭遠山，看這個名字，姓蕭的，還是契丹人，大貴族啊，契丹要是和大宋開戰，這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么？不過計劃失敗，契丹竟然沒和大宋打起來，這麼一來，他就只能死了，只有死了，玄慈才不好找他追究不是？這事到此為止，也算一個終結了。咱們接下來，便來說說馬大元那個傻貨是怎麼死的了。」
「你是說，慕容博是假死？」單正雄臉色驟變，出聲問道。
「放肆，馬副幫主豈是你能辱的！」
話音未落，丐幫之中，又響起一聲冷喝，一道身影飛射而出，攻向白飛雲。
白飛雲臉色一冷，青鋒劍赫然出手，挽了一個劍花，再次收入劍鞘。這速度極快，只是一眨眼，那人已然趴在了白飛雲面前，雙膝血流不止，凄慘無比。
喬峰本想阻攔，只是如此心情激蕩，又見此人模樣，便收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