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笑傾城

四個小混混，也就是阿德（開心）老貝（孫轟雷）肥皂（黃博）阿湯（劉葉），頹廢了點兒但還算是比較中規中矩的了，最過界的事情也不過打牌喝酒做了件漁翁得利的事情。他們算是小人物卻做了大人物的事情，先是卯足了力氣和鈔票去跟四爺賭牌，然後不知死活去搶劫隔壁鄰居的鈔票和毒品，連內兩桿古董槍都差點得手了。

也許拍攝時候還看不到整體，但李佳欣在拍攝自己戲份期間，卻也從細微處發覺搞笑情景。

四個毒販抱著重機槍跑來搶劫，卻詭異的被鎖在了鐵門內與小植物學家們對峙，飾演老大阿狗（dog）的吳陣宇吼道：「你們幾個白痴還不快關門想讓全世界看到我們在打劫嗎？」完全沒有一點以往香港黑幫英勇無畏的氣質，場面超級搞笑。

最詭異的莫過於她自己的角色。

先是被第一次去「植物學家」們家的制毒窩的混混一屁股坐在身上，然後嚇的彈起來，紳士的連說：「對不起我沒看到你在這裡希望你愉快~~~」隨後屋內發生搶劫，槍戰連連。從頭昏到尾的她，終於第一次詭異的蘇醒，猛地站起來，抓起地上的重機槍不分青紅皂白就在屋內連續開槍。整耳欲聾的機槍轟鳴聲和火藥味道瀰漫全場，直到子彈打空，她手指還在扣動扳機。

被嚇傻的狗哥在自己身上連續亂摸幾下，確認沒中彈，才慶幸的比劃十字架，氣沖衝來到她面前，將她一拳撂倒，「這婊砸從哪冒出來的。」

「cut！」

「good！」

這一幕鏡頭完成，李佳欣知道自己殺青了。

戲份完全可有可無，前後不過在劇組待了三天時間，而她的戲份，其實只用半天就拍攝的差不多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麼答應江之強來演這個角色的。5月份漸近，她參演的影片、侯孝賢執導的《海上花》入圍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她也將奔赴戛納，這裡終究只是人生一處驛站。

當晚送別李佳欣返港，人家來這麼久，都沒好好招待過，開心頗為過意不去，「明天我去請你吃個飯吧。」

李佳欣微微驚訝，「你要請我吃飯……」

開心大方點頭，「對，代表劇組好好彌補你一番，順便跟你說說那小說劇情。」看似大大方方的公事公辦，卻楞要說一大堆理由，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李佳欣玩味一笑，竟然答應了，「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法國餐可以嗎？」

「你是地主，地點你來定吧。到時候我給你電話。」

明天正好是周末，天氣預報也說會有八號風球會抵達，叮囑民眾不要出門，開心索性放假一天躲避颱風，也正好有時間去赴約。

法國菜是世界上著名菜系之一，已為眾所公認。它的口感之細膩、醬料之美味、餐具擺設之華美，簡直可稱之為一種藝術。法國菜不僅美味可口，而且菜肴的種類很多，烹調方法也有獨到之處。但卻有一個缺點，量少且貴。

也許時間還早，西式的餐廳里客人稀疏。

李佳欣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門的，看到她精緻的妝容，開心瞬間便覺得苦等半個鐘頭沒白等。看到開心幾刀下去，就將牛排切的均勻，嘖嘖稱奇，問道：「你的刀工好棒，平時也常吃西餐嗎？」

「不常吃。」

開心搖搖頭，道：「刀工是中餐時練出來的，不過在家裡倒很少做飯，全由我爺爺一手包辦，他的手藝太好。對西餐倒沒有太多偏好，只能說不排斥。大多數時候，填飽肚子才是首要選擇。你知道的，法國菜，量太少。」

他聳了聳肩，「我來幫你吧，這一盤給你。」

他接過李佳欣的餐盤。

「謝謝。」

也許時間還早，西式的餐廳里客人稀疏。

一個歌手正在唱著一首校長的經典老歌，《愛在深秋》。雖也是情歌，卻是分手的情歌，忒煞風景。

「如果命里早註定分手，無需為我假意挽留，如果情是永恆不朽，怎會分手。以後讓我倚在深秋，回憶逝去的愛在心頭，回憶記憶中的我，今天曾淚流。請抬頭、抹去舊事，不必有我、不必有你，愛是可發不可收，你是可愛到永遠，我是真心捨不得你走……」

「你經常來這裡嗎？」開心找著話題。

李佳欣點頭道：「是啊，這家很有名的，四星級餐廳。尤其是牛排和鵝肝，都非常有名。」

「那倒要嘗嘗。這幾天你也勞苦功高，還幫了我大忙，敬你一杯。」

「cheers！」兩人舉起紅酒碰了一杯。

李佳欣輕抿一口，壓低聲音道：「那個歌手唱的好爛，平時還有一個鋼琴師在彈琴，可惜今天卻沒來。」

「別太挑剔呢。」開心同樣故意壓低聲音，有點說悄悄話的感覺，「能有點音樂也算氛圍不錯。興許是我們來的太早，該吃晚餐時候過來的。」

「沒關係啊。」李佳欣倒是挺積極，道：「八號風球還不算太大，一會兒吃完午餐，正好有時間可以去逛一逛街，我猜你來香港肯定沒好好逛過。」

「帶我去逛街？不會是隨手抓壯丁吧。」開心一瞪眼，「你真是好興緻，不怕傳緋聞啊。」

「你怕嗎。」李佳欣反問道。

「嚯，激將法。」開心也豁出去了，「那隻好捨命陪美女了。早知道這樣，就該穿一身防彈衣出門的，路上不知道會不會被你的粉絲噴死？」

「別開玩笑了。」李佳欣被逗樂了，笑道：「我哪有那麼有名。放心吧，做個偽裝，狗仔沒那麼靈通。對了，你對香港有哪些地方想去的嗎？」

「一會的事情一會再說吧。」開心又拿起香檳給李佳欣倒上。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標杆自己更親近西方的態度，香港這邊年輕人少有喝白酒的，基本上都是紅酒、啤酒跟香檳，有些趕時髦的喜歡威士忌跟白蘭地。

「還喝，你不會想現在就灌醉我吧，然後把我帶回酒店！」李佳欣狐疑的眼神盯著他。

開心眼皮子一陣跳動，這女人看著蠻文靜的，怎麼這麼大膽，「把心放進肚子里好了，我是有色心沒色膽。」

14歲就當模特出來掙錢，在娛樂圈裡打拚這麼多年的李佳欣，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柔弱。否則經歷那個混亂的香港黃金時代，早就被吞的骨頭都不剩了。雖說演技什麼的，總被說成花瓶，那也是人太美的緣故。開心倒是挺佩服她，花瓶不是人人都能當，而這個花瓶也不是沒腦子。

「我看你是挺大膽的。」李佳欣故意嗆聲。

開心有點招架不住，索性也奔放一回，「那你給我大膽的機會嗎。」

李佳欣嗤嗤一笑，拿起酒杯主動碰了一下，「喝你的酒吧。」

沒得到答案，開心也知趣的不再提。桌上一時安靜下來，正尷尬時，那歌手卻忽然來一句破音，惹的全場矚目。李佳欣朝開心一攤手，意思是：你瞧，我沒說錯吧。

開心低聲問道：「瞧我的。」

站起來就往鋼琴處走去。

「喂，你別亂來。」李佳欣擔心在背後不安的低喚，還以為開心要過去教訓那歌手呢。

她想太多了，開心只是商量一下后，就坐在了鋼琴的位置上。

「叮叮咚咚」一陣清脆的鋼琴聲，吸引了全場的觀眾。開心似模似樣的坐在鋼琴前，試彈了幾下，手感很生疏。畢竟他不是專業的，樂器只在業餘選課上學過。試彈了一遍「兩隻老虎」，叮叮咚咚倒還挺好玩。也不知道香港人聽沒聽過這個曲。

餐廳內的客人們起初看到這西裝革履的帥小伙坐在鋼琴前，還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現在聽的，更像是來逗樂的，便搖搖頭繼續自吃自的。幸好西餐廳環境好，也沒人會喝倒彩。

李佳欣不忍直視，低下頭喝酒生恐別人注意到她似的。

好在開心並沒有要繼續彈奏「兩隻老虎」的意思，手感找到后，音樂便驟然一變。十根修長手指在琴鍵上滴流一連串音符劃過，既熟悉卻又叫不出名字的音樂從鋼琴中迸出。這截然不同的流暢音樂，終於吸引到餐廳中顧客的目光。

待前奏一過，所有顧客，包括服務員都向鋼琴處行注目禮。李佳欣更是早早抬起了頭，一臉訝異的看著那彈琴的身影。

每個人都是生活中的樂者，都在演繹著自己的故事，同時，我們隔著玻璃，欣賞著屬於他人的故事。我們羨慕著他人的幸福，卻往往忽略了自己的幸福。這是屬於看客的悲傷，幸福近在咫尺，卻永遠隔著一層玻璃，我們在玻璃後面孤獨的欣賞著，記錄著，卻無法融入其中。

「悲傷的天使」，是伊戈爾·克魯多伊在1982年創作的俄羅斯鋼琴曲，音樂動人心弦。

開心能記得這首曲子，全拜託前世在網上看過這個近乎火遍互聯網的完美mv：一個略帶滄桑和落寞的漢子，在一個尋常的午後將自己屏蔽在一家同樣尋常的咖啡廳內，悠閑的品嘗下午茶。侍者慢慢走向近前，遞給了他要的東西。

他開始嚴肅思考起來，而隨著曲調跳動地手指，告訴了我們這首歌曲的彈奏者不是咖啡廳的其他人。恰巧這時，一位年輕的金髮女孩走過窗外，張目四望，焦急等待。忽然，一雙大手蒙上女孩的眼睛，期盼中的人兒終於出現，隨後他從懷中拿出了準備的驚喜，如此浪漫溫馨的場面，讓窗內的鋼琴家劃過靈感，躍動音符，起了提筆。

主旋律略帶興奮地從鋼琴中滑落出來，畫面延伸著愛的唯美。感悟催化出靈感——不僅僅是音樂的更加是生命的靈感。一陣小調將主旋律巧妙地置換了過去。mv中之後還有一系列街頭的場景，清道夫、拉布拉多犬和外婆、天真小女孩的喜悅、明艷照人的mm和街頭搶劫的驚心動魄，旋律層層疊疊地呼應著鋪墊著生命的起伏跌宕。

開心的鋼琴技巧算不上多麼完美，但他的表演卻足夠深情婉約。他是在體悟，也在感化他人。彷彿另外一個人生，正在音樂中上演著。一幕幕的傳遞，分享著喜樂，獨屬於人間風情。至少李佳欣就陷入了音樂中，生活百變，卻又不失單一，似曾相識的故事隨處都有，青澀的女孩拿著花束翹首盼望著，那是屬於她的年輕和記憶。

這世間是讓天使都悲情，卻又因有愛而難捨離去。

英文中有個詞叫agreeablemelancholy，意思是令人愉快的憂傷。這是一種屬於孤獨的美，一種關在玻璃盒子裡面的幸福。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一曲結束，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這時人們才發現那處坐著的女士，竟然是李佳欣，頓時更為訝異。要不要給報社賣個消息呢？

開心在掌聲中走回座位上，至於那位唱走音的歌手會否丟了工作，他已經管不著了。李佳欣睜大一雙美目，朝他瞧個不停。

「怎麼，我臉上有花。」

「花兒倒沒有，有顆飯粒。」

開心立即朝臉上摸去，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他們吃的是牛排，哪來的飯粒呀。將計就計道：「嘿……是顆痣，經常被當成米飯，我都習慣了。」

「噗嗤……」李佳欣憋不住笑出了聲。

「一笑傾人城。這鋼琴沒白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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