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心中之梅

第124章 心中之梅

全本小說網「聽這位公子話中之意。象是頗瞧不起商賈之士?」江耘傲然道。

6匡看著在他面前地上的雪團,臉色一變,卻並不接江耘的話,哼了一聲,「唰」的一聲展了摺扇,一副我不想和你說話的表情。

江耘也不理他,轉身面向場中,拱手一圈,說道:「史大哥今日嗓子疼,我便替他作上一。既是商賈之人,便以數字為詩,從一到萬,如何?」

徐南山奇道:「可是長律?」

「絕句。」

「絕句?七言絕句也不過二十八字,如何從一到萬?既如此,快快作來。」徐南山饒有興趣的看著江耘說道。

江耘定了定神,吟道:「一片兩片三四片。」

此句一出,眾人都楞了神,心中想到:「如何來了個傻子?」低聲議論之聲四起。

「五六七**十片。」

全場嘩然,眾人終於忍耐不住,笑出聲來。史濤面色灰暗,今天這個丑是出定了。瘦竹老先生於心不忍。出言提醒道:「小兄,也許你沒聽清,今日須以梅雪為主題。唉,都怪我,都怪我。」

台上的姜清清亦皺起了眉頭,瞧這人模樣,也是個端莊公子,如何如此不曉事。回頭目的地他的師傅琴伯,卻是好整以睱,捧了一杯老酒,笑mimi的怎著熱鬧。

「千片萬片無數片。」江耘雙臂大張,做了一個擁抱天空的姿勢。

場中徹底笑場,連那侍候著茶水的小廝丫環們都不例外。此時,眾人們看向江耘的目光多了一份同情。

江耘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笑吧笑吧,大聲笑。

瘦竹老先生沒有笑,因為他就站在江耘的身邊。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絕對不傻子,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6匡也沒有笑,冷冷地看著江耘,心中已下了結論:「自取其辱。」

與眾人的譏笑不同,遠遠的藏在一株老梅樹上的司馬小劍卻是笑得真誠,她覺得那詩作得蠻好,那雪不就是這個樣子的么?

史濤卻想哭,江老弟啊江老弟,還有一句,作完了您跟我走吧。咱回家,這不是咱呆得地方。

笑聲已過。眾人安靜下來,等待著江耘的離開,等待著有人來打破尷尬。

江耘搖搖頭,放下雙手。

「飛入梅花都不見。」

全場靜默無聲。史濤走過去,拍拍江耘的肩膀,說道:「很好,我們走吧。」

6匡臉上的笑容漸漸凝住,眼角輕挑,嘴角輕撇。想必又從哪裡冒出來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子,要來挑戰我的名頭吧。好,我滿足你。

徐南山跳了起來:「妙!化腐朽為神奇,這最後一句,可當得此評語,可謂起死回生。」

瘦竹老先生卻是最高興的,心中放下大石,笑道:「小兄果非常人,哈哈。從一到萬。詠雪之絕句,詩中並無雪字,更難得以梅襯雪,相合之意甚妙。好詩。」

薛大家也點頭道:「先抑后揚,神來之筆。的確難得。」

姜清清與祥伯對視一眼,會心一笑:「這個人,有意思。」

瘦竹老先生乘勝追擊,說道:「依我之見,全場最佳。」

薛大家為難道:「此詩的確構思精妙,雖有點睛之筆,卻有取巧之嫌,只算中上。」

徐南山亦附和道:「此詩之妙,在於從未有人作過這般的。說實話,無人敢這般作,雖然無緣獲勝,卻不失為開山之作。」

瘦竹卻不答應:「南山謬矣。唐代樂天居士作詩之後,嘗念於老嫗聽,以辨詩句之達練,可見詩詞之作,非是追求詞藻之美,而在於意境。此說亦與畫道相合,作畫最忌筆法繁複,滿滿當當,而求留白之美,小兄弟此詩,雖守門之老更亦能懂,卻又平淡中見新奇,深得留白之精髓,難得的很吶。」

瘦竹老先生這一番話,說得許多人頻頻點頭,暗暗贊同。

薛大家卻不買帳,仍然搖頭。

瘦竹無奈,便拉住江耘衣袖。吶吶道:「小兄弟莫要灰心,剛才是你替他作的,這次你自己作一。」

江耘微笑著點點頭,嘿嘿,終於進入我設計的軌道了,驚世大作馬上就要來了。

然而,邊上的6匡卻冷不妨的說了一句「既然這麼有自信,便仍以數字為嵌。」很明顯,他說這句話是早有準備的,在他看來,江耘怕是設計好的,故意在最後出來搗亂,以求嘩眾取寵。讓你再來一數字詩,看你露不露馬腳。

江耘心中卻是一個「咯噔」,糟了,這畫沒了。心中懊惱之極,臉上卻不表露半分,作沉吟之狀,說道:「好。」

迫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二三枝老株,四五六片新朵,自然疏疏淡淡,何必重重疊疊。」

此詩之妙在於後半部分。疏疏淡淡,卻不是重重疊疊,將雪中之梅的景色形容得惟妙惟肖,卻是恰如其分,彷彿將眼前的梅雪之美轉化成景象,留於尺八的宣紙之上。

全場掌聲四起,眾人此刻都已信服。眼前之人,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短短時間,便作出了規定之詩,並無作假之嫌。

江耘卻直叫僥倖,還好自己功課做得足。兩原本只是備用的詩作,這次卻成了充數的,而且效果還不錯。但他心中明白,此詩雖好,卻是短了,只勝在清麗,卻不是場面上所要的繁花似錦,要獲勝怕是難了。而且看薛大家的意思,那幅畫怕是6鳥人的內定之物。

罷了,橫豎已經見識過了,風頭也出過了,走罷。

「史大哥,我們走。」

瘦竹亦嘆了口氣,說道:「小兄弟,我陪你一起走,那畫橫豎是他的。我也不想留下來,受這鳥氣。」

江耘看著他失落無比的神色,心中一熱,問道:「老先生真得想得到那幅畫?」

瘦竹自失的一笑,搖搖頭道:「不瞞你說。這畫不畫的,我現在倒真的無所謂。我,我,我就是不爽。」

江耘哈哈大笑,握住了瘦竹的手,熱切道:「既如此,小子便孟浪一回,讓老先生爽一把。」說完,轉身走向全台,朗聲道:「薛大家,可否讓小子代瘦竹老先生作上一?」

薛大家面現難色,躊躇著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姜清清卻點了點頭,在他父親耳邊說道:「父親,便讓他作吧,祥伯剛才和他相談甚歡呢。」

薛大家見女兒表態,便不再猶豫,笑著說道:「請便。」

江耘悠然轉身,頭也不回的說道:「祥伯。琴聲何在?」

祥伯聞言,將手中的酒杯放下,雙手按琴,用徵詢的目光望向姜清清。

姜清清會意,凝視著江耘曠達的背影,清聲道:「雅樂,以宮調相諧,五弦散音七徽按音起。」

祥伯點了點頭,深以為然,調了琴弦,左手按弦,右手微挑。

暫違的琴音流淌出來,恍若久別,讓人直面重逢的喜悅,典雅中卻深藏著激揚,彷彿江耘的胸中之意,從深深的海底浮遊而上,遠離黑暗的羈絆,衝破水面,耀世而出。

「梅花塢里梅花庵,梅花庵下梅花仙;梅花仙人種梅樹,又摘梅花賣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祥伯的琴聲漸漸低沉下來,那是一種碪破塵欲的恬淡與寧靜。

瘦竹亦受了感染,,樂得手舞足蹈,衝到薛大家處,抓了筆墨與宣紙,正欲作畫,卻見畫架上掛著那幅《山澗溪梅》,便急急的跑回場中,抓住徐南山,將宣紙按在他的背上喝道:「挺直了,不要動。」

徐南山素知他心性,當真一動不動,生怕打擾了他的畫意。

瘦竹正是畫意充沛之時,大筆揮灑,縱橫開合,用墨用筆都如有神助。須臾之間,大作已完成。一把扔了筆,從桌上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噗」的一聲噴在畫上。

大雪初睛,群山之間雲霧繚繞,雪松蒼翠挺撥傲立,如蛇的小徑蜿蜒曲折之極,從山中迤邐而出,小徑之端卻有一人放歌而行,背著鋤頭,掛著酒壺,肩膀之上拈著一朵梅花。左邊的留白之處題著江耘那梅花詩。

「好畫。」江耘讚歎道。

「哈哈……」瘦竹仰天長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一直不動的徐南山問道:「老鬼,好了吧?」

「好了好了,」瘦竹拍拍徐南山的肩膀,相知之意盡在不言中。待他取下畫來,鋪在桌上,徐南山亦嘆了一聲:「好字!」

瘦竹頗感意外:「喔?」

「老鬼,畫得好那是理所當然,今番的字倒是讓我眼前一亮,只怕今後書畫雙絕之號要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了。」

瘦竹樂得喜笑顏開,說道:「南山老弟抬舉我了。可能是剛剛觀摩了禇大家的手筆,又受了這位小兄豪氣所染,故畫意澎湃,一不可收拾。」

「恭喜老先生喜得佳作。」江耘祝賀道。

「呵呵,我看小兄弟很喜歡這幅畫,便送於你吧。」瘦竹樂呵呵道。

江耘頗感訝異,沒想到愛畫如痴的他,如今卻是如此大方。

江耘笑道:「謝謝,老先生不送,小子也要討的。」

這句話說到老先生的心坎里,惹得他開懷大笑。

「小子託大,有一句話回贈。」

瘦竹雙眉一挑,問道:「喔?」

「分享遠比佔有來得快活。」

老先生自知江耘話中之意,兩幅畫兒一對比,其意自明,只覺胸中暢意非常,雙手一拍,嘆道:「老朽慚愧了。台上台下兩幅畫,從前從后兩個我。畫里畫外,看盡春秋。老朽,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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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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