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另一個洛宇
第488章另一個洛宇
天上，輕雲聚散，月輝如紗，清冷了一片無邊的孤寂。
洛宇獨坐在月下，松柏的細葉，為他遮去了幾分月光，卻不曾遮蓋那霧一般的迷茫。遠處，青年房間的燈光已經熄滅
——那是另一個自己，然而，他卻在人世的炎涼中，選擇了平庸。
訓練場上，有道道下窪的痕迹，在月華下化作陰影。那是歲月的指尖所劃下的痕迹，細微，卻又如此明顯。
明月或許想過要照亮那一片細微的黑暗，然而，卻終只能嘆息，低痕太深，月光太淺。
「如果十五歲那年沒有天魔之體的出現，我，是否也會像他一樣，在人世當中褪去熱血，褪去堅毅？」
洛宇喃喃說道，清晰的語氣，不知是在詢問自己，還是在詢問明月。亦或者，是在詢問歲月。
原來，自己一路走來，都是憑的幸運嗎？何謂堅毅？何謂執著？當自己沒有了天魔之體，後面的一切，都還會存在嗎？
他陷入到了疑惑當中。
天魔之體，是天生而成的。然而此刻，他卻想不通:究竟是洛宇成就了天魔之體，還是天魔之體成就了洛宇？
他緩緩站了起來，修長的身影，在月下如此孤寂，如此的格格不入，彷彿一道清微的光芒，卻又是如此熾盛……
望月，輕嘆，蒼茫的一夜，彷彿只是一瞬。
隱隱間，他的眸中，有光澤閃爍。而那迷茫的光澤，卻又似纏綿了千年，始終未解。在悠悠光陰間非聚非散。
他的迷茫，散入到夜色當中，清風徐下，漆黑的夜色，似也因此而變得沉重了幾分。
一往無前的信念，會就此在歲月當中被打磨乾淨嗎？那個落魄青年，明明與自己並不相像，然而，又的確是自己。
除了洛宇之外，還有何人有過這般經歷？只是，兩個洛宇，卻因為十五歲那年出現了不同的分界線，而各行其命！
當歲月的筏，再也載不動那沉鬱的信念，自己，是否也會因此而消沉？他努力的告訴自己:不會。然而，此刻那個屈服於命運的落魄青年，不也正是自己么？
他，曾經也是那般熱血、那般堅韌、那般執著。然而，天魔之體沒有出現、妙菱沒有出現，一切，也從來都不曾發生過改變。
既然那個人也是洛宇，那麼，他應該與自己有相同的性格。如此，也就是說，若十五歲那年自己沒有開啟天魔之體，那麼，最終也只是歸於平庸。
如果沒有天魔之體，命運，便只是借他的身軀，來演繹一段悲涼。甚至，到後來，命運也會覺得無聊，遂將這個人，扔在了最為灰暗的角落。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幸運，才得來的嗎？」望著自己的雙手，洛宇喃喃自語。
那修長的手，曾緊握過許多神兵利器，曾擊敗過無數強兵悍敵，然而，那些的前提，都是天魔之體……
這，似乎是一種來自心靈的衝擊，如上古存下的殘念，要將他的心，徹底碾壓成灰。
「就算是另一個天武界，滅世浩劫也終歸來臨吧？如果我不曾強大，巨龍，就請你將那萬年的輝煌與夙願，訴說給另一個人聽吧……」
低微的聲音，穿透著整片虛空，就像亘古而來，縈繞不絕。
突然吹來一陣涼風，將他那輕微的語氣托起，飄蕩間，竟隱隱夾雜著一絲苦澀。
歲月如梭，在流年的溪水中一渡，便已是多年過去。曾經那個被受歧視的少年，早已成為一方強者。
然而，那終究是因為命運的轉折。
如果過去的一切都不曾擁有，現在，還會有一個在菩提果爭奪戰中大放光華的少年嗎？
如果曾經的輝煌早已被命運抹去，甚至不曾存在過，不久之後的滅世之劫，又會由一個什麼樣的人來阻止？
年華難渡，光陰荏苒，洛宇望著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這裡，所有的暗淡，只因那個曾經堅毅過的少年，已經放棄了心中的熱血。
夢散了，未來，也同樣散了，許多東西，都於冥冥之中改變……
那麼，這個沒有了洛宇的世界，究竟會怎樣？
「如果我是這個世界的洛宇……」
喃喃輕語之後，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慌亂起來。向來沉穩的心，此刻，被命運之手拂過。輕輕的一拂，便在心的海洋中攪起了萬丈滄瀾。
寧靜的月，寧靜的風，一切，都已沉默，唯獨他的呼吸，在天地間如此沉重。
墨染的年華在他眼前飄過，他的命運軌跡，不曾與任何強者交錯，從暗淡而生，至暗淡而死。他，不是那個驚才艷艷的少年！
那一刻，洛宇只覺頭痛欲裂，他彷彿看到了一個灰暗的將來！天地無情，命運無義，白衣少年，什麼都不曾擁有過，以最低微的方式，走過了一場人間之旅。
「不……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我是洛宇！我是洛宇！」突然，他發瘋了一般，在天地間顫抖，嘶吼。
青筋，自手上、頸上暴起，突然間，他喪失了一切冷靜。兩種不同的命運，在他腦海之中變化。平凡與輝煌，強大與卑微，截然相反的命格，在一個人心中猛烈衝擊！！
「沒錯……你是洛宇，但，他也是洛宇，你們是同一個人，沒有天魔之體，你也會歸於平庸的……」
一道幽幽的語氣，自他心間響起。那是他的心聲！難道此刻，連自己的心，都承認了這一點嗎？
歲月，真的將碾平一切信念？如果沒有得到命運的眷顧，自己，終究只能當一個掃地少年嗎？
他，彷彿回到了一切的起始……
「不會的，你的命，只掌握在你自己手裡，已經在毫無進展的修鍊中堅持了十數載，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一陣冷若冰霜的聲音自心底傳來，驅盡了一切的迷茫。然而，那卻不是他的心聲……
玄霜！
洛宇響起了那個傾國傾城的美麗女子。這樣清冷卻動聽的聲音，除了玄霜，還有何人？
簡單的兩個字，一如那個冷艷卓絕的女子，以徹骨寒冰，凝固了所有的疑惑。而後，冰碎，墜地，化水。所有迷障，都散去了……
「擁有了天魔之體又怎樣？你還是需要冒著性命之危去獵殺魔獸，才能使實力精進，這樣的修鍊，難道就不艱難嗎？可是再艱難又如何？你還是走到了今天。」
玄霜的聲音彷彿永遠染著冰寒，卻又那般犀利，如冰封千年的寒刃，直刺人心，直醒人意。
清冷的語氣，剎那間，喚醒了一片白霧般的迷茫。傾城的女子，一息一語間，都帶著特殊的魔力。
洛宇回過神來，清風，依舊吹來，月華，依舊灑下。一切，都不曾變動，變動了的，只是他的心……
輕聲嘆息，他發現，方才的慌亂之中，自己那緊緊握拳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觸回了松柏之上。
拳頭，剛好印在入了樹上的凹陷。那裡，是少年曾經徹夜苦練的地方，是少年曾經灑下熱血的地方。一道道拳印，凝聚著一道道堅韌的信念。
拳印，是他曾經的留在這裡的執著，雖然已在歲月中染上了幾許斑駁，卻依舊如此深刻。
「是啊，那麼多年了，實力儘管毫無進展，但卻從未有絲毫懈怠，又怎麼可能，在剛剛突破三級武者之時，便選擇放棄呢？」
他笑了，笑得很和煦，不染一分塵埃，卻也不帶一分高潔。
就那麼，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笑了……
突然，他眉間一動，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而後，回首，深邃的目光，向著房間望去。那裡，正是落魄少年休息的地方……
他急匆匆的走了進去——從未有過的急忙，甚至，連一聲呼吸，都生怕耽擱了時間。
穿過房門，他看清了房間里的一切。
一線月光孤寂的灑落，從緊掩的窗隙間透出。幾分淡淡餘光，照耀在房間里，異常柔和。原來，即便是最為灰暗的角落，也會被光芒所照射嗎？
是的，信念之光，只要足夠強大，就不會有照不到的地方。
白天，那落魄而疲憊的青年，此刻盤腿而坐，一縷縷微弱元氣，在他的身旁縈繞，如水如霧，格外精純。
原來，他竟還在修鍊，熱血，依舊在心間流淌，執著，從未因世人的冷漠而改變。
淡淡月輝下，那張俊朗的臉龐哪裡還有半分疲憊？堅毅駐紮在眉間，薄弱的元氣微微運轉，卻已經有了驚龍之勢！
不對，他如今的實力，已經是五級武者了！
原來，一切的堅韌，都不曾在歲月之中彌散，洛宇依舊是洛宇。沒有天魔之體，沒有妙菱，他也依舊會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
就這麼，隱忍而堅韌的，走下去……
元氣收斂，睜開雙眸，青年站起，口中喃喃:
「對了，父親臨走前曾留下一把鑰匙和一個箱子……」那些被淡忘的過去，在他腦海當中浮現。他，向著父親的房間，走去了……
原來，根本沒有所謂的命運么？該出現的，終究還是會出現，時光可以將他們推遲，卻無法讓他們彌散。
他想，接下來，少年的心，一定是欣喜的。
回頭，走出房間，只見天穹遼闊，萬里無雲，白月如紗，輕攏而下。如此安寧，如此美好……
「快點快點，必須抓緊時間。」
洛宇的感知力何等敏銳？輕微一瞬，便聽清了洛家外的竊竊私語。於此同時，還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據說洛家守衛森嚴，修鍊之人眾多，我們這般進去，會不會有危險？」
「現在正值飢荒，四處無糧，我們不來洛家偷食物，便只能餓死。」
「對呀，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正餓著肚子呢！」
「飢荒？！」洛宇一愣，隨後，臉上湧現了幾分喜色。自己與妙菱，正是在那飢荒之年相遇的。
指間纏繞的流年早已遠去，卻銘刻在了他的心中。
那一刻，他笑了。原來，這個世界的自己，並沒有失去過什麼。只是，時光的錯位，將一切都推遲了。
不知道，十八歲才相遇的洛宇和妙菱，會有一段怎樣美好的故事。
笑了笑，感知著門外那些正欲攀牆而入之人，洛宇輕輕揮袖，捲起一陣流風。風過，洛家糧倉里，飛出了一大袋糧食。
「天哪！這……這是食物，而且是從天而降！」
「怎麼回事？難道上天也在同情我們？」
「管不了這麼多，先拿回去再說吧……」
聽著洛家之外的輕言輕語，洛宇笑著走向了另一個自己的房間。
「天魔之體，需要吞噬魔獸內丹才可提升實力……我現在還沒有實力去獵殺魔獸，而市場上，內丹的價格卻又太貴……對了，如今正值飢荒，不少富人都沒有口糧，不如帶些糧食出去看看，興許能遇到一兩個帶著魔獸內丹做飾品的富人……」少年的低語，送入洛宇耳中。
歲月推遲了相逢，然而，所有的美好，終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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