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第381章 天涯若比鄰
「你！下船！」
李十一的聲音冰冷無情，看小旭旭不是在看一個和他兒子同樣年歲的孩童，而是一個腹黑的惡魔。
這妖魔，剛才差點害死査爺！
他不問原因，先把這個危險的惡魔，從査爺身邊驅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必須保護査爺的安危，不容再出意外。
「出發！」
李十一號令之下，船隊繼續向東前行。他站在船尾，眺望着遠方，似乎想從這裏一直看到紫禁城裏的那位柔弱女子，如今可安好，可曾順利脫身，可曾趕來與他們會合？
這一晚深夜，身處皇宮的錢多多，似心有感應般倏地從睡夢中睜開雙眼。禁衛森嚴的紫禁城，被黑暗籠罩。
坤寧宮偏殿裏，一道黑影一閃而入，黯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見來人身上穿着的是宮內太監的服飾。看起來身手不弱，落腳處沒發出半點聲響。
床榻上的錢多多，卻倏地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驅毒無意中學會了調動天地靈氣為自己所用，她現在變得耳聰目明，不僅能在黑暗中視物，還能清晰地聽到一丈內的動靜，尤其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凌晨時分。
來人是誰？
錢多多很快便知道了答案，她看到那黑影和……一條恐怖的疤痕，那幾乎算是毀容的一道疤。
朱雀？
査瑜不是說他死了嗎？
這道疤，從何而來？
錢多多心頭五味參雜，一時驚愕，卻沒起來，只是靜靜地躺在床榻上。朱雀已經到了偏殿門口，卻站住了腳步，目光有些激動地望着床榻方向。
是……她嗎？
往事歷歷在目，初見時她迎風而立，那時候他只當她是主子下令要保護的女子。一路同行，夜遇狼群，他才對她刮目相看。這個柔弱女子，內心遠比他想像中強大，比他想像中……特別。
他說不清楚是什麼時候對這個女子動了心，也許是狼群中她捨身撲來那一刻，也許是她毫不避諱地上上下下從他身上搜尋匕首那一刻，也許是聽聞她葬身永清水災的那一刻……他的心，總是在壓抑自己。因為他清楚這個女子是主子喜歡的人，不是他可以覬覦的。可是，她那麼耀眼，那麼明媚，那麼張揚，無時無刻不在吸引他的目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被她吸引。
是近鄉情怯嗎？
明明朝思暮想的女子，近在眼前，他只需邁前幾步便能看到她，可是卻遲遲不敢邁步。
是怕嗎？
朱雀也不知道，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臉上那道恐怖的刀疤，眼神黯然，這個模樣還是莫要見她了吧，若是她看到他這副鬼樣子肯定會憎惡的吧。不如就讓自己在她心目中永遠保留以前的美好，而他就該縮在皇宮的某個角落，直至死亡的那一天。
即便是這樣，他也是快樂的吧。能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能帶着有她的回憶，了此殘生，他將死而無憾。
他留戀地最後看了一眼，打算就此離去，以後再不相見，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床榻上的女子翻了個身，臉孔朝外，看似閉着眼睛陷入好夢之中。
朱雀倏地瞳孔一縮！
柔和的月光下，那張依舊美貌如初見的年輕女子容顏，映入他的眼帘，她她她，為何十多年容顏未改？
駐顏有術？
妖法？
朱雀猛地甩甩頭，甩去腦中荒唐的念頭，忽然明白了雍正帝王為何不放她離去的原因。
生老病死，是每一代帝王的噩夢，而長生不老卻是每一代帝王的不懈追求的美夢！普通人或許會將她只當成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可早已將她調查得一清二楚的雍正帝，心中必然會對她駐顏有術很感興趣，或許會猜測這是不是天機道人傳授的長生之術。
朱雀心頭劇烈一顫，一驚一喜。
喜從何來？
在他看來，帝王必然是打着長期將她留在宮裏的如意算盤，以期旁敲側擊出長生不老之術，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經常在宮中看到她？雖不能追隨在她身邊，能時常遠遠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不，不能，她定不喜歡的。
朱雀臉色一變，猛然想到以錢多多的心性，定然不喜歡被人約束在這深宮之內，那麼雍正帝不放她走，兩個人勢必要反目，到那時……到那時……他該何去何從？
床榻上的錢多多，其實並沒有睡，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打量著正滿臉糾結的朱雀，心裏不由好奇他到底在糾結什麼，難道是因為臉上那道疤？怕她看見？
嘁，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好不好！
這個膽小的傢伙，磨磨蹭蹭地半天也不走過來，她該想個什麼辦法逼他主動現身才好呢？
心念電轉間，錢多多忽然宛如夢魘一般，手腳胡亂一陣踢騰，被子掉在了地板上，露出她曲線玲瓏的身段。
朱雀一驚，以為她醒了，下意識一躲，可沒等他躲藏好，便一眼看見那床榻上的女子，不安分地身子一翻，朝床榻邊沿滾下來。這一幕，頓時嚇得他心都提了起來。
這摔一下，多疼啊！
朱雀本想衝過去接住她，可是臨時又改了主意，右手一拂，地上的棉被好巧不巧地正墊在跌下來的女子身下，避免她受傷。
錢多多暗暗咬牙，還不出現是吧？哼哼，我滾，我滾，我滾出棉被，這大冷夜凍死自己算了，看你還出不出現？
朱雀驚愕地發現，那女子睡覺是真不安分，就沒見過比她還能折騰的。這一會打拳，一會踢腿也就罷了，怎麼還喜歡打滾？滾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不涼嗎？她怎麼還能睡着？
要不要過去呢？
到底要不要過去呢？
朱雀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中，一方面真的不忍心見她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方面又擔心自己過去了萬一吵醒她被她看到他的鬼樣子。去，還是不去，他越來越糾結。
最後，終究是心疼她，一掠而至。
朱雀抓着棉被一卷，一裹，一拎，手腳麻利地便將錢多多連人帶被給重新抱回了床上。床上的女子雙目緊閉，似乎沉睡如故，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本打算轉身就走的朱雀，忽然便站在床榻邊，腳步像生了根般良久挪不開。
多看一眼！
只要再多看一眼就好。
朱雀心裏這麼告訴自己，可他看了一眼又一眼，足足看了小半柱香時間，還在維持着看一眼的姿勢。
床榻上的女子，隨意滾了滾，露出一張近距離看來愈發明艷的容顏，長長的睫毛垂下，秀挺的鼻翼，水潤的紅唇，還有那一頭撲了半張床的烏黑長發，和曲線美好的身段，怎麼看怎麼秀色可餐。
朱雀眼神微深，嘴角露出了笑意。
這麼活力四射的她，也只能是她，才會連睡覺也睡得這麼折騰，這麼讓人不放心。萬一她等下又摔下來怎麼辦？她是不是經常夜晚睡覺摔下來？這裏怎麼婢女貼身伺候呢？嗯，以後他要每晚都來守着她才行。
他的心中並無猥瑣的意念，只是看到這樣不安分的她，覺得有點好笑，有點心疼。便在這樣的複雜心情中，之前的糾結都不見了，只剩下眼眸中深深的愛戀。
少夫人……朱雀願誓死護你周全！
本打算逼他現身的錢多多忽然又改變了主意，覺得自己若是當着他的面睜開眼睛，看到他臉上猙獰的刀疤，肯定會傷了那彆扭傢伙的自尊心，搞不好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瞧他這麼擔心自己的樣子，嗯，不如多折騰他幾回，讓他不放心，讓他每晚都來盯着她，嘻嘻，那不就等於見到了嗎？等著彆扭傢伙適應了與她相處，再說破不遲。
滾過來，滾過去，原來在床榻上打滾是這麼有意思的一件事，嘻嘻，瞧那傢伙緊張的，也不想想以她的身手怎麼可能到現在還發現不了身邊多了一個大活人呢！笨死了，這朱雀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一晚，朱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悄然離去。
床榻上的女子，一直折騰到快天亮，才老老實實地躺着不再滾來滾去踢被子打醉拳了，而他也得以解脫。離去的他，猶自心有餘悸。他算是領教了某女子的「活力四射」，真心沒見過比她睡覺還不安分的女子。
其實，他剛一離開，錢多多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眼神清明，哪有半絲困意，嘴角帶着藏不住的笑意，望着朱雀離去的背影笑容漸漸收斂，開始發起了呆。
他，怎麼傷的？
他，為何沒死？
他，怎會在皇宮中？
錢多多並不知道之前為了尋找她，金裕、李十一曾經和朱雀在宮外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喝酒，一次是告知二人她的下落。比起金裕和李十一，她似乎更了解朱雀這個傲嬌男。一醉或許可以讓朱雀釋放心裏的痛苦，可卻不會讓他說出真相。
但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了解這個驕傲的男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甘願委身皇宮之中？
冬日的太陽，緩緩升起。
她卻輕輕一嘆道：「朱雀……如今的你，可還是査瑜忠心耿耿的四大親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