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呻/吟聲讓他的血液突地一冷，他敏銳的往呻/吟聲的來源走去。

走進儲藏室，他看到空氣中浮着灰塵，一個嬌小的身子蜷在一角，不斷的痛苦呻/吟，並且翻來覆去。

他看到晴薇雙頰通紅，嘴裏不斷囈語着。

她紅腫的手臂上還腫著水泡，她就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嗎？

他皺着眉，來到她面前，將她瘦弱的身子摟入懷中，抱起她往預備給她的房間走去。

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后，他撥了一通電話給雨菱的家庭醫生，要他來一趟，替晴薇看看手臂上的燙傷。

在等待醫生的過程中，他雖疲憊，卻沒有乘機休息，悄然的走到床旁，坐了下來后凝視着晴薇。

他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一張憔悴、蒼白、無助的小臉。

是的，無助，就在剛才，他清楚的看到烙印在她眼中的驚慌、無助和膽怯，但是他迴避了，她當時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雨菱。

當他們還小的時候，他常常看見雨菱眼中流露着那令人想好好疼愛她、驕寵她的眼神。

那是在雨菱追逐在韓修斌的身旁，而遭到他冷落時所露出的眼神，當時年僅十歲的他就暗暗發誓，等他長大后他一定要保護雨菱，不讓雨菱再受到他雙胞胎哥哥的欺負，甚至他心中萌生了一個念頭，將來他要娶雨菱為妻，這樣子的話就再也沒有人會讓雨菱哭泣，甚至他可以用所有的一切讓她幸福。

但是他的祈禱老天並沒有聽見，雨菱的眼中還是只有一個人，而且完全無視於他的深情，於是他忍痛割愛，只要他的雨菱能夠幸福，要他成全他們，他沒有二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他的大手輕撫掛着未乾淚痕的雙頰。

她的情、她的愛他都沒有忽視，只是無福消受罷了。

「我知道深愛一個人的痛苦，不希望你像我一樣。」等雨菱的身體逐漸康復，他一定要想辦法離她遠遠的，不讓她再介入他的生活，也許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沒有人發現他黑眸閃過的溫柔，連他自己都未發覺那異於平日的心情。

他甚至沒有去深究自己為何又找上她？是他將她驅離了他的世界。

「咳！」

門口站着一個俊雅的男人，他是雨菱的家庭醫生，也是韓修堯的好友狄亦綸。

「不好意思，我找了一陣子才找到這裏，病人……」這房子太大了，狄亦綸找了好幾個房間才找到他們。

黑色的眸對上韓修堯面前的人兒，眸中浮現心驚和不忍。

「你來了，就交給你。」看到好友來了，韓修堯站了起來，越過狄亦綸，邁著有如千斤重的雙腿往外走。

狄亦綸細心檢視晴薇身上的傷。

幸好韓修堯剛才在電話中有交代這個纖弱的病人是被熱湯燙到，他才帶齊了所有藥物。

幫晴薇處理好燙傷后，看到她不再眉頭深鎖痛苦呻/吟而沉入了夢鄉，狄亦綸才提着醫藥箱走到客廳，看到了吞雲吐霧的韓修堯。

「你應該還記得雨菱的呼吸系統不太好，這屋子裏不能有煙味。」

在他的警告中，韓修堯心慌的拈熄了煙蒂。

狄亦綸沒有錯過他的動作和煩躁，他繼續取笑他。

「我記得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的生命就以守護雨菱為目的，曾幾何時你也為了別的女人忘了有關雨菱的一切？」他不直接點醒他他的盲目，他只是要他去面對自己的失常。

堯為了雨菱戒煙已久，今天是什麼困擾了他讓他破戒？

「別開玩笑了，看到你就想到雨菱的身子不適合懷孕，你說我該怎麼辦？她越來越脆弱，我能阻止她要這個小孩嗎？」收斂心頭的千煩萬緒，韓修堯坐進沙潑，伸手揉了揉緊蹙的眉。

在韓修堯的對面坐了下來，狄亦綸俊逸的臉上出現了難色。

「我想一定要勸她拿掉這個胎兒，而且要越快越好，她的身子不適合擁有斌的小孩。」

但是雨菱那麼愛斌，她絕對不會乖乖合作，這麼傷腦筋的事情，怎麼辦？

望望好友一臉的愁緒，狄亦綸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也同樣疼愛雨菱，心疼她的遭遇，只不過他對雨菱只有兄妹之情，不像某人，而這個某人為了雨菱，現在正眉頭深鎖，滿臉痛苦。

「有時候表面的堅強並不是堅強，我想女人碰上愛情這玩意兒一定都會這樣吧？」一看到兩個女人為情所困的狼狽模樣，狄亦綸不禁心生同情。

「雨菱現在有了我，我不會再讓她受任何傷害，你放心，我會守護着她，她再也不會流淚了。」

「堯，我知道你不會讓她流淚，但她會為別人流淚，你能讓女人流淚的也只有那個被湯燙到的女人，她是一個看起來滿堅強的女人，你不是要放手了嗎？怎麼又把她給扯進來？」對於堯和宋晴薇的事他早在認識堯時就知道了，只是同情歸同情他也愛莫能助。

「晴薇會真心對雨菱好，不像其他女人，我不放心其他女人來照顧雨菱。」

放心？是她對他的愛讓他放心嗎？

還是她的忍辱負重？

「我知道她不會反抗你，對你一直是逆來順受，可有一天等你把她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她就會毅然決然的離開你，到時候你一定緩筢悔。」

堯看起來似乎愛雨菱愛得很深，但他和宋晴薇也在一起七年，人是習慣性的動物，堯會對晴薇產生放心的感覺，是不是代表他的心底其實有一個宋晴薇的位子，尤其是他想到剛才接到堯電話時他語氣中的倉皇失措。

綸，你快來，晴薇被熱湯燙到了，她一直發燒，你快來救救她……

回想着一個多小時前韓修堯的語氣，以及每次雨菱生病他打來的電話，兩相比較，狄亦綸的唇邊勾出瞭然的微笑。

「她可不能有任何意外，我還需要她照顧雨菱。」身體一僵，在面對好友的調侃時，韓修堯選擇逃避內心深處真正的情感。

「隨便你，我只想提醒你不要把自己真正所愛的人往外推，要不然……到最後那個後悔的人會是你。」

睨了一臉愁苦的韓修堯一眼，狄亦綸也不再讓好友難堪，也明白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拿掉會讓雨菱沒命的孩子。

「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抽煙了，對了，那個葯要一個小時抹一次，不然留下傷疤，對一個女人好像不太好。」

他絕對不會告訴他宋晴薇其實只是驚嚇過度，受了一點感冒，還有一些疲累，大概是被他整的吧。

她手臂上的燙傷在他高超的醫術下不會有機會留下任何傷疤，就算有，他也有一個全台首席的整型科醫生兄弟可以幫忙，他只是同情那個宋晴薇的痴情，希望能有機會幫助兩個在苦海里翻騰的有情人而已。

「嗯。」嚴峻的臉上閃過緊張，但不知道是對誰緊張。

「有事再找我。」

一直到狄亦綸離開了，韓修堯深黑的眸子裏還閃著愁郁。

他舉步上樓向雨菱的房間走去，可走到一半又突然往下走，將睡在客房的人兒抱向自己的房間。

他小心的將晴薇的身子放在自己的大床上，遵照狄亦綸的指示，每一小時替她塗抹手上的燙傷。

那神情專註中還多了一點點的情愫，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今夜，他忘了每晚都會到雨菱房裏去替她蓋被子，一直守在晴薇的身邊。

【第五章】

一陣刺痛讓睡得不安穩的晴薇睜開了雙眼，當適應了由窗戶照入的璀燦陽光時，她還一度不適的閉上了眼，直到有一種不同的感覺充塞著胸臆，她才又睜開了眼，一直瞪着。

那個趴在她床前的男人……那新生的胡碴，那張夜裏讓她流淚到天明的俊顏，此時此刻竟然出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溫熱的氣息還在空氣中流動，她熟悉的五官，她熟悉的溫度，她想要永遠依偎的胸膛都在她身邊，她忘記了是一股熱辣的痛將她喚醒，一雙眼直瞅著那半掩在棉被裏的睡顏。

他守護着她！

這個訊息教她雀躍，只是……這是夢嗎？

她緩緩的伸出手，才要碰到他又縮了回去。

她怕啊，若這只是一個夢呢？等到她清醒過來，面對的會不會又是血淋淋的殘酷現實？她苦澀的想着。

「你醒了啊？」

正當她還沉浸在驚疑之際，迷惑人的黑眸炯亮的迎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