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重託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重託

日月梭飛,時間這東西,早被騷客文人寫爛了,卻也說不完,道不清。

渙哥兒只覺得轉盼之間,「重九」又至。在時人眼底,九為陽數,其日與月並應,故號「重陽」。

古往今來,是重陽當日,曾有孟嘉登龍山落帽,陶淵明東籬賞菊,都是風雅之氣度,到了今天,早已成了效仿之故事。

劉渙去年便已領教了,大宋朝的重陽節,人們多以菊花、茱萸,浮於酒飲之,只因這茱萸的名字又叫「辟邪翁」,菊花也稱「延壽客」,故而時人假以這兩者的象徵,服之過後,以此消除陽九之厄。年例,宮中與顯貴之家皆此日賞菊,士庶之輩,亦市一二株玩賞。

可今年的重陽,對於官家而言,更顯得重要一些,除了科舉一事,這大宋好像莫名其妙之間開始活躍起來了——做買賣的形式越發多樣化;教育的形勢與前途大好,劉渙的三字經已然被各路學府所用,傳到了鄉野之間。更有算術一脈,搞得如火如荼,趙汝愚家的千金是個鬼精靈,以江南報社為宣傳紐帶,組織了一個算術的探討集體,整日遊走遊說與各路州學縣學之間;辛棄疾的兵連得越來愈好,各路將領觀之,盡皆效仿,只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陸遊得了火器的煉造與改進之法,又得朝廷支持,與王炎一起,在夔州像做賊一般大肆煉造;稻子豐收,產量增加了不少,老百姓滿意度很高;尋常間的小玩意也多了起來。時人更加崇尚打麻將和踢足球,勞逸結合。排除賭博因素,倒也挺好……

這種種現象。使得老趙一時間覺得,當個皇帝其實也挺輕鬆的,只要北伐這個心病得以治好,大宋恢復到漢唐盛世,不是不可能。

官家終於發話,把早已散亂的「三省六部」重要官員集結起來,給劉渙一眾人任了官職。

任劉渙為潭州知州,他年紀輕輕,不留在朝廷調教。卻放得遠遠的,關鍵是這官兒太大了,一方知州,手底下就是一小個王國呀,便是當年的趙汝愚,也是先在朝中任著作郎一職,考核滿意后,才派去信州當知州的。

對於榜眼黃定,官家授予他一個秘書省校書郎。也算是個大官。

其實趙昚很清楚,便在省試當中,這黃定的文章就是針對金兵壓境、南宋偏安江南的危局,大膽建議皇上振作精神。改正過失,糾正「自喜」、「自是」等驕傲毛病,虛心傾聽重臣意見。其言詞甚為懇切直爽。深受趙昚讚賞!本來要點他為狀元的,可惜殺出一個劉渙來。講的內容也是抗金,但卻比黃定有力度。更客觀、更科學。

黃定與劉渙相比較,都是人才,敢於直言不諱,分析弊政,改良方法。可惜黃定書生意氣頗重,難免夸夸其談,所呈之觀點不痛不癢,沒有一針見血的效果。劉渙不同,劉渙不僅要戳痛趙昚、喚醒趙昚后,還要給他講世界觀、講方法論,最可行的方法論。

關鍵是,他劉渙以身作則,親力親為,便是一介布衣之時,其文章早就被趙昚讀到了,還寫出好多千古佳句來,又渾身是膽,盡然隻身北上,行刺客之道,宰了紇石烈志寧的兒子……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除了才華橫溢以外,還敢做出這等霸氣外露的事情來,趙昚不點他為中元,那才怪了!

又說這黃定其人,他認為自己沒能得到狀元,敗在了劉渙手裡,一時間固然難以接受,可劉渙其人的文章詩詞,見心見性的豪邁直爽,他很讚賞的。他一直認為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授官前夕,沒有去和劉渙勾搭,劉渙也沒有來找他。

而今他黃定得了一個「郎」,只有叩謝天恩,感激涕零了!在他心底,彷彿這一個秘書省校書郎,卻比劉渙的潭州知州厲害得多。嘿,在朝中辦事嘛,距離官家近,升遷的機會也多。

至於其他人的安排,劉渙才不感興趣呢,他只稍稍問了一下陸九淵得了甚麼官職,劉三打探以後告訴他,說陸九淵本是得了一個主簿,安排在靖安,後來官家不知為何改口,盡讓他出任信州鉛山知縣。

劉渙聽聞很驚訝,急道:「那鉛山不是我的大本營么?讓他陸九淵去哪裡作甚?」

劉三笑道:「這也是小道消息,我哪裡曉得了,只是聽說鉛山縣趙知縣請祠祿,得以批複后,那裡空缺出來,趙汝愚趙大人親自點名要的陸九淵……你管這麼多作甚?而今那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陸九淵就是鉛山知縣。」

劉渙難免暗罵一聲,「一個小進士,卻得一縣知縣,他老陸家真是祖墳埋得好!」

便在劉渙驚疑之時、雲里霧裡之時,早有官員出來反駁,說給劉渙安一個知州之職,難免兒戲了。反駁的觀點是說他劉渙過於年輕,詩詞文章寫得好是一回事,可治理偌大一州,怕他應酬不過來。

這話還是說得輕巧和中肯的,可惜趙昚聽不進去,他一一駁回,不予採納。還下旨傳了劉渙和史浩、趙汝愚三人覲見!

到得重陽過後第三日,劉渙處理完任前一干手續,卻聞趙昚召見,他大清早地進了皇宮。

哪曉得定睛一看,他恩師趙汝愚和史浩早已守候在趙昚「辦公室」許久了……

劉渙向前見禮,道:「陛下萬福金安,臣劉渙叩首!」

他這裡終於自稱一個「臣」字,終於當了官了,還是個大官。

趙昚笑道:「愛卿平身!」

劉渙起得身來,又和趙汝愚史浩寒暄一句,便進入正題。

趙昚道:「愛卿,你本弱冠不到之年,卻得進士第一。朕授你潭州知州,朝中多有大臣反駁進言。你如何看呀?」老趙這話講得好淡定,像在商量一般。

劉渙心中卻不適應。這越是淡定,他越是不安。只見他恭敬道:「迴避下,臣也以為,這知州一職安在臣身上,難免過於兒戲。臣本年少,能力恐有不足。大臣們進言反駁,也是理所當然,更是愛護臣了!」

趙昚聞言忍不住呵斥一聲,道:「哼!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現在心底一定很高興罷。別虛偽,說真話就是,朕恕你無罪!」

劉渙聽得「恕你無罪」幾個字,心中算是踏實,正色道:「陛下聖明,原來早已看透臣的心理。實不相瞞,臣高興得很的,但只是高興而已,卻沒有得意忘形。更沒有張揚放肆。在高興的同時,又倍感壓力山大!」

趙昚聽說「壓力山大」四個字,微笑道:「如何壓力山大了?」

劉渙道:「陛下即如此看重臣,臣自然不敢辜負陛下厚望。到了潭州,更要拚命地為陛下治理好當地,要是有半點搞不好。別說對不起陛下了,臣也不好給天下人交代這一個狀元身份呀!」

趙昚道:「這就對咯!朕真是頂住滿朝壓力。給你任這一職位的。你壓力山大,朕才是壓力山大呢。」

劉渙聞言沒敢笑出來。逼紅了臉,搞得很是難堪。趙昚看到,還以為是這小子感恩戴德,欲哭無淚呢……

等了不時,劉渙發現一個怪現象,便是趙汝愚和史浩已然被賜坐,他卻一直站著,又不見官家恩賜,不好要開口。當即思緒亂飛,一想就明白了,暗道:「原來這老趙是給我一個警鐘,告訴我,不論他趙昚如何看重我,在朝野之中,我還不足以和老一輩重臣叫板呢!」

想及於此,他也坦然開來,反而自信滿滿,等著趙昚說正事。

果然,趙昚長嘆一聲,道:「也罷,你可知朕今日喚你前來,有何吩咐么?」

劉渙道:「臣不知,臣但憑陛下安排,陛下指到哪裡,臣就打到哪裡!」他確實不知道,可就算知道,此刻也不能說知道。有些聰明,決不能在官家面前耍,一不小心要吃大虧的。

趙昚道:「還算你老實,朕給你一個大官,卻有幾個要求,限你三年之內完成,若做不到,不僅要罷了你的官,還要治你的罪!」

劉渙緊張道:「臣遵旨,請陛下言明!」

趙昚乾咳一聲,道:「其一,三年期間,朕要求你使得潭州百姓收成連續翻翻,只許進步,不能後退!其二,三年以後,朕要看到湘潭之地出現一支奇兵,人數不得少於一萬,戰力不得若於信州辛棄疾!其三,朕曉得你敢作敢為,敢於大刀闊斧,這三年為期,朕要看到一個嶄新的,不一樣的,前途無量的湘潭!」

劉渙聞言被嚇唬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急道:「陛下且慢,陛下收回成命罷!臣不敢呀!」

趙昚不管三七二十一,居然無奈道:「少來這套,你適才不是已然遵旨了么?再者君無戲言,你敢駁了朕意?」

劉渙也不敢起身,趕緊道:「陛下明鑒呀,這第一點雖說苦難,可只要臣全力而為,不愁做不到;第二點臣卻萬萬不敢的,這招兵練兵一事,須由陛下親派武將將領去主持才行,臣雖知州,可不敢越權;至於其三,那是臣的本分政務,便是陛下不說,臣也該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三點之中,唯獨招兵練兵一事,臣誓死不敢,請陛下收回!」

趙昚見他這般恐懼,連身子都顫抖了,心中一個高興,暗道,「虧你有點腦子,曉得我大宋歷來畏懼武將帶兵專權的事宜,可你錯了,朕就是要讓你這個文官去帶兵練兵!再說了,又不是明面上正兒八經的禁軍,是以廂軍為由,特種訓練法治之……」趙昚呵斥道:「起來再說!」

劉渙道:「臣不敢!」

趙昚道:「你怕甚麼?你那指點江山的豪氣去哪裡了?」

劉渙顫抖道:「臣不敢的,臣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都是為陛下效力,為大宋盡忠!臣指點的江山,是陛下的江山,是得到陛下應允並在陛下的掌握中去指點江山的,其餘心思,臣半點不敢多想!」

趙昚嘆道:「算了,朕曉得你的忠心,可是劉渙啊劉渙,朕既然用你,便不會疑你,朕要等著你帶兵北伐,幫朕恢復山河,你且起身來!」

劉渙還是不敢起身,道:「回陛下的話,便算是給臣一萬個膽子,臣也不敢在潭州招兵買馬,更遑論是厲兵秣馬了!」

趙昚不耐煩了,憤怒道:「你怕甚麼!朕今日就下旨,要你劉渙任潭州知州兼潭州節度使,讓你名正言順!」

劉渙更加害怕了,更加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連命運都無法掌握,仍舊是跪地不起!

趙昚見狀怒了,「啪」的一聲摔碎了茶碗,罵道:「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最後再說一遍,劉渙領旨——朕今授予劉渙譚州知州兼潭州節度使,享練兵調度之權,官職不在大小,直轄朕親自管理,旁人不得插手!」

劉渙聽得皇帝鏗鏘,再也無法推脫,顫抖道:「臣遵旨!臣今日對天發誓,若有生之年不得為陛下北伐恢復,臣不得好死!」

幾人見他起得身來時,雙面酡紅,眼角已然掛起了淚珠,想必是感動鬧的。

趙昚見他忠誠,心底一個欣慰,罵道:「男兒大丈夫,你流淚作甚?」

劉渙拭去淚痕,卻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還請允諾!」

哪曉得趙昚揮手拒絕道:「莫說!朕曉得的,你是想要錢,無非是講些甚麼軍旅開銷的鬼話,哼!要錢么,沒有!你自己想辦法!」

劉渙這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反駁一通,心底直罵,「你個老狐狸,老雜皮!」臉上卻驚愕地答道:「臣遵旨,臣瞭然了!」

趙昚道:「即是瞭然,那便滾吧!收拾你的行囊,等明日官憑及一眾文書下達,便去潭州復命罷!」

劉渙道:「臣遵旨!額……臣口渴,能賞一碗茶吃么?」

趙昚再次「啪」的一聲拍案而響,怒道:「你滾不滾?」

劉渙趕緊轉身,急急道了一個:「臣遵旨,這便滾了!」說完果真一溜煙不見了身影……

劉渙走後,趙昚終於忍無可忍,哈哈大笑起來,后朝趙汝愚道:「子直,還真應了你所講的,這劉渙就是個吃硬不吃軟的傢伙,千萬不能對他好呀!」

趙汝愚也是微笑道:「陛下聖明!」

趙昚又朝史浩問道:「史相公,這般安排,可有不妥?」

史浩道:「此子雖然頑劣一些,但忠誠可佳,當不會出甚亂子。老臣是覺得,這般安排他,難免膽子過重,正如他所講,是壓力山大!老臣是怕,他緊張之中,只求冒進,卻失穩重呀。」

趙昚沉吟道:「恩!愛卿所言在理!哎……實在是朕等不起了,他劉渙是不是大才,到底可不可用,就看這一二年的表現了!愛卿放心,他這是有名無實,關鍵是半點錢財沒有,困難重重的。若真帶出了兵,那是好事!可若他真想造反,相信朕之掌握下,他還成不了氣候……對了,那黃定的安排呢,也請二位談談!今年大比,黃定與劉渙都是朕看重的人才!」

史浩長嘆一聲,答道:「陛下,黃定此子,若加以鍛造,當成大氣候無疑!假以時日,定是朝中中流砥柱!」

趙汝愚也是附言道:「史大人所言甚是,臣也覺得那黃定才華橫溢,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趙昚聞言笑了,道:「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未完待續。。)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南宋日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南宋日記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重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