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 也該有她真實的人生
灰衣男子臉上的笑容,略略鮮明了些,「謝謝你來看家浩,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幸運。」
「歐伯伯,您客氣了。」林逸峰的笑容,反而變的有些艱澀,歉意的說,「我不是專程來的,正好有一個學術交流會……」
「已經很有心了。」灰衣男子把視線緩緩轉向墓碑,雨傘在他比實際年齡,顯得更蒼老的臉上,投下一面黯淡的影子,「來看過家浩的人,越來越少了,呵呵……」
林逸峰一霎無言,望著灰衣男子的側身影,或許在別人的眼裡,他依然偉岸、剛強,有力量,但很少人還會記的,在這位洛杉磯華人意見領袖的心裡,從來未曾淡漠的創傷。
「歐伯伯,您多保重……」也只能做這樣無力的安慰了。
「放心吧,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可是歐天宇。」灰衣男子抬手拍了拍林逸峰的肩膀,蒼老的語調變的洪亮,似乎多了些豪氣。
「是,歐伯伯。」林逸峰也展顏而笑。
「來吧,難得見一次面,聊幾句吧?」歐天宇俯身,用手套拂去墓碑基座上的積雪,對林逸峰說,「就在家浩這裡,他也是個愛熱鬧的人呢。」
「好,歐伯伯請坐。」林逸峰口稱「請坐」,自己卻先坐了下來。
他必須讓眼前的老者相信,他心無芥蒂,他仍惦記著長眠在冰冷花崗石下的故友,並且很樂意陪其父親聊天。
歐天宇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隻鍍銀煙盒,打開來,先遞到林逸峰面前,「來一支?」
「謝謝,我不會,學校里禁止吸煙呢。」
「呵呵。」對晚輩刻意表現出的幽默感,歐天宇也感激的報以兩聲低笑。
他抽出一支煙,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看著它在眼前繚繞、消散,就像是某一段記憶。
「歐伯伯近來,身體可還康健么?」
「還好,快六十的人了,有點兒毛病總是難免的。」
「那您可要……」林逸峰說不下去了,甚至不太敢抬頭看歐天宇。
原本順口要說的是,您可要照顧好自己,然而馬上想到,這位已逾知命之年的長輩,失去了他唯一的兒子,「照顧好自己」這話聽在他耳中,會是怎樣的凄涼和無奈!
「我明白。」歐天宇寬和的表示理解,並順勢轉移了話題,「倒是你,我在新聞看到過,你在哈佛的演講,很不錯,能夠得到國際心理學界的認可,你真是年輕有為!」
「歐伯伯您過譽了,我只是做些小眾的學問而已,怎及得上您,是一位富有責任感的——」
林逸峰很小心的,盡量避免碰觸到歐天宇內心的傷處,但他話還未說完,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
「抱歉……」
「沒關係,你接吧。」
林逸峰掏出手機,面色卻是微微一變,幸而天色陰沉,頭頂又有雨傘遮著,才沒有被歐天宇覺察到。
國內現在應該是快午夜零點了,文彤怎麼這個點鐘打來,不是半小時前才通過話嗎?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喂?」林逸峰接聽了,壓著嗓子打招呼,當著歐天宇的面,他不敢叫出陸文彤的名字。
「逸峰……」陸文彤的聲音軟綿綿的,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林逸峰一下子緊張起來。
「沒……」
「那怎麼又打過來了?」
「怎麼啦,不想聽我說話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
「就是想你了嘛,人家劉蕙蕙男朋友在深圳,一天能打三四通電話呢,我才打一次,你就嫌多!」
「好吧……」
林逸峰苦笑,不知道該怎麼說,陸文彤的語氣中,的確有嬌嗔的意味,可聽起來,好像又有點兒怪怪的,弄的他心裡很不踏實。
「你在做什麼?」
「在和一位……前輩聊天……」
「哦,那我不打擾你了,晚安,啊不是,你那邊應該是午安……」
「等一下啊!」
聽陸文彤要結束通話,林逸峰情急之下,當著歐天宇的面,叫了出來,果然引來後者詫異的目光。
「怎麼了?」
「你……真的沒問題嗎?」林逸峰始終放心不下,憑著專業敏感度,他肯定陸文彤心裡有事。
「沒有啦,就是玩玩情調而已,可惜你不好玩!」陸文彤用埋怨的口氣,丟了一句玩笑話,「掛了,你忙吧。」
「哎——」
突然打來,突然掛斷,林逸峰被弄的莫名其妙的,聽了一會兒單調的忙音,只好把手機收回口袋,赧然一笑,再次向歐天宇致歉,「不好意思,歐伯伯。」
歐天宇低垂的視線忽然抬起,問了一句很突兀的話,「是她嗎?」
「您說的是……」林逸峰的胸口狂跳起來。
「剛才,是那個女孩打來的吧?」
「……」林逸峰無言以對。
「逸峰?」
「啊,歐伯伯您請說。」
「你還是一直為她做……做診治嗎?」
他這話問的十分突兀,以至於林逸峰聽了,因為無法判斷他的真實用意,而不敢貿然回答。
「是嗎?」歐天宇追問。
「是,是的……」
「算了,你中止了吧。」
「什麼?」林逸峰極度震恐的瞪著歐天宇。
一支煙吸完,歐天宇不動聲色的將煙頭踩入雪地,向著雪片漸漸稀疏的天空,長長嘆了口氣,「用她來做學術試驗,在中國也是不合法的,對嗎?再說這麼多年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吧,那個女孩……也應該有她真實的人生,逸峰,一切順其自然吧,我相信,家浩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歐天宇脫去一隻手套,在墓碑上輕輕摩挲著,笑容慈愛,眼神柔和。
傘面上簌簌的落雪聲小了,林逸峰的表情卻宛如石雕,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真實的人生?順其自然?
也就是說,自己作為陸文彤「男朋友」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啊?
陸文彤也在追問這個問題。
結束通話后,她仍握著手機,身體直挺挺的栽倒在床上,歪著頭,把紅撲撲的臉蛋擠壓在褥子上,一動也不想動,任由幾綹半濕的劉海從額頭垂下來,遮住直勾勾的眼睛。
剛剛到浴室做過了清理,貼身衣物是乾淨了,可臉還是燙的,心跳還是亂的,就連肌膚上戰慄的快感,也沒有完全消散。
本以為忙碌了一整天,肯定能美美的睡一個通宵好覺。
沒想到,才滑入夢鄉,那個男人又潛到她身邊來,抱她、吻她、撫摸她,儘管很想抗拒,可在他充滿真實感的強制和誘導之下,她終於拋棄了羞恥心,和他共同攀上高峰,又深深沉淪。
醒來之後,陸文彤還能清楚記的,自己是怎樣用力掐他的背,怎樣在他懷裡廝磨扭動,怎樣張開雙腿夾著他強壯的腰,放浪的相迎,不知羞恥的呻吟和尖叫……
一切都是那麼的瘋狂和真切,可他的面目,仍然藏在無邊無際,沸騰的黑暗之中。
媽的,連做。愛都不敢露臉,算什麼真男人!有本事讓姐看清你是誰,不揍死你我不叫陸文彤!
在心裡不講道理,胡說八道的亂罵一通,最後連自己都撐不住,在空蕩蕩的房間,獨自一人嘻嘻傻笑起來。
這種日子,遲早能把人折磨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