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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公主出嫁

「陛下,太醫剛去瞧過,八公主的身子已經很差了。如果再折騰的話,只怕她——」

這個宮女躊躇了一下,大著膽子說了這麼一句。想來八公主過得也不會太好,她最近一直十分不合作,吃了這麼久的葯,估計體內已經沉積了不少毒素,外加她之前一直與毒蠱作伴,吃不好睡不好的,身體早已脆弱不堪了。

如果不是她心中一直想着五皇子,恐怕早就垮掉了。

今上原本想說,死就死了。但是轉而一想,八公主被他賜婚給寧國公府了,還真不能就這麼死了。

「也罷,提前婚期吧。等小五的周年祭過去,就讓他們成親,現在可以稍微準備了。寧國公府那邊也通個氣。」

今上捏了捏眉頭,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他揮了揮手,就讓這個宮女下去了。

宮女立刻磕頭,小心翼翼地往門外退去。剛出了光明殿,她的嘴角就不由得揚了起來,心裏頓時輕鬆了不少,像是沉積已久的大石頭,終於被搬走了一般。

李總管得了吩咐,也跟了出來,他輕聲吩咐著門外候着的宮人。等一切安排妥當了,他就站在殿外抬頭看了看頭頂,對着一碧如洗的藍天發獃。

「小李子——」很快殿內就傳來今上的呼喚聲。

李總管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長嘆了一口氣,舉步進去了。在看到今上趴在龍案上不停地咳嗽,乍看上去,就是一個老態龍鐘的男人,甚至由於疏於鍛煉,他已經沒了九五之尊的威嚴,只剩下一堆死肉一般。

「朕這幾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稍後讓敏敏過來給我熏熏。」

今上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只是滿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一雙眼睛也是通紅,遍佈着血絲。

李總管再次領命出去了,到了外面之後不由得沖着地面啐了一口。今上可真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誰對他有用,他就捧在手心裏。誰沒用了,他就立刻拋棄,毫不猶豫。

但是偏偏他還要擺出一副他最情深意重的模樣,一邊替五皇子辦周年祭,一邊又要他悄悄置辦八公主出嫁的東西。

十公主得了信之後,就捧著盒子走了進來。今上早就歪在椅子上等著了,他聽到動靜,沖着十公主抬手示意了一下,十公主就將木匣子打開了,依然是掏出一堆粉末。

光明殿裏再次出現了今上失態的聲音,只是之前的呻/吟,已經完全變成了嘶吼聲,甚至尾調里夾雜着十足的痛苦。十公主看了一眼在地上掙扎的今上,眼神淡漠,她從懷裏摸出了一本話本,赫然就是之前衛長安看過的那本,又被她借來了,正好用來打發時間。

***

五皇子的周年祭,是太子親自操辦的,今上有意要大辦,雖然不合規矩,禮官勸過幾次,但是最後卻不了了之。今上最近幾年,越發聽不進旁人的諫言了,而且脾氣暴躁,好殺戮。

所以那些朝臣們並不敢深勸,在今上的授意之下,有些跟五皇子生前走得近的朝臣,都要來嚎上兩嗓子。那些人鬱鬱寡歡地來,連滾帶爬地離開。

即使之前政見不和,支持了五皇子,但是現在已然立了儲君,太子才是正統。他們只要不是有不臣之心的,都想方設法地投靠太子,與五皇子儘早撇清,但是今上來了這麼一出。

他們這些朝臣,當着太子的面兒,在五皇子的靈牌前,哭訴對他的思念和惋惜,任誰都會覺得心裏不踏實,恨不得立刻就昏死過去了。所以說今上一句話,他們這些臣子們就要拿命搏,諸位大臣對今上的不滿,已經逐漸堆積了。

沈鉉回了東宮的時候,臉色也着實不好看。即使那些朝臣們邊哭邊哀求地看着他,表達心中的不情願,但是今上這種做法,着實讓他噁心壞了。偏偏他身為活得好好的太子,還不能表現出不滿的情緒來,以免把那些朝臣們嚇到,最後讓他們心生不臣之心,想方設法給他這個太子使絆子,換一個儲君。

所以一整天,他都在那裏,看着以後他的臣子們,對着一個假牌位哭得死去活來,還得大度地表示你們真是忠心!

「還剩下兩天時間,熬熬就過去了。」

衛長安抬手輕輕地替他捏著肩膀,一低頭就瞧見他那皺成川字形的眉頭,估計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父皇也真是拚命,為了膈應我,置祖宗法規於不顧。現在的今上可是他,卻要他的臣子們叩拜老五,真不知道這丟臉的究竟是誰。他當真是老糊塗了!」

沈鉉伸手抓過了他的,與她十指緊扣,掌心輕輕地摩挲著,說起今上的死後,眼神里閃過幾分不屑和輕蔑。

在說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完全是陰冷的語氣,顯然這些年來,今上早已將父子情分磨光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拉着彼此的手,似乎在確定着些什麼一般。

「公主殿下,您看您今兒可真美,終於等到了出嫁的時候了。您今日就是新娘子,可不能發脾氣了!」

幾個宮人圍着八公主,手裏拿着大紅色的喜服替她穿上,又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正對着銅鏡,一點點替她梳頭束髮。精巧的鳳冠戴上,各色的首飾也一應俱全。

八公主有些精神不濟,她似乎還是有些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停地大家,快要黏在一起了。不過聽到今兒是自己成親的日子,她的臉上還是閃過幾分光彩,顯然是非常高興和激動的。

她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銅鏡里的自己。最近折騰得多,她瘦得厲害,眼看着就只有皮包骨頭了。之前張揚跋扈的稜角,也全部都被磨平了,眼神之中還透著幾分神采,但是已經沒有先前那副驕矜的神色了。

「我還是有些困,想歇息。」

八公主新奇了一陣兒,就又丟開不管了。實際上她最近已經不常提到五皇子了,似乎已經接受了沈佼死亡的訊息,所以對成親這事兒,只是有些新鮮感,卻並沒有那麼期待。

聽到她這番話,圍繞着她的幾個宮女都對視了幾眼,各自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焦急的神色。

八公主作勢就要趴在桌上睡覺,幾個宮女立刻攙扶住她,不讓她趴倒閉眼。

「公主,這是什麼時候了,您怎麼能就這麼睡了?今兒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如果不好好的,十分不吉利的。駙馬也是一表人才,到時候可是會影響夫妻和睦的!」

其中一個勸慰得最殷勤的,就是之前去光明殿跟今上彙報八公主近況的宮女,她臉上的焦急神色顯而易見。甚至面對此刻無精打採的公主,她的心裏還帶着十足的恐慌,顯然是公主不合作,那麼她那邊不大好交代。

八公主依然不怎麼聽勸,實際上也聽不進去,她都快睡過去了。周身的感官都閉合了起來,不願意搭理任何一個人,只想就這麼安靜地睡過去。

「快把葯拿過來。」

這個宮女徹底急了,她沖着旁邊的幾個人努了努嘴,急聲地呼喚了一聲。立刻就有人捧著一碗葯走了進來,步伐邁得小心翼翼,生怕這碗葯被摔了,就像是捧着什麼奇珍異寶一般。

幾個人對着八公主又是搖晃又是推搡的,即使她們大著膽子,使了些力氣,八公主也像是泥人一般,完全癱軟在桌子上,無論怎麼推搡,就是不睜眼瞧瞧,也一動不動,顯然是困得不輕。

領頭的宮女輕輕地跺了跺腳,沒有絲毫猶疑,直接動手將八公主弄得仰躺在她的懷裏,一隻手捏住了八公主的鼻子,另一隻手端過葯碗,就直接往八公主的嘴巴里灌。

黑色的葯汁小部分進了她的嘴裏,大部分都順着她的嘴角滑落到脖頸里,眼看就要把喜服弄髒了,扶着她的宮女只能幹着急。

「還愣著做什麼,這事兒可不止我一人兒參加了,大家都為了能早日出宮。感覺過來幫忙,若是露餡了,只怕我們都要掉腦袋!」

她一抬眼,才看到旁邊的幾個宮人都在發愣,不由得冷聲呵斥了一句。

被她這一聲高呼,幾個人才陸續清醒了過來,立刻七手八腳地圍了過來,將八公主安置好。

「藥效還沒好嗎?這可是太醫院院判開的藥方,說是提神醒腦,哪怕要睡得死過去的人了,只要服下這一劑葯,也能醒過來。但是八公主明顯連清醒的跡象都沒有,這不是騙人嗎!」

幾個宮人一直守在八公主的身邊,但是時辰一點一點的過去,八公主卻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幸好八公主已經徹底失寵了,甚至因為今上的厭惡,在成親這日,並沒有讓什麼貴婦進宮來。

不過眼看吉時要到了,恐怕也瞞不住了,喜娘來了,總要帶蓋頭攙扶著離開皇宮。這樣睡死過去的公主殿下,恐怕沒有哪位喜娘敢隨意攙扶,到時候肯定要稟報今上。一旦稟報今上,那麼他們之前籌謀矇騙今上的事情就要敗露了,八公主明明沒有精神,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怎麼可能再鬧得天翻地覆。

「十公主來了,十公主來了。」外頭有通傳的小宮女,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臉上露出十分驚恐的神色,就像是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追着她一樣。

幾個人都是慌亂了一下,還是那個領頭的宮女先冷靜下來,她低聲喝罵了一句:「喊什麼,十公主來,我們迎駕便是。今兒是八公主大好的日子,親姐妹出嫁自然要過來看看的。」

「可是八公主她——」其他宮女則比較慌亂,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來。

「不用慌,十公主與太子殿下最是要好,而且與八公主直接決裂了,於情於理,她都會站在太子殿下那邊,而不是別人。」

幾個宮女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之後,臉色都好看了不少,而且也幾乎都冷靜了下來。

十公主走進來的時候,就見殿內跪了一地的人,她輕輕點了點頭,喚她們起身。徑自走到了床邊,就見八公主被安置在床頭,因為頭上已經戴好了鳳冠,所以並沒有躺着,而是斜歪在那裏。

「八姐還沒醒嗎?」她歪著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輕聲說了一句。

幾個宮人頭都不敢抬,再次跪倒在地,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說多錯多。

「幸好我過來瞧瞧,否則今兒這拜堂成親,可就要成為天下人的笑話了。」她輕哼了一聲,並沒有追究地上跪着的這些人。

她從衣袖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子,打開鬆緊口,從裏面倒出一隻毛腿蜘蛛來。那蜘蛛比一般的要大上許多,幾乎跟十公主的手掌一樣大。十公主低聲呢喃了兩句什麼,這毛腿蜘蛛就像是聽懂了她的吩咐一般,快步爬到八公主的身邊,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不過片刻,八公主就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開始臉上的表情還是迷迷糊糊的,後來又清醒過來了。

「你怎麼在這裏?」她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床邊的十公主,眉頭緊皺,臉上的神色十分不快。

十公主冷哼了一聲,收回了那隻毛腿蜘蛛,站起身來就像離開。

「你敢在我身上用蠱?」

八公主看見那隻毛腿蜘蛛之後,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像是帶刺的玫瑰一般,要將渾身的刺都刺過去。

「我要是不在你身上用蠱,你能醒過來嗎?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燭夜,按不成要讓駙馬爺對着一個熟睡的公主不成?你被喂葯太多,連提神醒腦的葯,都無法把你弄醒,只有讓小小的蠱蟲激發一下你的精神了。」

十公主見她這話問的不客氣,回話的時候,語氣也着實不好,冷淡而嘲諷。甚至回過身的時候,看向她的視線都帶着幾分輕蔑。

八公主被她氣得咬緊了齒關:「之前也不見你這麼好心,我被父皇逼着吃藥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出來聲張正義了?」

十公主輕咳了一聲,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額前的碎發,嗤笑道:「之前是父皇的命令,連你都不能違抗,我就更不可能了。你還是趕緊起來吧,趁著現在精神清醒,最好能弄蠱蟲調理的就立刻調理,否則去了寧國公府,也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沒有!況且你今日離開了皇宮,想如何行事自己把握就成,也不用靠旁人來救你了!」

她說完這幾句話,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八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動了動,臉上帶着幾分不甘的神色,顯然還想在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還是忍住了。

她出嫁之後,與十公主這個小丫頭片子,應該沒有多少交集了。

「你們都跪着做什麼,趕緊過來給我梳妝。這成親的妝容自然是越艷麗越好,你們給我畫的這個,如此寡淡,難道是要去奔喪嗎?」

八公主提起喜服的長裙,坐到了銅鏡前,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最近真是瘦得厲害了,她的下巴都尖了許多。再加上嘴唇有些蒼白,妝容不是很艷麗,看起來的確十分寡淡。

幾個宮女對視了一眼,心中存在着太大的疑問,但是都不敢隨意問。打着十二分的小心,走到她的面前,慢慢地替她重新梳妝。

嫣紅的嘴唇,像是沾滿了鮮血一般,濃黑的眉眼,眼尾處用胭脂淡淡地掃了一下,看起來顯得更加嬌媚了。原本有些瘦骨嶙峋的模樣,在這樣妝容的映襯之下,竟是讓人忽視了其他,只覺得這張臉異常奪目。

即使八公主被折磨了這麼久,再次打扮起來,依然還是有傲人的資本。

「哎,父皇恐怕不能如意了,他想我嫁過去,無非就是寧全峰不和他的意,又或者想要控制寧全峰。但是我偏偏不要這樣,他以為五哥死了,我就會真的一蹶不振,如果不是他一直阻攔著,我跟在五哥的身邊,他一定不會死。但是五哥既然死了,那我就要把他放在心底,我會懷念他,但是不會停留下來。」

她拿起眉筆,再次細細地替自己畫眉,她對着鏡子仔細地觀察自己,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表情來。

「我活着就是要享受人生的,之前是我魔障了。五哥死了,還有其他男人能給我帶來快樂,不一定就是要他啊。希望寧世子會是個不錯的人選!」

她對着銅鏡抿了抿薄唇,嘴唇顯得更加紅潤了,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十分滿意的笑容。

蓋上了紅蓋頭,她所能看到的只有滿眼的紅,喜娘過來了,看起來要比一般的喜娘魁梧了許多。她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八公主的胳膊,力道也不是尋常婦人能比的,明顯就是練家子。

八公主輕哼了一聲,到底是沒有掙扎,也沒有故意作對,就這麼乖乖地被送上了花轎。

她離開的時候,身邊跟着的宮人們,沒有一個是方才伺候的,不知不覺間已經全部換掉了。這是有人答應她們的,很快就可以被安排出宮了,不用再伺候這些主子們,每日都要擔憂掉腦袋了。

「怎麼樣?」

十公主剛走進了東宮內殿,就聽到一聲低沉的詢問。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巴,快步走了進來,豎了個懶腰道:「還能怎麼樣,當然是成功辦妥了。我可以擔保,八姐不止清醒了,而且還會比之前變得更加瘋狂,倒霉的就只有她身邊的,寧國公府可真是娶了一座瘟神回去。」

十公主拍了拍手,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不知道是在為誰鼓掌。

沈鉉輕哼了一聲,他點了點頭,讚賞地看了一眼十公主,低聲道:「你小時候做錯事兒,總會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二哥和老五一般都不搭理你,就只有我幫你擔着。原本只是覺得你個小丫頭挺可愛的,沒想到今日你也能幫我做事兒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喜悅,說起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神飄忽得有些幽遠,像是在回憶很久之前的事情一般。

「嫂子,你看六哥這副得意的模樣。儘是帶壞我,我要是知道這樣,當時肯定如何都不會往你的身上推,根本就是賠本買賣。父皇知曉了,還不要如何懲罰我呢!」

十公主嘴巴一撅,就扭頭向衛長安告狀了。

「你不告訴他不就行了,你都長這麼大了,也該有自己的秘密了。」

十公主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臉上露出幾分躊躇的表情,最終長嘆了一口氣:「我一向都不會瞞着父皇的,不過這件事兒就替你保密好了。不會告訴他的!」

兄妹倆對視了一眼,臉上都帶着幾分笑意。

「很好,小八出嫁之後,就該你了。我知曉你不喜歡在皇宮裏受約束,會儘快讓人給你操辦的。」沈鉉晃了晃手中的茶盞,舉了起來像是要跟她乾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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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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