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不肖之子

7.第7章 :不肖之子

謝桓壓根沒有想到鄒夢鴻死到臨頭竟然還會說出這種話,一時間倒也勾起了他的興趣,暫且收起了父親的佩劍冷笑道:「還有何事?說來聽聽!」

夢鴻「哼」了一聲:「方才你說『子棄的弟子都是這般無用』,莫非你還遇到過他的其他弟子么?」

謝桓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遇到?何止是遇到!他就是喪命在這把寶劍之下!」說着「唰」的一聲又一次抽出了父親的佩劍,舉在眼前端詳了一番,似乎想在劍身的裂痕里找尋夢鴻師兄殘留在其中已然乾涸的血液,「啊對了,從你拜入師門的年頭來算,你們師兄弟恐怕還從沒見過面吧!甚好甚好!」謝桓說到這裏不禁拍起掌來,「我今天把你也殺了,那麼你們師兄弟倒是可以早一天團圓了,你說是不是一件很妙的事呢?」

夢鴻聽了直恨得咬牙切齒,心說:「果然如我所猜測的一般。師兄啊師兄,你我雖未謀面,可是只要我鄒夢鴻有一口氣在,一定要尋得你的屍骨,合葬於師尊墓旁!」想罷放下了架勢,沖着謝桓緩緩道:「可否將你知道之事告知一二,那樣我今日就是死了也再無遺憾!」

謝桓「嘿!」地冷笑一聲:「為你這個將死之人徒勞的枉費口舌當真是不值,要想知道就去地下問你自己的師兄吧!」說罷揮劍就砍。

突然,謝桓就聽得身後洪鐘一般的一聲怒斥:「不肖兒!住手!」

謝桓一回頭,只見那老翁劍眉倒豎,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盯視着自己,不禁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將揮到一半的寶劍給縮了回來,口中嘟嘟囔囔道:「梁叔,你!」

「梁叔!」夢鴻見那老翁的眼中露出一股可怕的殺氣,心裏就是一驚。再看他滿面通紅,呼呼直喘氣,銀髯在胸前止不住的亂顫。突然就見他猛地迴轉身來,掄圓了巴掌照準謝桓的左臉「啪——」就是一記大嘴巴子。那謝桓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帖子打得目瞪口呆,伸手捂着火辣辣的臉頰怯生生地道:「梁叔,你為何打我?」

話音剛落,就聽「啪——」老翁掄起左手照着謝桓的右臉頰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繼而用指尖點着他的腦門怒道:「不孝的孽畜!難道你父親沒有教過你長幼尊卑之道么!你管我叫什麼呢!啊!」

老翁這最後一聲怒吼直震得眾人全身發顫,就見那謝桓此刻全身哆嗦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梁……梁伯,桓兒……桓兒知錯了!」

「退下!」老翁緩緩走到夢鴻與謝桓中間,沖着夢鴻點了點頭,「小夥子,讓你見笑了!」說罷眼神忽然柔和了不少。夢鴻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得緩緩地點了點頭,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老翁姓梁,本名一個「墨」字。不過他十五六歲開始頷下便生出一把飄逸的長髯,久了人們都以「墨髯」稱呼他,後來他索性便在名字後頭加了一個髯字。而當年梁墨髯原本應當是開陽使的不二人選,可是後來卻被謝桓的父親謝勁松給搶了頭銜。

不過在兩人學藝的的時候,梁墨髯與謝勁松頗有交情,而梁墨髯生性頗是淡泊,於是對於謝勁松搶奪自己開陽使的事情不久也就釋懷了。之後兩人成了莫逆之交,私底下謝勁松更是管梁墨髯叫一聲兄長。

早些年,梁墨髯曾經為謝勁松介紹過一房夫人,那位姑娘為謝勁松誕下一子名喚謝梁,天資極高,可惜英年早逝。這件事情對於謝梁的母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不久她也鬱鬱而終。

梁墨髯見謝勁松也是無比的消沉,就想盡辦法又為他介紹了一位姑娘。而這位姑娘便是謝亮與謝桓的生母。

謝梁與謝亮皆是知書達禮之人,謝勁松又讓他倆都認梁墨髯為啟蒙老師,所以他倆見着梁墨髯都尊稱一聲「梁伯」。而那謝桓最幼,自小便格外得寵,頗是嬌縱的不成樣子。

有一回,他無意中聽說了當年七使排位時候的一個秘辛:

原來當年七使排輩並不是按照年歲而是根據鎮島使的座次,雖然梁墨髯的年歲在七人中應當行三,可是由於他的本領行六,所以其餘幾人都稱呼他一聲「老六」——當然那個時候謝勁松還籍籍無名。

而最終,在七使的比武大會上,謝勁松一鳴驚人,搶了開陽使的位置。這一來謝勁松反倒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六」,儘管他的年歲要小梁墨髯好多。

謝桓知道這些后覺得梁墨髯的功夫平平,遠不及父親,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叫他梁伯?加上按照七使的座次排定,父親才是老六,你梁墨髯壓根就不入流,所以叫你一聲梁叔都是給你臉面。起先大家見謝桓年幼,對此稱謂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當然謝勁松並不是完全放任謝桓,不過他的管教收效甚微,每每他想動手訓誡,謝桓都會搬出早逝的謝梁來觸痛父親的傷心事,謝勁松每每聽說謝梁的名字便無奈地放過了這個不肖子。

在謝亮死後不久,謝勁松夫婦也相繼離世。謝勁松臨終前將謝桓託付給了梁墨髯,為了防止他對梁墨髯無禮更是逼着謝桓當着自己的面認梁翁為義父。謝桓嘴裏答應可父親一死便將其拋諸腦後。以後每次見着梁墨髯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只稱呼一聲梁叔。

謝桓的資質遠不如兩位兄長,更兼自由散漫,輕視教授他功夫的梁墨髯,故而長到十八歲,竟沒能通過登上天心島的考核。這在當時頗是令族人感到驚詫,更是為謝門的沒落而感到悲哀。可是這一切對於謝桓來說似乎並無所謂,只有梁墨髯一個人的心在滴血。

其實對於鄒夢鴻他從一開始就發自內心的喜歡,就如同喜歡謝亮一樣,不論是天賦還是人品都讓梁墨髯想起謝亮甚至是謝梁。而這樣則讓他更加不齒謝桓的所作所為,終於在他情緒激動到了實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這才怒扇了謝桓兩個大嘴巴。

夢鴻注視了他好一會兒,似乎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內心的苦楚,這才一抱拳依舊恭恭敬敬地說道:「老人家若是有話要與夢鴻說,但講無妨。」

梁墨髯回過身子,長嘆了一口氣道:「夢鴻……你……走吧,走吧走吧……」說着沖他擺了擺手。

謝桓當即跳了起來,吼道:「梁叔……呃不,梁伯,你!」

「哼!」梁墨髯喝道,「夠了阿桓!還嫌不夠丟人么!這麼多年了,對這件事你們始終不願放下。如果說你的哥哥死在子棄手中你要去找他報仇也就罷了,這些恩怨又關他徒弟什麼事?你知道當年你父親對錯手殺了子棄的大弟子之事有多麼悔恨么!你今天竟然還敢這樣說話,我真替你感到羞恥!」

「是,是!」謝桓站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梁墨髯回頭向著夢鴻道:「年輕人,適才多有得罪。老夫思前想後,既然子棄已然身故,往事就讓他去吧。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夢鴻聽得梁墨髯最後訓斥謝桓的話更是覺得有必要知道自己師兄的事情,於是沖着梁墨髯一抱拳深施一禮,正色道:

「老先生,鄒夢鴻在此先行拜謝你的寬宏大量。只不過師兄之事一直縈繞在我心中,師父臨終前對於此事也是閃爍其詞,我想其中必有隱情。儘管如今師兄已死,可若是我不知道這段往事,他對於我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甚至連名字都沒留下的影子一般。我鄒夢鴻實在不願師父的傳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梁老先生,夢鴻知道此時此地已然沒有我說話的資格。可是,我依然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老先生可以將這段往事告訴我。」

說罷又是一躬到底。

「唉!」梁墨髯長嘆一聲,「往事已矣,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也罷!也罷!今日就告訴你真相,不瞞你說,老夫等這一天其實也等了太久太久。這段往事積壓在我心中快要三十多年了,我無有一日不被他折磨得輾轉難眠,告訴了你或許可以換來幾個安穩的夜晚。」說罷從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香茶道,「孩子,坐下說話。」

兩人復又落座,老翁道:「老夫我姓梁,本名一個墨字。記得那一年,我和勁松賢弟出門為亮兒找尋療傷草藥。當時天色已晚,又是身處荒郊野外,我們見到不遠處有一戶人家便準備前去投宿。叩開房門后,是一個青年接待了我們,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師兄——聞靖寒。」

「聞靖寒……原來這就是我師兄的名字。」

梁墨髯點點頭繼續道:「我們說明了來意,你師兄十分熱情,將我們讓到屋裏。之後還為我們準備下了一些酒菜。我們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一邊吃喝一邊和他閑聊。當他問及亮兒因何負傷之時,勁松便將比武大會之時略略說了一遍,不過並沒有提及你師父的名字。

「當時你的師兄聽說此事後似乎頗有自信的樣子,主動提出願意和我們一道去找尋醫治亮兒的草藥。我和勁松見他年紀輕輕,恐怕還沒過三十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那時我們又實在不願放棄任何一絲希望,故而連聲感謝並答應了下來。於是我們就相約天明后一起結伴行走。你的師兄很是高興,就先行安排我們住下。

「可不料就在那天黃昏,屋子周遭突然來了不少妖物。我和勁松那段時間一直四處奔波,剛到屋中便沉沉睡去,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到來。當我們聽到破門之聲時,就見一群狼妖已然將我們團團圍住。

「若是在平時,對付這幾隻狼妖合我與勁松之手自然不在話下。可那陣子我與勁松連日奔波,加上勁松自從比武大會之後始終也有些未能盡愈的傷勢,故而那時我倆頓時感覺力不從心,竭盡全力殺死了兩隻狼妖后便再也沒有氣力去對付剩餘的群狼,眼看我倆就要喪命在這狼吻之下……」

說到此處,梁墨髯不禁閉上了雙眼,身子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身子似乎還有些微微的顫抖,彷彿那往事就發生在昨天讓他心有餘悸一般。

謝桓忍不住插嘴道:「梁伯,這些我可從來沒有聽你和父親提起過。」

梁墨髯依舊沒有睜眼,勉強地點了點頭:「因為此事我與你父親都問心有愧啊!又有什麼面目與他人說起。」

夢鴻聞言道:「梁老先生,不知後來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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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鏡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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