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出家人戒嗔

006 出家人戒嗔

都到了這個時候,息無名怎麼可能憑他一句話就放棄?但是李村村民對李寧奉若神明,怎麼都不肯繼續挖掘。息無名連殺數人,沒一個村民因為怕死而服從他的命令,倒是有人因為刀架在脖子上抖如篩糠尿褲子的。要說這些鄉巴佬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顯然更怕李寧。

息無名怎麼都想不到,李寧這把老骨頭居然這麼硬,被他的寶貝蝮蛇咬了一口之後仍舊不肯改口,堅持說這座古墓是用來鎮壓上古妖魔的,打開會有滅族之禍。息無名是不信鬼神的,他只信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墓中真的有被鎮壓的妖魔,難道不會感激他這個解除封印之人?揮手讓妖獸驅趕著村民退到一邊,換上他自己的人。

李寧讓村民排列整齊,兒童站在最前面,青壯男丁站第二排,婦女站第三排,老人站最後一排。隨即咬破食指,拖著腳步一瘸一拐的在斂心以及村裡其他人身上畫血符,兒童、青壯、婦女都畫完之後,又依次替老人畫符。他的右腿被蛇妖咬傷,雖然及時服下解藥,但是筋骨遭到毒液腐蝕,不太可能恢復原狀了。

明明只是手指破了一點皮,可是每畫一筆,都紅的觸目驚心,鮮艷的血色讓斂心惶恐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寧臉上的血色漸漸褪盡,呈現出一種灰白的死氣。

斂心忍不住道:「爺爺,您休息一會兒吧。」李寧搖了搖頭。

畫到最後幾個老人的時候,息無名的手下突然騷亂起來,斂心回頭,只見天邊不知何時飄起一大片慘綠色的雲。墓地正在向下塌陷,那些來不及跑上來的人,帶著驚恐至極的表情驚呼著沉入地底,隨著塌陷範圍越來越大,原先的墓地變成黑漆漆的巨大洞穴,上空騰起緋紅的血霧,彷彿洪荒異獸突然驚醒,那一片漆黑的地底深處,不斷傳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來自九幽地獄的召喚。

村民都本能的向遠處逃去,斂心跟著眾人一起跑出去幾步,忽然想起李寧還在原地,又折回去。李寧失血過多,已經沒有力氣了,輕輕喘息著讓眾人離開。他可以板著臉命令他的兒子孫子趕緊逃命,唯獨趕不走斂心。李陌也試圖折回來,被他的父母強行拖走了。

片刻功夫,地裂已經延伸到數十丈開外,漆黑的深淵,陰冷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地底深處那一聲聲獸吼,就像重鎚一樣敲擊在每個人的心口。斂心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又不願意丟下李寧。他攙扶著李寧,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就好像行走在夢魘中,山搖地動,許多淡淡的影子從那片緋紅的霧氣中飄出來,追逐所有身上沒有血符的人。被影子襲擊的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卻不斷的掙扎哀嚎,四周瀰漫著痛苦、嘶啞、絕望等各種歇斯底里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更可怖的是,受到襲擊的人會失去意識,變成行走如飛的活屍,啃噬同伴的血肉。息無名顧不得救援一幫手下,乘坐魔眼金雕逃離險地。

須臾,地底鑽出的怪物越來越多,四周能成為目標的卻只剩下李寧和斂心。他們被怪物團團圍住,寸步難行。李寧強撐著布置了一個陣法,告誡斂心這血符並不能抵擋怪物,只能讓怪物看不見斂心,他大限已到,讓斂心找機會逃走,不必留在這裡給他陪葬,說完就昏死過去。

那些遭到影子襲擊的人變成活屍之後力大無窮,受驚的馬匹被它們扯住,撕的四分五裂,血肉橫飛。息無名豢養的蝮蛇逃的稍慢,被活屍硬生生的扯斷了尾巴。斂心看的膽戰心驚,嘔吐不止。好在那些怪物每次靠近符陣,都被一片紅光彈開。只是圍攻的怪物太多,陣法發出的紅光越來越弱。

這是斂心有生以來最漫長的片刻時光,害怕到極致,反而鎮定下來。試著將李寧拖到符陣中央。他年幼矮小,磕磕絆絆的拖曳了兩步,不慎摔倒,一塊黑漆漆圓滾滾的石頭從懷中掉出來,滴溜溜滾下斜坡,正是當初風青彥送給他的那塊石頭。

周圍的怪物一擁而上,原來它們不止攻擊人畜,還追逐其他會移動的物體。石頭遭到怪物的拍擊,發出陣陣白光。

李寧身上還是溫熱的,就像睡著了一樣。斂心也沒多想,在他心中,李寧會永遠保護他,照顧他,就像從前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一樣。他不斷的按壓李寧的人中穴,試圖讓他醒過來。這時,陣法忽然出現一道裂縫,一隻影子正使勁向里又鑽又擠。

斂心有一瞬間的猶豫,這是一道斜坡,如果把李寧推下去,李寧會順著斜坡向下翻滾,怪物一定會先追李寧,他身上有血符,說不定就有機會逃命。但也只是一轉念,當影子撲向李寧的時候,他甚至來不及想,身體已經自動的擋在李寧前面。

那些被影子觸到的人為什麼會嚎叫不休?斂心突然就明白了,好像有千萬根針在腦中亂扎,漸漸的變成撕扯,好像身體要碎成千萬片。這是他第一次相信人是有靈魂的,因為魂魄正被一股巨力向外撕扯。劇痛讓他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斂心默念起風青彥傳授的口訣。他得到石頭之後,愛不釋手的玩了好久,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再也不敢亂變東西了。

隨著低低的念咒聲,撕扯他的那道影子漸漸凝固,變成一座石雕。但是更多的怪物,已經通過越來越大的裂縫擠進來。頭昏沉的厲害,身上劇痛難當,但是,他還不可以倒下,每次都是李寧保護他,現在該他來保護李寧了。

儘可能的集中精神,也許,他可以做到,將所有的怪物都凝成石塊。就在這時候,陣外的怪物忽然四散奔逃,擠進來的怪物也拚命向陣法另一頭撞過去,它們似乎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急於逃離。

斜坡下,一人俯身拾起地上的黑石頭,向他遞過來。這人抬手的時候還在坡下,待伸出手掌,人已經站在斂心面前,正是風青彥。李寧昏迷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斂心看到風青彥的時候,一口氣忽然一松,天旋地轉,就此不省人事。

他昏睡了好久,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求風青彥救李寧,風青彥搖了搖頭,原來李寧畫在村民身上躲避怪物的血符,代價是他自己的陽壽,他布完陣法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斂心說到這裡,忽然笑起來道:「後來啊,我發現北燕國師息無名連師父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族長不在了,其他人搬去山下另建新村。我不肯留在村裡受人白眼,就死纏著師父,一起離開了。」

斂心對幼時的糗事,生死關頭的猶豫抉擇都毫不隱瞞的講出來,可見他確實胸懷坦蕩。李安聽的入神,追問道:「塌陷的墓地後來怎樣了?那些怪物呢?」

斂心很是得意,仰起臉道:「後來墓地的位置塌陷成一道巨大的深淵,地裂從深山中一直延伸到李村舊址上,所有房屋田地都毀了。深淵中,有七彩光芒直衝霄漢,師父說有異寶將要出世,用太乙天機鏡把逃得遠遠的息無名隔空攝過來打了一頓,問清楚墓地原先的格局和大約位置。獨自下到地裂深處重新封印了地底的妖魔,在殘存的棺木中發現了一枚被天地至陰之氣污染的造化玉碟,玉碟一取出來,那些像煙霧一樣飄動的影子就消散了。」

李安道:「造化玉碟是什麼東西?」

斂心想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聽師父說,從前用來創造宇宙萬物的造化神器被神仙打碎了,碎片就是造化玉碟。」

「那一定是寶物了,你別告訴其他人,會給你師父惹來麻煩的。」李安在風青彥的指導下修鍊了幾天,已有築基修為,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雖然他從前經脈孱弱無法儲納運行真氣,但是畢竟跟隨醫魔徐藏海吐納修心長達七年之久,服用過無數靈丹妙藥。得傳極品心法之後,往日的積累便立即發揮作用,修為連破三個境界,精氣神都大有改觀。他嘴上雖然不肯認死妖道當師父,其實心中早就服了,嚴格按照風青彥的要求不分心窺伺雜術,一味運功穩固修為境界。

「麻煩已經來了,上個月息無名重現江湖,大肆宣揚造化玉碟在師父手中。傳言若是集齊十枚造化玉碟,就可以合成造化神器,從此凌駕於眾生之上,不受天人五衰的影響,不老不滅和造化同壽,掌控天地規則。九大仙門的人都說想見識一下造化玉碟,各方勢力在兩儀方寸山外打的不可開交。師父生性疏懶,對天機宮的徒子徒孫說他要閉關修鍊三個月,讓大家該幹嘛幹嘛不必理會山下的那些狂徒,也不許打擾他,悄悄帶我來俞陽城玩的。」

斂心喝了口茶水,又繼續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剛好碰上金剛門的大和尚,他們正因為找不到上山的路急的團團轉,氣急敗壞的問師父天機宮怎麼走。師父惱他們言語無禮,就指點他們進了天機宮外圍的迷陣,等那些大和尚發覺上當,既出不來迷陣,也沒本事上方寸山天機宮,在迷陣中瞎闖亂打,潑口大罵。」

說到這裡,斂心忽然模仿風青彥說話時的神態和口氣,惟妙惟肖,樂不可支的道:「師父說,出家人戒嗔戒怒,不可口出妄言。再說餐風飲露有助於修行禪定功夫,好讓諸位大師將來行走江湖的時候涵養更佳。」

這死妖道,困住別人還有理的不行,李安聽的哈哈大笑,忽然起疑道:「金剛門的大和尚以前難道沒見過天機宮主?怎麼會認不出他呢?」

斂心賊笑:「師父其實對當天機宮主興緻寥寥,一向深居簡出,天機宮大部分事物都由幾位長老打理。世人只道天機宮主必定是個頭髮眉毛都像拂塵一樣又白又長的老道士,怎麼會想到師父這麼年輕?再說以師父的修為,就是百年千年,容顏也可以不變的。」

李安心中一動道:「那你有沒有一個外號叫做天機鬼卜的師兄?」

斂心擺了個風︶騷的造型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區區在下。光我一個人講沒意思,你也說個故事聽聽。」

「謝謝你。」要不是這對天機宮的師徒,他也當不了徐藏海的徒弟。李安微微沉吟,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在醉仙樓聽說書先生講過一個故事,是關於我爹的。可惜複述起來難免直呼爹娘名諱。」

「早晚是同門師兄弟,不用客氣。」斂心催促道:「快講故事,名字不就是用來給人喊的嘛?」

話說前朝武安侯李翦風流成性,妻妾眾多,府上有六個兒子。一天李翦駕車外出,有個老僕故意衝撞他車駕,被護衛打成重傷,昏厥前遞上一封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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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鬼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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