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逍遙於世

番外一 逍遙於世

「瑤兒,把葯喝了吧?」

墨瑤抬起頭,就見藍磬端著葯湯而來,臉上沾著炭灰,看來葯又是她親自煎的,放下手中的墨筆,接過葯碗,倒不急着喝,用手絹幫她擦去臉上的灰道:「怎不讓下人做?」

藍磬這二十年來在廟堂上風光無限,到底養成了不甘於人的性子,回到陌石山莊后她依然費力經營江湖上的地位,由於此時已不需要再回到朝中,所以她自然以真面目示人,再不易容。

自從離開京城后,藍磬唯獨在墨瑤跟前才收斂那些傲氣,對她呵護有加,言聽計從,倘若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偏偏幾年如一日,讓墨瑤覺得三生有幸。

唯一讓墨瑤哭笑不得的便是藍磬不知何時開始竟然有了愛吃醋的性子,這些年半點沒改,以至於自己教的學生里一個男子都沒有,藍磬連十五六歲毛孩子都要提防。

藍磬道:「惰兒帶着靖兒出去了,其他人我不放心。」自從紀綱背叛之後,藍磬為人處事愈發小心謹慎,除了早年就跟在她身邊的人,其餘的到底都不再相信。

當年紀綱整出來的事鬧得很大,藍磬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從那場浩劫中可以說無人全身而退。

如今跟在她身邊的親信也就剩下李勝和惰兒,還有當年四聖使中的三位,盛凌死在了紀綱的算計中,好在其他三人並無大礙,如今依然跟隨藍磬在江湖中闖蕩。

墨瑤乖乖接過葯碗喝掉,當年她以為藍磬被朱棣賜死,心灰意冷的那段時間幾乎晝夜不眠,最終還是熬壞了身體,得心悸的毛病。

好在朱棣到底是仁善之君,他給藍磬的葯不過是強勁的假死葯,足足讓藍磬假死了一個月。當時安葬藍磬的棺材也是朱棣特意叫人做的,怕的是藍磬在普通棺材裏真的給憋死。

為了讓夜殤的死坐實,朱棣瞞着所有人做這件事,直到墨瑤扶著棺回到陌石山莊后,一個月的藥力快過去了,朱棣才派李興親自向墨瑤解釋這其中的關鍵。

葯實在是苦,藍磬見她皺起眉頭,便拿過早已準備好的甜水,道:「快喝點兒這個,解解苦。」

自從藍磬跟墨瑤坦白真相併得到諒解后,她變得異常勤奮,有事兒沒事兒就巴巴的往廚房跑,把墨瑤照顧的無微不至。

「怎麼樣?甜不甜?」

墨瑤抬眼看藍磬眼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好歹也是一幫之主,沒有正事可做?天天搶著干下人的活兒。」

藍磬嘿嘿一笑,道:「比起你對我的好,我做這些又算什麼?」說着握住墨瑤的手,「瑤兒,我從沒想過會得到你的諒解,我曾經想着,等你知道真相后,若是恨我怪我,我自會以死謝罪,不再讓你痛苦難過。」

墨瑤嗔怪看她一眼,道:「你死了就不會讓我痛苦難過了?到時留下我一個人帶着靖兒,孤兒寡母,你倒是安心了?」

藍磬怔怔看着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墨瑤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左不過是前世今生的冤家,我這輩子就愛過你一個人,無論你身份如何,我都已不會去在意了。」

藍磬怔怔看着她,只一會兒便看痴了,墨瑤那張明艷動人的臉真是百看不厭,心裏一動,便道:「我之前也跟小羽學過廚藝,以後我經常做給你吃。」

墨瑤重新拿起桌上的畫筆,笑道:「不用了,還是我來吧。」

藍磬一臉怨念,「怎麼?你嫌棄我的手藝?」

墨瑤懶得去管這小孩兒心性的人,只說:「這是身為妻子的尊嚴問題。」

藍磬被噎了一下,竟然是這樣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只是她心中已深刻地了解到,在墨瑤心中那個英姿颯爽的「涼國公世子」和冷傲於世的「錦衣衛提督」從來沒消失過的事實,那個被自己杜撰出來的人仍是她認定一生的丈夫,她的天與地。

藍磬曾經很在意這一點,畢竟她自己本身並非男子,雖然為了方便一直以男裝示人。

可時候長了仔細想想,墨瑤深愛自己並非是由於外貌身份,而是她口中所謂的「品德與智慧」。這些東西,只要自己一天還持有着,在墨瑤眼中,自己便永是她最在意的人。

所以更想要繼續努力,一輩子朝「變得更好」的目標不停歇地邁進。

兩個人正享受難得的溫馨時刻,卻聽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爹,娘,你們在裏面嗎?」

墨瑤立刻站了起來,道:「是靖兒回來了。」

藍磬撇了撇嘴,皺起眉頭,嘟囔著道:「這小東西什麼時候回來不好。」

墨瑤無語的看着她,「從前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粘人的,連自己孩子的醋都要吃啦?」

藍磬湊到墨瑤面前,道:「不如,我們不要理靖兒,反正惰兒跟着他,不會有事的。」

「爹,娘,何伯伯來啦!」稚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藍磬這下是真的黑了臉,她不滿的哼了聲,轉身去開門,道:「這個何以徹,隔三差五往我們這跑!一定是居心不良!」

門剛剛打開,就看一個小身影撲了過來,不過他越過藍磬,直接撲到了墨瑤的身上。

「娘!」藍靖祺完全無視藍磬,眼裏只有他娘。

藍磬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兔崽子,每次都無視自己。

「靖兒,你沒看到爹么?」

聽到藍磬的聲音,藍靖祺才回頭看她,喊了句:「爹。」

藍磬翻了個白眼,徑直向前面正廳走去,嘟囔著:「我倒要看看何以徹沒事兒老來幹嘛。」

自從他們重新回到山東后,何以徹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過來串門子,在藍磬看來,何以徹是自己的頭號「情敵」,最該提防的就是這傢伙,她可沒忘了當初何以徹是怎麼追求墨瑤的。

每每看到藍磬因為何以徹登門如臨大敵的樣子,墨瑤都十分無語,畢竟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而且何以徹也已經有了家室妻兒,而藍磬竟然還如此在意那些陳年舊事。

真該說這人是越活越小孩兒么?

更何況,何以徹娶的也不是外人,正是藍磬她自己的小師妹夏晨歌。

何以徹和晨歌自靖難之役開始便來往密切,後來在永樂朝時便成親了,而且朱棣為了賞賜何以徹在靖難中出力,特意給了何家極大的殊榮和恩賜,雖然沒有封侯拜相,但也已經是極盡風光。

如今,何以徹和晨歌也已經成親有將近十年之久,至於當年痴戀墨瑤的那段往事,早已是沉在內心深處的陳年舊事了。

如今藍磬無官一身輕,專心經營陌石山莊,何以徹夫婦閑來無事喜歡來坐客閑聊。

這一晃就是過了幾年,藍磬雖然嘴上總是說吃何以徹的味,但她心中對這位老朋友還是很親近的。

除了偶爾去遼東看看葉羽之外,也就跟何家來往最密切的。

這一日,傍晚時分,藍磬從外面回來后便看到墨瑤獨自站在院中看着夕陽。

「在想着什麼?」

墨瑤知道是她回來,笑道:「在想下次出去玩,應該去什麼地方。」

藍磬想了想,只說:「天地寬闊,我們攜手共進,去哪兒都是好的。」

墨瑤露出幸福的笑意,「攜手共進,逍遙於世,這是我曾經最大的期盼,所幸天從人願,終於實現。」

回頭看看藍磬一襲藍色長衫瀟灑模樣,再想到晚間屋中只有二人時她長發散開時恢復女兒姿態的模樣,忍不住嘆道:「只可惜,你卻要一直這樣伴着男裝面對世人。」

藍磬哈哈一笑,只道:「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了,有時候面具戴久了,自己也摘不下來了。那麼瑤兒,你是喜歡我白日男裝的樣子,還是喜歡晚上女子的姿態?」

墨瑤仔細想了想,又打量了下藍磬,道:「我承認當初喜歡上你的確是因為你扮作男子,只不過,我喜歡你更多的是你自身本質的東西。無論男子女子,只不過唯獨是你這個人罷了。」

藍磬感動的握了握墨瑤的手,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眼看靖兒越來越大,你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在外面走動遊玩,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逍遙,別說什麼蘭陵侯了,就是換個神仙也不做啊。」

牽牽絆絆一生,緣分便是一切糾纏的起始,無論前世或來生,此生可以相伴相守,已是最值得珍惜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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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皇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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