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芳華如夢

「歲月匆匆，彈指間，萬年已逝，過去的執念，該放下了！」

洛宇喃喃自語，手中長劍，如一道凝固后的雷電，鋒芒逼人。

蒼穹早已消失，血色星辰，向著天武界衝擊而來。那血紅色邊緣，依稀可見無數座猙獰的山川。

暴戾的血光中，似乎還糾纏著無數縷不散的怨念。

倘若與血芒星相撞，整片大地，勢必都會化作塵煙，蒼生，都將消逝，歸入永恆的地獄之中。

洛宇長劍一揮，彩光迷離，如一片七色的雨絲，交織著絢爛的虹霓。彩光匯作劍氣，以凌厲之勢，殺向那血色星辰，

轟！

信念匯聚著劍氣，無比磅礴，所過之初，獨留一道空間的裂痕。

然而，當劍氣斬入血芒星，卻似泥牛入海，幾陣彩光閃爍后，便徹底消失。而血芒星下，天地依舊是血雨淋漓，狂風呼嘯。

那可是一顆星辰，以生靈之力，的確不可撼動。

地面，凝望著那即將隕落的星辰，眾生，都開始慌亂。這是真正的浩劫，任何生靈，都難以躲過。

無盡血光，雨絲般灑落，每一絲，都是一縷上古的怨氣。

洛宇劍眉微皺，長劍一揮，清揮旖旎，盪開了一片血雨般的紅光。

凝視著那巨大的血芒星，他的眸子，顯得無比深邃，彷彿有萬千思緒，匯聚在那漆黑的瞳孔中。

巨大的星辰隕落，一片紅光中，縱然是他，也顯得如此渺小。

但是渺小又如何？他不能讓天武界毀滅，在這一片紛繁的人間，有他的信念，有他的過往，更有他永生永世都放不下的牽挂。

萬般眷戀，在他的劍上匯聚成鋒，銳氣逼人！

「哪怕是螳臂當車，我也要拼上這一把……」

洛宇喃喃說道，平靜的語氣，猶帶著當年那白衣少年的堅毅，沉穩的氣息，卻已在歲月打磨中落滿滄桑。

「血芒星隕落，你終究還是守護不了這個世界。」

溟煞的笑聲，自那一片血紅當中傳來，彷彿來自一個極其遙遠的地方……

洛宇不言，舉劍對天，漫天狂雷閃爍，他白衣飄飄，雷光中，那挺拔的身影被定格在這一刻，化作萬古的永恆。

下一秒，劍氣破空，落盡了人世繁華。

他來到了血芒星前，遙望著那無邊無際的血紅，一劍斬落，天地共顫。信念，如洪荒巨力一般，磅礴而出。

然而，這樣驚天的一劍，卻沒有在血芒星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血色光輝，彷彿足以吞噬一切，包括劍氣……

洛宇震驚，翻湧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自己全力一劍，竟不能對血芒星造成任何傷害！

該怎麼勝？

對手不是生靈，而是一個世界，一個積攢了萬年怨氣的世界。某一刻，他聽到了無數亡靈的嘶吼。

那樣凄厲，那樣深刻。

「在無盡的怨念中化作灰燼吧！」

溟煞冷冷的說道。雄渾的聲音，此刻化作千重萬重，彷彿是那些冤魂的申訴。

隨後，浩蕩罡風狂暴，血芒星上，突然化出強大吸力，如千百隻無形的手，將洛宇拉向那片亘古的血紅。

洛宇一驚，手中長劍幻化萬丈，將強大引力攪碎。而後，巨劍如長虹貫日，刺入血芒星中。

天地間，紅光大漲，赤雷翻滾！

巨劍萬丈，揮動，如一道浩瀚的極光，在血芒星上劈出縷縷紅芒。然而，一切都是無果，面前那巨大星辰，依舊在隕落。

快了……

再這樣下去，天武界，恐怕會與血芒星直接撞上。

他的眸中，第一次閃爍出如深淵般絕望的目光。

怎麼辦？若繼續如此，一個時辰之內，天武界勢必化作灰燼。而那時，天下蒼生，也都將消散。

一切，都回到了洪荒以前。

「萬物，終究都逃不過因果……」

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如一滴滴墜落的珍珠，清脆中，有著永恆的悲傷。

洛宇轉身，映入眸中的，是那白髮勝雪的女子。纖細，單薄，不染凡塵，美得彷彿天上仙女，卻又孤寂得如寒冬里獨自盛開的雪蓮。

不知為何，此刻那道白色身影，顯得分外朦朧。

洛宇道:「玄霜，快回地面，溟煞已經積怨太深，這裡，絕非久留之地。」

天地，彷彿靜止了一剎，他的聲音回蕩在凜冽清風間，一如五年前，那個尚帶稚氣的少年。

然而，玄霜卻無動於衷，一對明眸，凝視著那片不滅的血紅，目光複雜。

她的身影，佇立在浩蕩狂風中，如凋零的花瓣。

「玄霜，你怎麼了？」洛宇略感差異，問道。

玄霜這才轉過頭來，望著洛宇，淺淺一笑。

剎那間的笑顏，帶著從未有過的溫婉，暗淡了紅塵三千，暗淡了人世繁華。末日的光景，彷彿都在這笑容中模糊。

「昔日，龍族鑄就的大錯，終究當由龍族來償還，所以，龍族滅亡了。然而，我卻成為這滅亡種族中，唯一的殘存……」

「那又如何？」洛宇問道。他忽然覺得，今日的玄霜，似乎變得陌生，陌生的如同五年前初遇時那般。

玄霜凝視著洛宇，眸光複雜，但久久之後，那美麗的明眸中，還是流露出了一絲不舍和悲傷:「這五年裡，謝謝你的陪伴，只是，接下來的歲月，我不能再幫你什麼了……」

洛宇劍眉一皺，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只是，他的目光，依舊是那深深的疑惑。

他不解。

「龍族避過了萬年前的浩劫，卻又在千年前毀滅，所有的同類都消逝了，唯獨我僥倖逃生，然而，這不是一種幸運，因為，從躲過浩劫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肩負了使命。」

玄霜繼續說道。血色蒼穹下，她的聲音，格外空靈。

「使命？」

「是的，那天，龍族覆滅，父親將我送出宮殿時，說過一句話，千年了，我始終無法忘卻。」

「什麼話？」

「萬般塵緣，終歸因果，一切，本該在今日徹底了結，但是，我送你出宮，卻又延續了那一段上古的因果。」

「那又怎樣？」

「這是上古的恩怨，只要龍族未曾滅盡，血芒星的怨氣，便永遠不會停息……」玄霜說道。清冷的聲音，依舊是如此平靜。

這一刻，繁華過眼，紅塵聚散，萬般塵緣，俱作雲煙散……

洛宇似乎明白了什麼，持劍的手，第一次，因為心念動搖而顫抖。磅礴的信念，正在漸漸退卻。

龍族未滅盡，恩怨便永不會停歇……

「是啊，一切都是因龍族而起……」洛宇低頭，年輕的聲音，在風霜中如一盞時明時暗的青燈:「但，你是天地間最後的龍族了！」

話音落下，萬物，都曾有過片刻的停歇。天地，似乎在風雨中搖曳，歲月的嗓音，唱起了一曲渺茫的悲歌。

風起雲落，風起雲落……

清風，吹起那三千縷如雪的髮絲，玄霜輕輕點頭，道:「所以，我必須了結這一切……」

洛宇沉默，耳畔，彷彿有雷電在交織。那一刻，萬千思緒，如一道泛彩的江流，自他心間淌過。

「你……」

洛宇話未說完，白衣女子卻已輕身一躍，纖細的身姿，如一縷飄飛的白雪，在風雨中彷彿隨時都會散去。

凝固的光陰，再次開始流動。雷電中，她已經臨近了血芒星。

再過半分，便是毀滅。

血芒星上，溟煞停止了言語，似乎不敢相信，這女子會為了蒼生，而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不！」

洛宇突然反應過來，縱然一躍，凌厲如閃電，一把抓住了玄霜的素手。

那白皙的手掌，此刻，竟如此冰冷。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心緒涌動。本以為一切終將平息，卻不曾想，那只是蒼天的一個玩笑。

玄霜凝視著對面的青年，明眸之中，並無意外，彷彿早已料到。甚至，那清澈的眸光中，還摻雜著一絲欣慰。

「千年的孤寂之後，謝謝你，還一直將我放在心間……」玄霜輕聲說道。蒼冷的風中，她的語氣，第一次如此柔和。

洛宇不言，只是緊緊抓著白衣女子的手掌。

不能放手，否則，她必定形神俱滅。但若是不放，天下蒼生，又當如何？自己真的要背棄守衛天武的誓言么？

即便心間猶豫，他的手，依舊抓得很緊，彷彿手心所握，是一縷昨夜的殘夢，稍稍放手，便會消逝在往事的塵煙中。

玄霜輕輕搖頭，嘴角帶笑，清澈的眸中，有微微閃爍的光澤:「謝謝你，用五年時間為我的心保存著最後一縷溫暖，但是……」

「為了蒼生，也為了你自己，放下執念吧……」

她明白，蒼生之命，皆只是一段長河，淌過萬川之後，終該有一個盡頭。

而自己，已經在茫茫歲月中活了千年。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她的生命之所以延續，不過是為了再今日，了結一切的因與果。

漫天驚雷中，兩人的手，都在顫抖著。

上天創造了眾生，原來，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在悠悠亘古中詮釋一段悲歡。悲歡過後，是深切的無奈……

過往歲月，化作清珠，一滴一滴，墜落在洛宇的心中。

他最終選擇了放手。修長五指，在鬆開的剎那，終結了一段瀰漫千古的恩怨，卻又造就了一片永存不滅的悵惘。

他不想放手。

但他必須放手！

為了蒼生，放下執念！

他佇立著，身形修長，與平日里一般無二，就連臉色，也突然平靜。

放手的一剎，他彷彿經歷了萬年的輪迴……

狂風呼嘯，那白髮勝雪的女子，向著一片血紅火焰中緩緩飄去。如此無助，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堅決。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般倔強。

塵世的喧囂，漸漸靜默。三千紅塵中，她的身影如此凄美，凄美得，彷彿一段無法觸及的夢。

紅塵千般，終是雲煙過眼。

千年後，是否還會有人記得，那個曾為眾生而死去的女子？是否還會有人將她和他的故事傳唱？

那一刻，洛宇凝視著玄霜——那個即將消散的女子。

兩者間的距離，如此之近，卻又如此遙遠，彷彿相隔著千萬年的光陰，兩兩相望。

「再見……」

最後兩個字，化成一縷清風，回蕩在洛宇的耳畔。柔和的清涼中，似乎還帶著昔日的余香。

洛宇靜靜的哽咽著。原來，就算已經凌駕在了萬古之上，也還是會經歷那撕心裂肺的無奈。

一切，都是如此殘酷。

她的身影，最終還是消散了，散入那九天浮塵中，再也無法尋回。五年沉浮五年夢，一切如煙。

血芒星，也散了。彷彿是有一道神諭，在暗中安排著一切。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一場大雨，灑落在蒼茫大地上，撫摸著浩劫之後的萬物。蒼生，在風雨中慶祝，一片歡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