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了活命

第十一章 為了活命

他們來到山巔之時,天空還昏暗得很,深秋時節的陽光總是害羞,一般不會輕易以真面目示人。

劉渙本想整理思緒,總結一番,想想自己在這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到底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可一覺醒來,又陷入了瘋狂的練武之中。

說實話,他對這練武並不感興趣,因為他深知,武術一途,在冷兵器時代或許有用,但人類社會總會進步,記憶沒錯的話,這南宋時期,已經有了火藥了,可惜當今時代的人還是沒有將這一危險而恐怖的東西用在正途上。一旦到了**時代,武術也走上了末路。雖然這看法過於片面和現實,但確確實實是客觀的存在。

想及現在火藥的用途,是在是讓人心憂,不過這卻怪不得宋人,畢竟任何歷史的發展和進步,都是隨著經濟的發展,政治的變革,技術的進步,視野的改觀和思索才造就的。在一個還處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迷信封建的時代、人們的價值觀和信仰還停留在虛無縹緲的理論之上,如佛、如道、如神、如鬼、如後來朱熹的客觀唯心主義……人們觀察世界,認識世界,研究世界,都還沒有能達到精確到火藥上來,又更遑論其他。

關鍵是這些信仰的理論和價值的認同及人生的追尋,並不能給現實的生活帶來多少的能動力量。君不見那些貧窮疾苦的百信,心中滿是道義、鬼神、君臣父子、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堅守一生,又不見得那苦難的生活有什麼改觀了?反倒是那些離經叛道、胡作非為的孽畜子,往往過得很好呢。如此一來,便會在人們心中形成一種自卑式、被動式的價值認同,終日詛咒惡人不得好死,偏偏惡人卻越活越好;終日痛恨金人,金人卻步步緊逼……

於是乎,時間一長,百姓心中開始將終日期待而又始終不會得以實現的疑問轉移到了統治階層的身上,他們開始懷疑朝廷,懷疑官府,又由懷疑轉變成了痛恨,痛恨他們的無能和**。

當終於有朝一日痛得不能再痛之時,人們就由痛恨轉變成了反抗,他們反抗朝廷,反抗金人。或許有轟轟烈烈的,不過大多不得善終。

劉渙知道,千百年來,不是孔子錯了,不是孟子錯了,不是釋迦牟尼錯了……儒道佛沒錯,仁義禮智信沒錯,傳承千年的道德價值沒錯,錯的是人,是人的信仰和內心的價值認同。正所謂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作用於意識,這一對能動辯證關係的東西,催促著人們不斷向食慾和**進攻,得到了好的,又要更好的,後來的後來,當物質瀰漫得蓋過了精神,精神就要出錯,精神一旦出錯,去觸碰物質的手段就會轉變,手段一變,世界就要變了。

到底,反思之時,卻把罪責又推論到精神上去。出了一個統治階層,就會形成一套精神理論,不過在舊的信仰上面加上豐富多彩的枝葉而已,所以董仲舒的儒學也好、唐太宗的君輕民重也好、朱熹的客觀唯心也罷,歸根結底,淵源的本質都是那千百年來的底蘊傳承,或是儒家、或是道家、或是佛家,大抵中華上下五千年,變來變去,皆是離不開這一核心價值觀。

你可以說後世,那後世又如何?馬克思主義何等牛.逼,同樣也要中國化,故而才有了中國特色。

劉渙曾記得有一個人說過一句話,是「不論黑貓白貓,能捉住耗子就是好貓。」這一句樸實的話真是有天大的道理,且不論是什麼樣子的精神理論和內心信仰,只要能推動物質的變革,能滿足身心的需求就是最好的東西……

但是這一道理的認同和實踐又不能走了極端,否則人們便要一門心思地研究出如何「捉住耗子」的方法和手段,時間一長,人心就容易躁動和不安,一切唯物質論、唯金錢論。直到心中再沒有了信仰,沒有了精神追求和最初的價值認同,天下又要動蕩起來……

「師父,你說千百年後,你教我的這兩樣絕技還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千百年後,那時你我都已化成了灰,有沒有用都管不上了。」

「可是師父,你就不想想千百年後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么?」

「哈哈,傻徒兒,變成什麼樣子我哪裡想得到,總之不論如何變動,這山不會變、這水不會變、這天地日月也不會變……」

「不是的師父,這山水天地或許會變的。」

「哦,怎麼個變法?莫非你能透視未來不成?」

「我哪裡會透視未來,師父你想想,在你的記憶之中,那黃河和你小時候、和你聽更老的老輩人說起時的模樣和而今相比,有沒有變化?」

「黃河?哦,倒是有變化的,師父曾聽聞老輩人談起,黃河以前還不是這般易動怒,以前的水卻要清亮些……哎,都是金人作祟,搞得天-怒人怨,你我那漢人的黃河卻也動怒了。」

「額……師父,其實……其實這和金人……算了吧,咱們還是學刀法吧!師父我有些冷!」

「不要緊的,好徒兒,你放輕鬆,瞎想自己就如那蒼穹上的一顆繁星,風吹也好,雨打也罷,你都是你,巋然不動……但呼吸很重要,天地之氣從閉口而入,經承漿穴一直灌入丹田氣海……一吐一納,循環往複,推陳納新。快則三日五日、慢著三月半載,這天地間的冷熱便不會那般容易影響你了。」

「哦,師父,這道理便是『吾善養吾浩然正氣』么?」

「『浩然正氣』?師父不是太懂,你說得簡易些!」

「其實就是「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不論現在的環境、將來的敵人如何強猛、如何兇惡,盡可當他是清風拂山,明月映江,雖能加於我身,卻不能有絲毫損傷。然則如何方能不損我身?歸根結底便是,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師父,我這般理解不曉得對不對?」

「……好徒兒,你……你真是天縱奇才啊,這吐納呼吸之道,就是如此呢……哦,不好不好,你點醒了師父,師父似乎抓住和明悟了什麼東西……」

劉渙心中暗笑,「這他.媽.是金大俠的九陽真經,當然厲害了,卻不曾想,我胡亂道來,還真合了大道之理。」見師父陷入沉思,劉渙也難得清閑,找棵大樹靠著,緊緊地畏縮成一團,眼睛一閉,又進入了夢鄉。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曉得是被他師父一腳踢醒的。

他師父也不曉得是怎麼了,像變了個人,教起劉渙來比昨日還要用心,顯得激動不已。他說劉渙是一塊天然而且不可多得的璞玉,遇上了他這能工巧匠,認真打磨,一定能夠熠熠生輝,照耀世間。

劉渙信了他的鬼話才怪,只是按照虛相所言,他的身體確實過於虛弱,不加以鍛造,在這醫療條件落後的年代,興許哪日夭折了也說不定呢。

一切為了生活,為了活命,這塵世間還有什麼東西比生命更重要和寶貴呢,於是劉渙心甘情願讓師父折磨……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用了心,盡了力,便會有成就,除非是豬頭和白痴。

「好小子,你學刀比學射箭還快呢。一十二路刀法的形式招數已然記得爛熟了,只是少了刀的霸氣和韻味,揮刀出去也輕飄飄的,沒有力量,沒有速度……」

「師傅……你說過的……額……我才十三歲啊!」

「十三歲怎麼了,女子十三歲也是豆蔻年華了,大多做了人妻,挑起了生活的膽子。天下家哪個十三歲的女子像你這般矯情?哼!虧你還是個男人?」

「這……好吧,我再練就是了……只是師父,我餓了。」

「稍等……」

大漢又不見了,形同鬼魅,回來時手中拿了一個燒雞,還有一壺酒。

劉渙三下五除二,兩隻雞腿不見了。他說:「師父,我好渴呢?」

「這不是有酒么?」

「我……」

「喝吧!」

劉渙灌了一小口,覺得現在的酒別有一番滋味,只是或許參了清水,並沒有前世那種穿喉而過的感覺。

「咋地,你盯著酒壺看什麼?莫非這酒不好么?」

「額……還行還行。」

「什麼叫做還行,有種你一口氣喝半壺!」

「我為什麼要一口氣喝半壺?」

「哼!老子管你喝不喝,你這娘娘腔!」

「額……老頭你別激我,我最見不得人家激我了……好吧,老頭,就讓你看看我的酒量吧。」

咕咚咕咚的聲響不斷,劉渙發了瘋。反正這酒的威力和前世的啤酒差不多……

「味道咋樣啊徒兒?」

「噶……師父,我咋覺得有些熱呢?頭也開始暈了起來……哎呀,不好不好,師父,地震了,這山要崩了,咱們快跑!」

「給老子回來,你這裝模作樣的小子,以為老子看不出來么,你眼眸之中一派清涼,神態堅定,半點恍惚之感都沒有,別在老子面前裝醉!」

「師父……嘿嘿……醉是沒醉,就是體內熱得慌。」

「那便對了,你趕緊練刀,記住要隨心隨意,打錯了也沒關係,你心中怎麼高興就怎麼使,開始吧!」

一十二路刀法,是抗金名將魏勝的絕技,魏勝不知何時將這路刀法傳給了劉渙師父。

這套刀法大開大合,鋒芒畢露,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實在是千軍萬馬之中,橫掃戰場的最佳法門。

劉渙喝了半壺酒,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有些招式記錯了,他只管隨心隨性……

突然,他頭腦清醒起來,秋風一起,撩動了他的長發,他才大喝一聲,收勢而立。

放眼一看,發現周遭一片狼藉,枯葉橫飛,散亂在秋雨之中。

「好徒兒……現在你還記得多少招?」

「師父,現在卻不好說了,我只記得適才練刀之時,前後左右都是兇惡的金人,我心中氣氛,不把他們殺乾淨就不痛快。後來我覺得那些金人好生脆弱,盡無法抵擋住我的刀勢。再後來我覺得我天下無敵了,金人都被殺光了……秋風一來,我便自然而然地收勢了,而今頭腦清醒得很呢。」

「哈哈哈,這便對了,這套刀法的精髓就在於臨陣殺敵。你在細細回味一番,也不要強難自己,能記住多少算多少,我們也該回去了……」

下山的路上,劉渙覺得沒有了昨日那般乏力,只是山路仍然溜滑,關鍵是本來沒有路的,他只是跟著他的師父走。

「師父,我想你背我!」

「你今日又不累,自己走吧!」

「可是師父,我真心想你背我!」

「哎,好吧好吧,收了你這麼個徒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大漢又背起了劉渙,如履平地一般,朝著鵝湖寺走去。

大漢覺得怪異得很,這嘰嘰喳喳的小子,一旦到了自己的背上,就出奇地安靜起來。

「渙兒,為師背得了你一時,卻不能背你一世。小鷹總有一天都是要離開老鷹的。你的路還長得很,為師不在身邊,你要學會獨立,以後可別指望再有人背你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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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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