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英雄的機會

「如果我給你一個做英雄的機會，你要不要？」

彼利教授的聲音至今還縈繞在克薩耳邊。

「如果我給你一個做英雄的機會，你要不要？」

從家鄉被厄加特帶走之後，已經過了多少年？克薩不記得。

「如果我給你一個做英雄的機會，你要不要？」

黑暗，無盡的黑暗，此時克薩腦中依稀記得那個似乎是自己家鄉的名為「沃拉」的小鎮，初次見到的十分讚賞自己的厄加特隊長，還有始終揮之不去的彼利教授的話語。

如果我給你一個做英雄的機會，你要不要？

要不要

要不要

要不要

黑暗中，克薩感覺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怎麼也爬不起來，他掙扎著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不遠處的彼利教授笑着向他伸出手。他努力着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做不到，這時他猛然發現，自己的雙腿不知何時已經被人砍掉，血肉模糊之下露出森森白骨。克薩覺得自己很痛，他伸出手想要檢查自己的腿，可任憑他怎麼拚命地去感受，手上卻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是沒有知覺。

克薩此時已經無法確認自己的手臂還是否完好，甚至是否存在。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儘力氣，朝着不遠處的彼利教授爬去。

就這樣靠着不完整的四肢，在地上匍匐。看着彼利教授，好像就快要觸及，又好像永遠都觸及不到，而彼利教授從始至終都是保持着微笑注視着自己。

當克薩認為自己離彼利教授足夠近的時候，他伸出手（如果這還能被稱做手的話），想要握住彼利教授的手。

沒有任何徵兆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克薩的身體在黑暗中下沉，下沉。

下面是萬丈深淵。

彼利教授始終微笑着。

三天前?傍晚?宏偉屏障西側

延綿不斷的巨大山脈將瓦羅蘭大陸分割成南北兩個部分，這片山脈被人們稱為「宏偉屏障」。

瓦羅蘭大陸上，宏偉屏障的最西側連接着大陸里最古老的國度----德瑪西亞，這個國家以正義和善良聞名整片大陸，國家裏的人民勤勞勇敢，熱愛和平，同時也都擁有一顆正義的心，德瑪西亞的軍隊核心蓋倫號稱「德瑪西亞之力」，是一個智慧與力量並存的德瑪西亞將軍，他的手中的大劍彷彿是一位正義的使者，多年來陪伴着蓋倫，跟隨他保衛德瑪西亞的和平，他正義的力量，令無數覬覦德瑪西亞寶貴財富的人為之膽寒，他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正義屏障的最東邊連接着瓦羅蘭大陸的第一強國----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不同，不管是執政者的政治還是人民的生活，國家與人民都保持着強權與力量至上的態度，諾克薩斯是絕對不能被冠以「正義」之名的，但這並不妨礙諾克薩斯成為一個象著着力量，象著着強大，象著着野心的城邦，諾克薩斯最高領袖一直企圖統治整片瓦羅蘭大陸，卻礙於德瑪西亞和聯盟的力量始終沒能得逞。

諾克薩斯，克薩家鄉的所在地。

「這次的任務至關重要！」一個不知能不能稱之為人類的生物揮動着手臂，情緒激昂地說道，「據可靠情報顯示，德瑪西亞的皇子嘉文四世將會帶領他的軍隊經過這裏，我們在這裏設下埋伏，從背後突然襲擊，全殲他的部隊！」

這個人名字叫做厄加特，他是隸屬於諾克薩斯軍隊的一名強大的戰士，曾經多次率領諾克薩斯的先遣部隊襲擊德瑪西亞的軍隊，創下輝煌戰績，他刀下的亡魂不計其數，有很多德瑪西亞高級指揮官都因為他出其不意的襲擊而命喪黃泉。但這樣的戰鬥是不光榮的，而且也是極其危險的，所以就連厄加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過多少次傷，有些傷終生無法痊癒，甚至他的肢體都被敵人完全破壞，淪為殘疾。可是不管面臨多大的險境，這位戰士總是能夠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全身而退，被先遣部隊的後勤軍營救。他曾被軍醫多次勸說不要再參加戰鬥，但厄加特實在是太渴望戰鬥了，與其說他是出於諾克薩斯的忠誠，倒不如說他就是一個戰爭分子，他完全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甚至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還算是一個人類，以至於最終軍醫拒絕治療他的時候，他找到了諾克薩斯的一位巫師，用魔法延長自己的生命，使得他苟延殘喘地活着，並且參加下一次任務。

厄加特的名字傳遍了整個諾克薩斯，甚至整片瓦羅蘭大陸都流傳着他的事迹，人們對厄加特褒貶不一，但厄加特自己不在乎，他只是作為一位戰士，一位先遣隊的隊長，默默地執行上級交給他的任務。一次又一次，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次又一次，他拖着殘破不堪的身軀回到諾克薩斯。沒有國家高層的迎接，也沒有人民的擁護，大家都不願意承認這樣一個恐怖的怪物是諾克薩斯的英雄。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同時也都很畏懼他。他沒有家人，至少在克薩的記憶中沒有。諾克薩斯政府多次提出讓厄加特退伍並且給予他豐厚的賞金，讓他安享晚年，但都被他拒絕了。

此時厄加特就站在宏偉屏障深處的一片樹林里，在一塊小小的空地上指揮着這次伏擊。他的皮膚微微透著綠色，身形萎靡不振，禿頭上縱橫交錯的傷疤讓人不寒而慄。他已經失去了他的左眼，一塊骯髒的黑色眼罩將他的左眼罩住，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戰甲早已破舊不堪，瘦弱的雙腿支撐著同樣瘦弱的身體，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同時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鐮刀，這是用巫術將其強制移植上去的，所幸他還有一隻完好的左手，此時他正用左手指着地上的一張簡易地圖部署戰鬥。就算已經特別說明，卻還是讓人難以相信此人就是讓德瑪西亞痛深惡絕的厄加特。

和厄加特的身體一樣，眼前的這支紀律嚴明由50人組成的諾克薩斯先遣部隊也是由原班人馬經過無數次戰場的洗禮不停替換隊員才成了現在的部隊。每個人都裝備精良，手裏都提着一把鋼製彎刀，並且背上都背着3枝標槍，不管隊員們的眼神如何堅毅，身軀如何強壯，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都不是最早先遣部隊的老隊員了。

除了克薩。

為什麼克薩經歷這麼多次戰鬥卻還能倖存下來？是因為他擁有強大的作戰能力嗎？還是他的運氣非同一般？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有克薩自己知道。

「都聽明白了嗎？這次我們的目標是嘉文四世，只要能夠將他活捉作為威脅德瑪西亞的人質，你們就等於是為諾克薩斯創造了巨大的價值！你們都是諾克薩斯的英雄！」厄加特醜陋的面容因激動而扭曲著，揮舞着他巨大的鐮刀右手繼續說道，「德瑪西亞皇子的價值你們真的了解嗎？他在德瑪西亞的地位是你們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可是，如果我們能夠將他抓住，你們將在諾克薩斯擁有比他更高的榮耀！」

厄加特頓了頓，隨即問道：「有害怕的嗎？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先遣部隊的隊員們個個都筆直地站着不動，眼神堅毅地注視着厄加特。

「很好，你們的勇氣我十分敬佩！但是，真正襲擊開始的時候如果讓我看到有誰試圖逃跑或者沒有盡全力去戰鬥，」厄加特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起來，「我將會親手結束你的生命！」

克薩坐在地上，檢查自己的裝備，身邊的同伴也都在做着同樣的事情。這是戰鬥，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都有可能使自己喪命，戰前的準備工作顯得至關重要。此時厄加特正坐在一棵大樹下閉目養神，離嘉文的軍隊到達這裏還有兩個小時，這也許是最後一次戰前準備了，克薩想道。

看着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厄加特，克薩陷入了沉思。

大概是5年前，當時自己還生活在沃拉（諾克薩斯的一個小城鎮），和母親艾米利亞、妹妹艾莉克希婭還有一個自己心儀已久的女孩子伊蒂絲在一起，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自由快樂地在草原里奔跑，躲避妹妹艾莉偷偷送給伊蒂絲一朵小野花，黃昏時在母親艾米的呼喚下告別伊蒂絲各自回家，僅此而已。

克薩童年時最大的遺憾就是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時隔多年甚至已經忘記了父親的名字。關於父親只有一點模糊的概念，似乎很高大，很威嚴，卻也很慈愛。長大之後母親艾米告訴他，父親從軍了，諾克薩斯每個男性公民都有從軍的義務，義務服6年的兵役。克薩時常問母親，父親什麼時候回來，母親只是說，快了。

快了。

後來有一天，一個既不像軍官又不像士兵的男人闖入了克薩的生活，他無視了警告他的民兵，徑直走進這個小城鎮，一雙迷人的綠色眼眸，視線從每個人身上經過，似乎在尋找什麼。他金髮碧眼，穿着華麗，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貴族的氣質，令所有民兵都不敢輕舉妄動。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克薩身上，他出示了諾克薩斯軍方的士兵徵集令，表示要合法地徵召克薩入伍。

克薩當時只是一個15歲的孩子，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只是很開心地告訴母親，自己要去軍隊里找父親了，他會把父親帶回來的。

他只是很輕鬆地拭去母親眼角的淚水，以孩子的口吻安慰母親。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傷心。

這個男人就是厄加特，此時克薩眼前這個非人的怪物。

厄加特改變了克薩的一生。

「準備戰鬥！」厄加特猛地睜開眼。

50名鐵血戰士立即各就各位，排列成一支整齊的隊伍。

此時先遣部隊正潛伏在一座小山丘上的樹林里，他們的正下方，是一條橫跨宏偉屏障的山路，山路很寬闊，足以讓20人排成一橫排在上面行走而且不會感到擁擠。

「準備！」厄加特壓低了聲音。

先遣部隊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將身體壓低，藉著月光隱蔽了起來，包括厄加特。

大約過了5分鐘，山路的盡頭出現了另一支軍隊，他們一共有4支小隊，每隊大概50人，每個小隊為首的士兵手裏都拿着一支火把，在夜裏顯得格外醒目。

「將軍！現在天色已經很暗了，我們必須儘快紮營！」黑暗裏那支軍隊中傳來一名士兵的聲音。

「再行軍5公里！」這個聲音的主人毋庸置疑正是嘉文。

厄加特煩躁地用舌頭舔舐著乾燥的嘴唇。

100米……

50米……

20米……

「跟我沖！」厄加特率先躍下山丘，直接沖向敵人的軍隊。

霎時間，先遣部隊的吶喊響徹整片樹林，被驚動的鳥獸紛紛逃竄。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拿下背上的標槍對準敵方軍隊擲了出去，然後拔出彎刀一起沖入敵軍部隊中。

「有埋伏！」

「保護將軍！」

「大家快散開！」

敵軍部隊一陣騷動。

厄加特首先衝進敵軍部隊，不由分說地用他的鐮刀直接廢了離他最近的一名士兵，隨即鐮刀所到之處，血流遍地，沒有任何一名士兵能夠與厄加特戰上一個回合，厄加特伸出舌頭舔了舔敵人濺到自己嘴角的血，瘋狂地繼續沖向敵軍深處。

突然夜空裏升起一道金色的光芒，一個身材高大，披着黃金戰甲，手持金色長矛的戰士出現在厄加特的視野里，他就是厄加特此次任務的目標，嘉文。黑暗中看不清嘉文的臉，只見嘉文拿着長矛對準厄加特的身體刺了過來，這一擊直接穿透了厄加特的胸腔。

「哈哈哈哈！」厄加特仰天長嘯，然後一口綠色的血液啐在嘉文臉上，嘉文被血液迷住眼睛，頓時方寸大亂，厄加特隨即一刀劈在嘉文頭上，金色頭盔保護著嘉文的頭部，嘉文卻還是因這巨大的衝擊力跌坐在地上，額頭上流出了鮮血，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幕。

厄加特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用自己僅有的左手慢慢地將嘉文的長矛從自己身體里拔出來，隨着長矛一點一點的拔出，厄加特的傷口噴射出大量的綠色血液。

「你……你不是人類！」嘉文英俊的臉龐因極度震驚和恐懼扭曲著。

厄加特沒有回答嘉文，將這柄沾滿自己血液的長矛抵在嘉文的胸口，轉頭對正在和敵軍拼殺的克薩和另外兩名士兵叫道：「你們幾個！過來！把他看住！」

克薩聞言趕緊將插在敵軍士兵身上的彎刀拔出，和自己的兩名戰友一共三人從厄加特手裏將嘉文的沉重的長矛接過來，然後3柄彎刀齊刷刷地架在了嘉文的脖子上。

僅僅數秒，厄加特就打敗了這位德瑪西亞引以為傲的皇子嘉文。

接着，厄加特拖着流血的身體繼續衝鋒，沒有任何章法，沒有任何戰術，只是瘋狂地殺戮，瘋狂地揮砍。只要敵人碰到了厄加特的鐮刀，不管有沒有穿戴盔甲，都是非死即傷，偶爾有一個士兵僥倖攻擊厄加特得手，下一個瞬間卻直接被厄加特削掉了腦袋。

厄加特猶如一道颶風，將敵方軍隊狠狠地衝散。

本來就遭到了夜襲，此時又失去主將的指揮，敵方軍隊猶如一盤散沙，潰敗不堪，士兵紛紛丟盔卸甲，四散逃亡。

「報告隊長！這次戰役我軍一共殺敵75人，俘虜敵軍21人；我軍陣亡14人，沒有人受傷！」

「嗯，很好！」厄加特眯着眼睛，滿意的點了點頭，儘管此時胸口還在湧出綠色的血。

再看先遣部隊的戰士們，又有幾個真正沒有受傷的？他們渾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可是大家都親眼看見隊長厄加特被嘉文的長矛穿透身體，到現在眉頭也沒皺一下，誰又有臉說自己受傷？

「隊長，這次伏擊我們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說不定已經驚動了德瑪西亞的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負責統計傷亡的士兵對厄加特說道。

「嗯，我知道了，那我們馬上動身！」

「隊長，我們現在能動的人只有36人，而我們俘虜了敵方21人，這麼多的俘虜，恐怕……」

「立即處決！」

「可是聯盟的戰爭法律……」

「這是命令！」

「是！」

微弱的月光下，宏偉屏障中，諾克薩斯的劊子手們正在進行無情的屠殺，被屠殺的，都是德瑪西亞英勇無畏的戰士們，他們一聲不吭，任由敵人們將自己的首級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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