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相愛相殺
「我記憶中的小月，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絕不是一個冰冷無情的惡魔！」風浩一字一句的道。他的聲音，此刻亦是不含任何情感。
水月沒有說話，望著風浩那本該烏黑，但卻無比蒼白的長發，眼中似乎微微閃過一絲異樣，如冰山之中突然迸發的一顆火星。然而，火星終究還是在冰冷之中熄滅。
「沒什麼好說的，動手吧！我要為父母報仇。」
風浩緊握長劍，向著水月步步逼近而去。劍上的寒芒，一如他那顆經歷過人間世事之後，被風霜沖刷得冰冷無比的心。
長劍逼近，寒芒如電。水月素手一抖，一陣寒光從袖口之中閃爍而出——那同樣是一柄長劍，劍上銀芒如皓月揮灑，卻沒有半分柔和。
兩柄長劍接觸，花火頓時迸發而出，無比明亮！十餘年前，少年和少女的心中，同樣迸發過明亮的花火，只是，那種單純而璀璨的花火，已經被十餘年世事的無常所徹底淹沒。
風浩長劍揮動，劍氣縱橫於天地之間，如一道道閃爍的雷電。月0水同樣劍勢凌厲，不斷擋下風浩的招式。雖然同為武尊強者，但他們之間的戰鬥，並沒有排山倒海般的壯闊，更沒有驚天動地般的雄渾。
然而，縱是如此，那長劍揮動之後所爆射的寒芒，依舊足以讓千里之內的任何生靈避退。甚至，連那足以稱為魔獸之王的六階魔獸，也絲毫不例外。
兩道身影如風一般在天地間碰撞。武尊強者的速度實在太快，長劍的每一次碰撞，幾乎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風浩劍勢凌厲，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很是極其果決的殺意。望著眼前這道劍法極深的玄冥教女教主。他記憶中的小月，已經死了。在楚家被毀滅的那天，就已經死了……
天地間劍氣縱橫，風浩眸光冰冷，以浩瀚元氣盪開了水月的長劍。兩道身影越戰越快，如閃電在天地之間穿梭。
這是武尊強者之間的戰鬥，縱然是武皇，也不可能插手其中。那般凶戾氣勢，甚至足以將一名武皇撕成碎片。然而，比這氣勢更可怕的，卻是風浩那越發冰冷的心。
人世間的一切，在他眼中，彷彿都化作了血海，仇恨的血海！
水月好幾次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都無從開口。風浩的攻擊太過於凌厲，他甚至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此刻，玄冥教外圍，無論是真武宗之人，還是玄冥教教徒，都停止了戰鬥。而玄冥教內，兩位武尊強者則正在生死相殺！他們都明白，如今的戰鬥，只在風浩和水月兩人之間。
風浩勝，則真武宗勝！水月勝，則玄冥教勝！
而他們的戰鬥，在這兩位巔峰強者的碰撞面前，已經顯得毫無意義。況且，經過剛才的浴血廝殺，縱然他們都是強者，元氣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雨，自天穹之上淅淅瀝瀝而來。地面，卻是無盡的鮮血在流動。或許，仇恨的蔓延，本就只能帶來毀滅。血流成河，伏屍無數，這裡彷彿是經歷過一場大屠殺。
終於，玄冥教內部，那浩蕩而開的雄渾元氣止了下來。風浩，水月，這兩位巔峰強者，此刻似乎停止了戰鬥……
沒有半分猶豫，真武宗和玄冥教的成員都紛紛湧入到玄冥教聖殿之內。之後，望著教內的一幕，所有人，都震驚了。那是一種徹徹底底的震驚！
水月的心口被長劍深深沒入，鮮血，順著她柔軟的衣裳滴落於地。還有幾滴鮮血，灑到了風浩的手上。那血，是溫暖的，絲毫沒有半分冰冷！
風浩則佇立在原地，雖然並未重傷，但一對眸子卻徹底失去了神色，甚至，連冰冷和仇恨都不曾有。此刻的他，宛若一個死人，一個肉身仍在，心卻已經死去的人。
「那……三年前我問是不是你下的毒，你為何要承認？」麻木了許久之後，風浩問道。一向心念堅定的他，語氣竟然有些顫抖。
水月運轉元氣，封住了心口的血液，這才斷斷續續的道:「因為，給楚家下毒，是當初教主交給我的任務，我雖沒有下毒，但那時……那時火陽在我身邊，儘管不知道是誰下的毒，但我都必須承認毒是自己所下，否則，若教主知道當時的我沒有完成任務，後果……後果必然是死路一條。」
風浩顫抖著，眼淚從他的臉上滑落，與水月的鮮血混合在了一起。兩者，其實都是如此的溫暖，只是平日里被掩蓋在了冰冷的偽裝之下。
「楚林哥……當初……當初我潛入你家的確是有目的的，我……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曾下毒……楚叔叔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楚林哥……
這三個字，深深的叩擊在了風浩心中的最柔軟處。淚水與鮮血，將兩個人眸中的冰冷的融化了。
「小月……」風浩聲音顫抖著，喚出了這個他三年來都不曾在提起過的名字。內心，似有一股溫暖的力量要他相信水月。
「楚林哥……」水月抬起她那已經冰涼的手，想要最後再觸碰到風浩一次。不知不覺間，她的淚水，同樣已經如珍珠般滾落。
這一刻，一切的冰冷都被溫暖所融化，兩個人，都彷彿回到了幼時，回到了那一段最是純真的微醺歲月。風，不曾吹到過這裡，但虛空中的殺氣，卻都已消失。
誤會冰釋，這本該是最好的結局。然而，在這之後要來的，卻是天人永隔！生與死，這是永遠都無法跨過的界限，縱然實力通天，縱然縱橫天下，亦不能衝過這一界限！
「沒關係的……楚林哥，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得到你的原諒，小月……小月已死而無憾……小月……小月這一生是灰暗的，溫暖很少很少，冰冷卻佔據了大半，我想……若有來生，小月一定要當個普通女孩，平平淡淡的長大，然後……然後與楚林哥相遇……」
說完此句，水月身子終於一倒，靠在了洛宇的身上。鮮血不流了，但她的氣息，她的靈魂，卻也永遠的消失在了人間……
「小月！」
風浩撕心裂肺般的大叫，聲音直震九霄，然而，卻再也喚不回那個美麗的女孩。半生都在仇恨之中度過，然而，仇恨冰釋之日，卻又要天人永分！
命運，悲涼的命運！天地不仁，日月不善！
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驚天大戰，終於以真武宗的勝利而結束。浩元帝國之內民眾歡騰，就連皇室也將這一天定為了節日。因為，那個魔鬼般的組織，終於被毀滅了。
真武宗內同樣是一片喜氣洋洋之景。因為，自今日起，真武宗，便是浩元帝國的第一勢力了！作為這個強大勢力的成員，他們自然會激動。
遠處，一片青青翠翠的草原之上笛聲悠揚，似一陣飄蕩著的和煦清風。悠揚的笛聲，平靜了草原上的一切，夕陽西下，大雁也盤旋在天空，聆聽這一曲追思。
彷彿早就掐算好了時間，笛聲在渲染了一片寧靜之後，終於停止。一個面容俊逸，卻滿頭白髮的男子站了起來，望著那染透天邊的夕陽，嘴角勾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爹，娘，小月……」
輕輕呢喃過後，他輕握木笛，在夕陽之下行走，一如當初那個堅毅的稚氣少年。紅色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如今，他已經不再去追查當初的下毒之人是誰。有時候，執念應該被化解……
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又是三年過去，楚三鬱鬱而終。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抑鬱，但，風浩是他所帶大的。真武宗下到弟子，上到宗主，都前來送葬。
死去，同樣也將生前的所有過往，所有記憶帶往了另一個世界。無人知曉，這個對真武宗忠心耿耿的老人其實來自天衣幫——一個被楚家毀滅的罪惡組織。更無人知道，他死前，手中曾緊緊的握著一包毒藥。毒藥已經硬如磐石，明顯，是十多年前的東西。
他的心情，他的記憶，都被徹底掩埋了。甚至，連風浩都不知道。或許，有些事情本就該被徹底掩埋，否則，只會衍生出根多的仇恨。
風浩佇立在真武宗最巔峰處，遙望著蒼茫大地，心中頓時生出諸多感慨。此刻的真武宗，已然成為了浩元帝國的第一勢力！
之後，一切的畫面，都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良久，洛宇方才回過神來，一對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深邃了幾分。眼前的畫面再度變幻，化作了一片洪荒之地。
這裡無草無木，只有綿延無盡的土黃色山川。就連太陽也不曾在這片土地之上升起，天穹是黑暗的，一如天地初生之日。唯一的光芒，是大地上奔騰如浪的岩漿。
「這裡是……」望著這片混沌之地，洛宇有些驚訝。在這裡，彷彿根本就沒有天與地的區分。
「這裡，便是你接受我傳承的地方。」真武宗始祖的聲音突然傳來，浩蕩於天地之間，如梵音般重疊，縈繞。
洛宇點了點頭，眸中的深邃，彷彿是經過萬代輪迴。見證了風浩的一生，他談不上什麼領悟，但一顆本就沉穩的心，此刻更沉穩了幾分。
「那便開始傳承吧，經過千年歲月的沖刷，我的修為，早已逝去大半，如今能留給你的，不多了……但，縱然如此，這一股元氣，也足夠讓你修為大漲！」
洛宇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望著那白髮之下年輕的臉，眸中卻似乎多了些什麼，道:「謝謝你，風浩前輩。」
「呵呵，應該是我謝你，能夠將這一股元氣傳承下去，我，也就得到了解脫，可惜，我的一生，終究還是留下了遺憾……」真武宗始祖說道。他，無疑就是風浩。而那遺憾，自然就是指水月。
可嘆，一場琉璃般美好的愛情，終究只能在命運的破壞之下支離破碎……
「解脫了……」風浩的身影在虛空中漸漸散開，如一陣飄渺的煙雲。曾經的蕩氣迴腸，曾經的相愛相殺，曾經的命途多舛，都在這一刻散盡……
望著眼前的一片虛無，洛宇在心中暗暗祝福。倘若真有來生，願風浩和水月能夠彌補這一世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