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第240章 如果要完那就完吧

次日早上，在舅舅憂慮的目光中，陸文彤強作歡笑的離開了，她並沒有回自己住處，而是拖著行李，直奔「颶風車行」而來。

才到街口，她就看見人行道上空曠乾淨，往常擺放出來的車子和工具，都不見了，到了車行門前，更是卷閘門落地，壓根就沒有開張。

這似乎並不在陸文彤意料之外，她冷笑兩聲，也不掏手機，直接就站在門前，揮起拳頭，把卷閘門擂了個山響。

「龍非，我知道你在裡邊，爽快點兒開門，否則姐敢在這裡打地鋪，守到你出來！」

她不顧身後人來人往，揚聲叫了一會，果然嘩啦一聲，卷閘門拉起，露出龍非鐵青的臉，眼窩深陷，滿面鬍渣，一副眼看要揍人的模樣。

陸文彤直接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曳著行李箱，昂首闊步的走進店內。

「一大早的發什麼瘋？」龍非泄憤似的的把卷閘門摔下來。

昏暗的店內，到處是冰冷的金屬，龍非的一雙眼睛卻亮的怕人。

但陸文彤不怕，她霍的回頭，針鋒相對的反問：「怎麼，知道我會來，所以關門等著？」

「神經病，老子今天設備檢修，才放他們假，關你屁事？」

龍非一聲嗤笑，把頭甩開，不知對陸文彤的話感到不屑，還是不願面對的逼視。

「好，不關我屁事。」陸文彤不想在這樣無聊的話題上，和他糾纏，突然伸出手，抓住龍非的手腕，「那我們就坐下來，談談和我有關的事！你已經把門關上，就差沒放狗了，應該早有準備了吧？」

龍非沉著臉不說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和陸文彤僵持了幾秒，抬腳勾過來一張工作椅，自己跳上一輛修理半截的機車，那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同意和陸文彤「談談」。

陸文彤把行李箱推到一旁，往椅子上一坐，面對面的瞪著龍非，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徑直發問：「你說過，我們認識有五六年了？」

「哼……」這問題，龍非算默認了。

「那好，你告訴我，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

「說過了，馬路上。」

「我是問，哪、個、國、家！」為了不給龍非打馬虎眼的機會，陸文彤索性挑明了，「中國，還是美國？」

龍非言語雖怒，卻迴避了正面回答，「發什麼神經？為什麼會是美國？」

「回答我，中國還是美國！」陸文彤前半句話非常強硬，不容他躲閃，後半句話，語氣卻明顯柔軟下來，「龍非，我一直當你是我最好，最信任的朋友，你千萬別騙我，否則我們，我們就算完了……」

龍非生鐵似的面頰一抽，昏暗中，聽見他指節咔咔作響，好像把內心的壓力，全都轉移到了手上，許久都無法回答。

陸文彤也不逼迫，而是站起來，走到龍非跟前蹲下，雙手放在他的膝頭，仰起臉，言語懇切中又帶了些許哀求，「告訴我吧，龍非，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現在……我也只能信你！」

「你真的相信我？」龍非的喉頭就像失去潤滑的機械零件，發出的聲音乾澀刺耳。

「對！」陸文彤堅定的點頭，瞳孔因為緊張和期待，而異樣的發亮。

誠如她所言，若要在心目中，挑選一個最信任的人，那既不是舅舅，不是林逸峰，更不是展擎，陸文彤會毫不猶豫的選龍非！

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她的意念，不知從何時開始，已深深烙印在心底了。

「那好，我告訴你……」龍非抬手，寬厚的掌心緩緩落上陸文彤的頭頂。

「好，你說，我聽著！」這親昵溫暖的感覺，又令陸文彤多了幾分希望。

沒想到，龍非卻突然揚起巴掌，啪的在她腦門上拍了一記，整個人蹦起來，破口大罵：「我看你是不是發瘋了？才勾搭上一個展家大少，就幻想不是被富家子追，就是在美國呆過，你這麼不甘心做個窮丫頭，就落力點把那個大少爺勾上手，要不然下輩子投胎去美利堅，少在老子面前發白日夢，老子可是正常人！」

耳膜嗡嗡作響，頭頂直冒金星，陸文彤被暴跳如雷的龍非嚇的目瞪口呆，連濺了一臉唾沫星子，都沒想到要去擦。

龍非是很粗豪，但很少對著她發大火，記憶中上一次這樣，還是問他，是否曾經有過富家子追求過自己的時候。

這一回，他更凶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活像隨時會炸了的風箱。

彷彿自己只要對「過去」，有所「幻想」，他就會非常不高興！

「真的嗎？」陸文彤顫聲問，不知是嚇到了，還是握著最後一絲希望。

在她的心裡，其實一直都有個不敢承認的期待。

那就是，希望龍非可以告訴她，他們是在美國認識的，她曾經在洛杉磯生活過，為的並非嚮往什麼美利堅，而是她多麼希望，她和展擎，真的有過刻骨銘心的共同記憶，她可以勇敢被他愛啊！

「不信的話，現在就滾出去，老子和你，算絕交了！」龍非頭一甩，指著銹跡斑斑的卷閘門。

說出「絕交」二字時，他的心，就像被重型機車狠狠碾過，不僅痛，而且破碎的再也無法恢復原狀。

如果要完，那就完了吧！

反正從一開始，對她的那點幻想，根本就卑微的毫無希望！

他能呆在她身邊，就是為了守護這個秘密，守護她平凡而安樂的生活！

一旦這個多少人為她締造出來的「現世」，被無情的打破，他也就失去在她身邊存在的意義！

「好吧……我，信你！」

「你愛信不信，老子要有一字假話，將來就橫死在你面前！」

陸文彤怔怔的立在原地，許久，終於走上前，抱住龍非的肩膀，把腦袋擱了上去，輕聲說：「對不起，謝謝……」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謝謝，你讓我了結了一份不現實的奢望？

龍非身上，或許有數不清的缺點，但誠實，講義氣，是陸文彤對他最堅定的認知。

這份信任，遠遠超過展擎沒有實證的「故事」，以及這三日來，在洛杉磯產生的種種「幻覺」。

龍非突然放手抱住她，抱得很緊，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