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馬上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馬上任

斜風細雨洗閑愁,推盡重門不怯秋。錦繡文章今日敘,鯤鵬一躍傲九州。

劉渙臨行前,在鵝湖書院的茅廁里刻下此詩,時人盡皆搞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一首言志之作,偏偏要寫在茅房裡?

此事當真滑稽,按他一個狀元郎的意思,不知是嘲弄?還是嘲諷?若真是嘲諷,不知他在嘲諷甚麼,亦或是在嘲諷誰?

但且翻過不提,又講幾人一路西去,不到一月時間,便抵達潭州境地。

渙哥意氣風發,棄馬不顧,召集眾人登上一處山巔,選取一處制高之點,他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憑峰遠眺,正見得水澤相合,山勢濤濤,連綿不絕,錯落之中又顯城市布局之有理有據,其心中感慨,「這便是我的王國了,歷來龍脈遊走之地,風雲輩出之地,養育偉人之地……」

黑娃一緊衣衫,裹嚴身子,盡量避讓西北而來的寒意,然後行到渙哥兒旁邊,問道:「渙哥兒,這湘楚境地的山巒,比鵝湖山如何?」

劉渙忽而轉身,也不答覆,召來眾家兄弟,正色而言,道:「看清楚了,這便是潭州!但請諸君記住今朝的模樣!」

眾人不解,只覺得那冷風吹來,揚起劉渙衣袂,他發隨風舞,站在山巒之巔,一時間鶴立雞群、遺失而立,彷彿這天地間且不能安放他這顆怪異的種子!

射手老三問道:「好哥兒,有甚麼吩咐便請直說。有甚麼豪言壯語,也請直說。別繞彎彎。大冷天的,登山可不恰當喲!」

劉渙冷哼一聲。罵道:「老三,你記住了。某是你家大人,趙國公和聖上允諾了的。你以後在這般無禮無節,我定治你不可!你以為,而今有了半點名聲,便可無法無天了么?要知道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更有強中手!」

老三一時間也轉不過彎來,但一想也對,做人處事,還是要講點節制的。畢竟劉渙今非昔比,再不是鵝湖山那個紈絝少年了。他有些後悔,不該再以一個玩世不恭的態度去對劉渙。

劉渙自打離開鵝湖山,一時間轉變得冷峻了許多,厚重深沉了許多。幾人覺得,這種轉變,便是要干大事的前奏,只怕那指點江山,金戈鐵馬的日子即將來臨……

見得眾人當下無言。劉渙扯高嗓音,問道:「可曾有人曉得湘楚之地的地理形勢?」

魏伯答道:「這可不得而知,某家自行江湖以來,通常是殺人越貨的跑路逃竄。可沒那個心思去顧及什麼地形地里?」這幾人之中,所有人跟了劉渙,都是有名有份。唯獨魏老六這個猛漢,除去「師父」和長輩以外。顯得不倫不類,但就他這份不離不棄的心意。也是當世難尋!

劉三也是不知,望向渙哥兒,道:「還請大人明示!」

劉渙對「大人」二字不是在意,但也不是反感。稱呼對於他而言,不過代號而已,只要能做成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再在粗鄙的稱呼,也能響徹穹廬、傳唱世間。

他正色道:「諸君有所不知,這湘楚之地極為有意思,越往西邊看,地理形勢越發不凡,其整個圖形像一個人的大腦袋,所謂地靈人傑,湘潭之地必定英才輩出!

『三山四水七澤』——連橫縱和,只見是武陵山脈、雪峰山脈、羅霄山脈三道天塹恰從天而降;又有湘、資、沅、澧四水相佐,江河濤濤,氣勢驚人;遍地湖泊沼澤,俊秀獨立,彷彿被遺忘的天地明珠,就中便以洞庭雲夢澤最為厲害。真乃得天獨厚,無數年來,靜悄悄地育養著一代代湘人,故而才有了太史公所著的『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諸君一定不信,渙敢打賭,無湘必不成軍!

再有,湘楚之人歷來是『矜氣節而喜功名』,故而多是東邊沿海一帶之人萌戰役思想,江浙一帶之人掏出腰包,湘人則負責拚命和流血。諸君,朗朗河山風雲動,渙敢預言,假以時日,天下雄兵、絕世將才,必出湘楚之地,我們的大時代來了!」

眾人好不驚訝,一臉崇拜,魏伯問道:「你曾來過湘楚之地?」

劉渙微微一笑,道:「沒來過,徒兒是未出茅廬而三分知天下!」

魏伯見他吹噓,側身過去不予理睬,摸出掛在腰間的酒葫蘆,一陣狂飲……

幾人是聽不懂他這地理分析的,但他最後一段講到的「沿海一帶之人萌生戰意」,卻不敢苟同。劉三問道:「大人,何以見得無湘不成軍了?再有,你所論述沿海一帶之人,恐那戰意萌生,也是立不住腳的!」

劉渙忽感食言,故作鎮定道:「三哥,我說的是推論!這話到底對不對,且看歷史印證就好!」

黑娃搶道:「歷史?千百年來,過往雲煙,便是你適才高論,也成歷史。要等到歷史來驗證你所言非虛,除非我等是那千年王八、深海烏龜!」

劉渙聞言面色不喜,呵斥道:「你就是這個德行,自己不學好就算了,還帶壞了老三,你兩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沆瀣一氣,哼!且不能自信一些么?要驗證我說的話,何須等到千百年?」

黑娃被他批評,當下不好反駁,退步走到老三身旁,與之交頭接耳,嘀咕道:「兄弟,他說咱兩沆瀣一氣呢。」

老三小聲笑道:「哼!怕甚麼,你我兄弟聯合起來,大大勝過三哥他們,莫要理睬他們,你我兄弟珠聯璧合,搞一番偉業出來,到時看他還怎麼說……」

劉渙不語理睬,轉身看著沉吟中的劉三,問道:「三哥,你在想甚麼?」

劉三恍惚過來,答道:「大人所言極是,可就這潭州而論。多的我不曉得,我卻聽說有一個名聲極大的人兒在那裡呢。」

劉渙疑道:「卻是何人?」

劉三道:「此人便是已故樞密使張俊張大元帥的兒子。名叫張栻!」

劉渙詫異道:「張栻、張敬夫?他在潭州作甚?」

劉三道:「嘿!只因張敬夫之老子是前時中興四將,故而其名聲也大一些。卻聞他張敬夫從乾道元年以來,便在潭州主管嶽麓書院教事,從學者多達數千之眾,還初初成了湘學之學派規模,他也名氣高漲,有一代學宗的美稱!」

劉渙輕蔑道:「嘿,他自搞他的老派教育,可惜我若去了長沙,怕是要搶他的風頭了。哎。到底是忠良之後,不曉得能否將之招歸麾下,我將來留有大用!」

劉三道:「只怕他張敬夫過於清高,有惋惜其父之悲憫,不願跟了你的。再說名聲一事,這張敬夫又與朱熹有所往來呢!」

劉渙道:「朱熹與他有甚麼往來了?」

劉三道:「大人有所不知,曾在乾道三年時,朱熹朱仲晦經福建崇安專程到潭州造訪張栻,一呆便是兩個月。他二人在嶽麓書院和城南書院輪番講學。展開學術之辯駁,好不精彩。傳言朱張二人同舟泛江,懷古憂時,時天下學子追隨二人足跡。『一時輿馬之眾,飲池水立涸』。朱仲晦情不自禁作詩記之——『偶泛長沙渚,振衣湘山岑。煙雲渺變化。宇宙窮高深。懷古壯土志,憂時君子心。寄言塵中客。莽蒼誰能尋。』這一出相會,世人號稱『朱張會講』……你說名氣大不大?」

劉渙感嘆道:「哎。可惜了,我生不逢時,否則定要與這兩位大師較量一番的。」

魏伯見他二人越說越不著邊際,他催促道:「休得多說了,只怕這大冷天又要下起雨來。還是早些動身的好,且不管他張敬夫如何才華、如何名聲,我敢保證,你劉渙其人只要一到長沙,當地通判必聯合轉運使,集結張敬夫等人夾道相迎!」

魏伯畢竟是長輩,他心中對劉渙可沒有多少「畏懼」,更不在乎君君臣臣那一套。故而敢於直言,說出話來也有分量。

劉渙道:「恩,師父所言在理,這老天爺呀……哎,只怕我等到了潭州,在這幾個月時間,是做不出甚麼事迹來的。」

老三道:「劉大人何必嗟嘆,車到山前必有路,先到了駐地再說。」

劉渙始終覺得,這「大人」二字從黑娃和老三的口裡說將出來,隱隱約約之間,總是有那麼一絲絲的嘲諷。

可他也不計較,只因人家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從他一介布衣之時便不離不棄。這些兄弟伙,只要不是原則上的問題,他通常會一笑了之,便是憤怒,也只是佯怒。

弟兄幾個一直以來也不問他要甚麼獎賞,關鍵他也給不了甚麼獎賞。

如此,既無獎賞,則無懲罰;既無懲罰,則必定驕縱;一旦驕縱,則驕縱過之,從而造成了老三和黑娃等人的桀驁不馴,目中無人。便是對他這個正主,不到關鍵時刻,言語之中也多有嘻哈。

他渙哥兒深覺得這樣不好,但要想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不能操之過急……

幾人不再駐足,下了大山,跨上馬兒,走了官道揚長而去。

期間多有抱怨之人,說這沒完沒了的騎馬,搞得蛋疼!卻有兄弟反駁說,只要不是蛋碎,便是上蒼保佑。

眾人聞「蛋疼蛋碎」之言,哈哈大笑,也算是苦衷作樂了!

哪知到得潭州城裡,盡半點沒有魏伯所講的「夾道歡迎」一事,黑娃難免不爽,心懷失望。劉渙卻很滿意,他就是要靜悄悄地道來,然後花一些時間,前去走訪民情,把潭州的水摸清楚了再說。

劉三道:「大人,是直奔府衙,還是先行歇息?要不要派遣個把兄弟先去通融一聲,也好讓人家有個準備?」

劉渙揮手示意,道:「不可!先行歇息,任何人也不要驚動。要穩住心緒,安定下來,明日我等且轉悠轉悠一番,到時兄弟幾個各有任務。」

劉三點頭稱「是」!尋了旅店住下,老三卻對黑娃講,說黑哥你看,他這是要搞「微服私訪」呢……(未完待續。。)

ps:報歉得很,只因小子今夜有事,恐更新不足,來日一定補上!再者正是寫到了主角人生的又一個轉折期,要花點時間去好好布局一番,都是為了作品質量。還請朋友們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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