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詛咒的融合

我從未見過這麼疲憊的軒少，連微笑都喪失了沁人的溫暖。

他緩緩走過來，腳步沉重而堅定，就像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那樣堅定。

他站在我面前，我因緊張而呼吸急促。

「沐沐。」他輕聲喚著。

我抬眼與他對望，他伸手似要捏我的臉頰，卻在我的臉頰邊硬生生頓住。

我臉上的肌膚酥麻，如此近距離甚至能感覺到他指尖的絲絲溫度，以及手套上惡靈的味道。

他還是把手放下了。

心中空了一空。

他把視線轉到老大身上，再把手中的銀色箱子放在桌上。

老大輕拍了拍我的肩，我懂。我拽著書走向他的藏書室。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聽到後面傳來軒少的聲音：「確定了。」

伴隨著箱子「咯嚓」打開的聲音，我身後的門「啪」地合上，萬籟俱寂。

寂靜的屋子，我可以聽到自己喘息的聲音，心跳的聲音，還有孤寂蔓延全身神經絲絲流動的聲音。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害怕孤寂？

爸媽去世的悲憤時？

阿九消失的絕望時？

遇見軒少的溫暖時？

還是習慣柯凌楓的陪伴時？

不知道呢。

沒準是在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的時候呢。不知道呢。

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裡待了多久，反正沒有人來叫我，外面的二人似乎在很認真忘我地交談著。

我全神貫注拿著書籍一頁頁翻，不停拍照拍照拍照，等感覺到有點累了，抬頭一看，牆上掛鐘顯示是晚上七點多。

這個點了啊，還沒吃晚餐呢，卻也不感覺到餓。

轉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一直在期待著什麼，一直沒見這扇門有動靜。

我站起來活動了下僵直的軀幹，捧著手上的幾本書，爬上高高的樓梯放進書架。

在我為接下來要看的書籍作挑選時，腳下一滑，我的神經一綳，反射性一手緊抓樓梯，一手「啪」地撐在書架上，穩住了晃動的身子，心驚不已，摔下去可不疼死。

我是沒摔下去，倒是有一堆書被我這狠狠的一巴掌震得摔下去了，噼里啪啦的。

咽口水。

帶著欲哭無淚的表情，我慢慢爬下樓梯去撿書。

我沒想到會在這個意外中找到我的收穫。

是的，我看到了一本打開著的書，那一頁的插畫上畫的東西和我的白鬼十分相似，內容卻是中文，而封面是空白無字。

他這裡空白封面的書很多，起先我也翻過幾本，內容對我來說卻毫無用處，萬萬沒想到……

我撿起那本書，翻了幾頁，心中欣喜不已，這本書中有我要的答案。

顧不得地面上散落的其它書籍，我捧起這一本就來到桌邊，十分忘我地閱讀。

看得越多，本是欣喜的心情漸漸惡寒起來。

我想如果不是皮瑤可的那個電話，我不會這麼快從書中回神。

接電話時，我不自覺看了下時間，八點三十。

緊張感油然而生。我直覺有事發生，果不其然，接起電話后，就聽到那頭的皮瑤可在哭泣。

她一遍遍叫喚著我：「蘇組長……蘇組長……蘇組長……」抽泣著語無倫次。

我感受到她的情緒，緊張，悲痛，絕望，更多的還是，恐懼。

我安慰她，等她緩過來，她告訴了我很多很多……

她說她的閨蜜死了，她眼睜睜看著，就在半個小時前。

她說當時正在和她的閨蜜視頻，她看到閨蜜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真的是突然出現的。他西裝革履，看不清模樣，因為帶著大大的黑墨鏡。

那是惡靈，她知道，然而閨蜜卻毫無知覺。

她害怕，她尖叫，一切都來不及。

她看到閨蜜倒在屏幕那頭。

她看到那個男人舔舐手上的鮮血，對著這邊伸長了血紅的舌頭。

她看到，那個舌頭上，紋有一個黑色老鷹頭。

黑色老鷹頭，獵人，大副，應該沒錯。

我的心，寒得很。

電話那頭依舊在哭泣，一聲聲悲戚，一聲聲直刺心底。

「蘇組長，我好難過好難過……」

「蘇組長，我的心好痛，好痛苦……」

「蘇組長，我該怎麼辦……」

「蘇組長……」

我的「冷靜」二字還沒有說出口，電話那頭就掛斷了。

我的腦袋嗡了一下。

我給她回電，無法接通。

我突然害怕起來，好害怕，我怕同樣的事再次發生在我身邊，我不要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去。

我不要。

我摔下手機，往門口沖，同時我聽到壁鐘敲響九點整的鐘聲。

我的身體，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爆發疼痛，紅光滿溢，肌膚滲血。

為什麼？為什麼？才這個點……

我摔倒在地上，鮮血把光潔的地板染成墨跡，痛楚被遏制在緊咬的牙關間，不住顫抖。

我的白鬼，飛了出來，渾身血色的刀刃，擺出六芒星的圖案在我頭頂上盤旋。

我調動靈核子的力量，試圖抵擋痛苦，卻是徒勞。

在我的尖叫響徹房間的時候，門被撞開，老大和軒少衝進來。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一片，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朦朦朧朧；我感到有人抱起了我，絲絲的溫熱。

最後，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面是黑色的帷幕，紅色的火光，我在熊熊烈火中央，爸媽在外面。

這個夢很真實，異樣的真實，包括烈火燒灼時的疼痛，心口撞擊的悲痛，還有**的焦香味。

爸媽呼喚，表情凄凄：「小蘇……」身影越來越遠。

我在這我在這，不要走！

「對不起。」他們說。

不要走……啊。

場面忽然置換，我在外面的黑暗中，爸媽在火光里掙扎。

他們依舊呼喚著：「小蘇！」

我拚命朝他們那邊奔去。

「快走。」他們說。

我拚命奔跑，卻發現自己仍在原地，眼淚掉下來。

場面忽又置換，我依舊在原地，依舊在黑暗中，眼淚依舊冰冷，但是前方，那片火光中卻沒有了爸媽，而是……

「阿九？」

「沐沐。」阿九對我笑，那份溫暖和燦爛的真實，讓我懷念並心酸。

我跑過去，跑到他面前，隔著火光。

我仔細看他，是阿九，真的是阿九，啊，好激動，激動地眼淚都止住了。

「阿九，你個大騙子，說好的一直陪在我身邊呢？」

「阿九，你去了哪裡？我好想你。」

「阿九……」

「沐沐乖。」阿九偏頭笑著。「我回來了。」

我猛點頭。「回來了回來了。」

「沐沐，把手伸出來。」他朝我伸出雙手，我也朝他伸出雙手，隔著火光。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腕，我的手腕爆發出血色的光，蓋過了火光，然後就是劇痛。

「沐沐，加油。」阿九輕聲說著，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我尖叫著，我呼喚著阿九，然而我卻看不到他。

阿九不見了，火光消失了，整個世界的空寂中只有我，我一人帶著手上的血色，墜落在濃稠的黑暗。

「沐沐。」

模模糊糊中，我聽到有人在喊我，卻不是阿九的聲音。

我想睜開眼，可是睏倦疲憊讓我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失去。

我開始聽到更多的聲音，在我耳邊吵雜悶響。

有交談聲，有腳步聲，有冰冷的器械碰撞聲，有液體流經血管絲絲摩擦的聲音，還有心臟跳動的節奏聲。

更多的還是那些呼喚我的聲音，沐沐……沐沐……讓我的心臟跳動更加劇烈。

咚咚咚咚……讓我難受不已。

我不應該繼續睡了。我覺得。

我再睡下去就醒不來了。

我強迫自己睜開雙眼，很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模糊中有人影晃動。

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我看到了軒少和老大，還有趴在我身邊眼淚汪汪的千羽和纖纖。纖纖……？

我沒看錯，是纖纖！我笑了。

我笑了，帶著眼淚的。「大家……怎麼都在呀？」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他們身後有一個人走出門去，是沈櫻妃。她也……回來了？

「沒事就好。」我聽到老大的聲音，似乎帶著疲憊，似乎帶著一聲輕輕的嘆息。

然後他也出去了。

我的眼神也隨著他出去了，卻不願意再回來。

身邊充滿著關懷聲，軒少如釋重負下的柔聲暖意，千羽喜極而泣后的罵罵叨叨，還有纖纖強壯鎮定失敗后的淚眼婆娑。

這些聲音圍繞在我身邊卻又漸顯朦朧，像隔著水簾的空空撞擊，又像受干擾的信號，我只看到他們嘴巴一張一合。

我轉著眼珠子看著他們。

我對他們扯著微笑。笑著。

我想抬手摸摸纖纖的小腦袋，才感覺到手腕傳來的絲絲疼痛，又進行性加劇。

才看到我身上的繃帶和針管。

才想起我身上突發的詛咒，想起我的白鬼。

也才想起我那個還沒有好好對待的助理，皮瑤可。

想著想著，我耳邊的聲音清晰起來，眼前卻模糊起來，濕潤的。

我一把抓住身邊的軒少，聲音嘶啞：「皮瑤可……」

我的手越抓越緊，顧不得針管在回血，以及繃帶下面手腕的劇痛。

「皮瑤可……」我說。「她在哪？」

書中之趣，在於分享-【】-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