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葛戈腳踝腫的厲害,衣服穿得少,受了凍,精神也有點不好。

她拖過椅子,隔著一定距離,低頭給自己上藥。

席慕禮起身走到窗口,朝外看,大片的黑幕里,背影蕭條。

手背有些破皮,剛才砸牆時留下的。

他似乎沒有知覺。

葛戈按了按紅腫的地方,疼的不是特別厲害。

停了手,將盤子放到一邊。

屋裡很寂靜,誰都沒說話。

時間過去。

席慕禮撈出手機打電話,很久才接通。

他言簡意賅:「著手處理後事,要快。」

似乎一句話用了很大的勁,表現的很疲憊,電話掛斷後,一手扶窗檯,低頭站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

臉色也很不好,看向葛戈的目光帶著冷意,比往日的淡漠更疏離。

「走。」他說,率先往外。

時間已經有些晚,葛戈稍作猶豫後跟了上去。

門口,他朝席美佳所在的方向望了眼,掉頭走向電梯。

下到一樓,去了停車場,車上坐著等候已久的司機,見人過來立馬下車恭敬的給他開門。

「不用。」席慕禮阻止他,「我自己開,你先回家。」

司機朝後退了步,「是,席總。」

車子在繁華的車道穿梭,席慕禮車速不慢,開的很不穩。

葛戈側頭看他一眼,抬手拉住了把手。

目的地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年輕的迎賓小姐顯然認識他,笑容滿面的遞上來兩張磁卡。

席慕禮接過,將其中一張交給葛戈。

進了電梯,一路無話。

葛戈看著牆上面色冷峻的席慕禮,張了張嘴,最後依舊保持沉默。

電梯外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牆上掛著壁畫,轉角有落地花瓶。

相鄰的房間,席慕禮刷卡進屋,摔上門。

葛戈轉身,也進了自己的。

偌大的衛生間,她撐著洗手台看鏡子里的人。

頭髮很亂,臉上沒什麼血色,她還沒吃過東西,但也感覺不到餓。

事發到現在葛戈依舊有些回不過神,感覺很不真實。

動了動不利索的腳,轉身去洗澡。

沒帶換洗衣服,將就著披了浴袍。

出來后直接躺在了床上,頭很疼,渾身疲憊,卻沒有瞌睡的意思。

她蹙眉,閉著眼休息,並思考著眼下狀況做些什麼比較合適。

沒有睡過去,當隔壁的撞擊聲傳來時葛戈瞬間睜眼,坐起身。

她靠過去,貼牆,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

確實有聲音,不明顯,悶悶的像覆蓋著一層薄膜,有一下砸在了牆上,頓時明顯很多。

葛戈稍作思考,換衣服走出去,她去了前台,打聽入住登記。

登記人顯示的是陳彤,還有聯繫方式。

「不好意思,我借個電話用一下。」

對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機。

「謝謝。」

葛戈撐著昏沉的額頭,給陳彤打去電話,好一會才接通。

「喂?」聲線清晰,顯然還沒睡。

「是我。」

陳彤驚訝:「葛戈?」

「嗯。」她閉眼捏著太陽穴,「你最好趕緊來趟酒店。」

「怎麼了?」

「席慕禮好像有些問題。」

那邊安靜了幾秒,隨後迅速道:「我馬上過來。」

葛戈回了房間,坐在裡面,門打開,可以看到走廊。

過了好半晌,她起身走到門口,靠牆站著,看著前方一處出神。

陳彤很快趕了過來,臉上有焦躁,看見葛戈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去了席慕禮房間。

跟葛戈說的一樣,席慕禮情況不太好,喝了很多酒,剛才的聲音是酒瓶砸出來的,牆上有大片的紅酒污漬。

不小的房間,只開了一盞壁燈,光線昏沉。

葛戈站在門口,順手幫他們按了開關。

燈一下亮了起來,席慕禮陰鬱的面色瞬間湧入視線。

他曲腿坐在地上,襯衣領口微敞,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手上血跡斑斑。

陳彤嚇到了,去扶他。

席慕禮不耐煩的揮開她,「你離我遠點。」

踉蹌著站起身,往一旁走。

陳彤急道:「不是,席總,您這樣不行,我先給您上點葯。」

說著又要上去攙扶。

被席慕禮一把用力推開,他身形不穩,抬手指著趴在沙發上的陳彤,言辭格外犀利,「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你需要做的只是言聽計從,而不是擅作主張,你要聽不明白,趁早給我捲鋪蓋走人!」

陳彤緩慢從沙發上爬起來,低著頭,黑髮遮了滿臉,只露著緊抿的嘴角,

她退了步,很輕的擠出一個字,「是。」

席慕禮似乎不耐煩壞了,整個氣場都很暴力,越過她往外走,側身時掃到某一角,動作頓時停了。

他眯了眯眼,似乎有些難以理解,之後又稍稍清明。

「葛戈?」他呢喃般的吐出兩個字。

高大的男人,著裝凌亂,身姿不再挺拔,肩膀耷拉著,沒什麼精神氣。

他緩慢搖晃的走過來,在葛戈面前站定,視線一寸一寸的移動,在她臉上不斷來回掃視。

「我沒看錯吧?」

一身酒味並不好聞,葛戈撇開頭,「你先醒醒酒吧!」

「然後呢?」

「......」

「我問你然後呢?」

「.......」

他猛地提高音量,「說話啊?你他媽聾的?!」

蒼白的臉瞬間漲紅,眼鏡摘了,少了往日的精明和銳利,眼底帶著血絲。

葛戈喘了口,身子一側輕輕靠著牆。

席慕禮反常不是很應該嗎?如果一直如方才醫院般的冷靜不是更可怕?

他失去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親人,大部分時間都是由他看顧的親妹妹,哪怕席美佳再不上道,這一事實也扭曲不掉。

葛戈看著眼前面容略有猙獰的男人,「你先休息會吧!」

兩人對視著,距離很近,空氣里似乎都是彼此間的氣息。

溫熱,燥郁。

「休息?」他似乎覺得可笑,微微咧著嘴,又似是想哭,眼裡有悲傷。

酒精作用下,理智被摧殘到所剩無幾。

他突然抬手一攬葛戈的脖子,將人夾帶著離開,轉身進了隔壁。

陳彤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目送他們消失。

腳邊都是玻璃渣子,抽動了下手指,手掌上有細細的小傷口。

一進門,葛戈被推到牆上,撞得頭暈眼花。

「你能不能給點表情?嗯?」席慕禮湊在她耳邊,手掐著她的下巴,因用力手部傷口再次破裂出血,沾在葛戈臉上。

他近乎咬牙切齒的吼道:「你一天到晚擺一張死人臉到底給誰看?」

「你到現在還在清高什麼?」席慕禮呼吸有些急促,目光死死的盯在葛戈臉上,「你知不知道美佳死了?她死了!永遠活不過來!」

「這些事原本都可以避免的,只要你當時做點什麼都是可以避免的,我們不欠你什麼,你懂嗎?」

手一點點收緊,葛戈被迫昂著頭,蹙眉,有些難受。

「你就不覺得愧疚嗎?」他說:「你知道,我們這樣的家庭里是沒有親情這種概念的。美佳從出生起就是由保姆照顧,之後是管家,她任性跋扈不是沒理由,十幾年沒有束縛的生活養成了性格上的缺陷。她以前只黏我,為什麼?因為那個家她能見到的親人只有我一個,我的時間有限,我沒把她教育好,我也有責任。但我說過美佳本性不壞,相比起你的冷清冷性,她比你更有血肉。」

「在你們母女兩吃好喝好的同時我妹妹居然沒了,我是養了兩匹狼嗎?」赤紅的雙眸里充滿了嗜血的味道,「你叫我怎麼不恨你?你給我一個理由。」

他耿耿於懷的一直是那個晚上,葛戈在察覺不妥之後的忽略行為。

葛戈緩慢的呼吸著,她平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回想方才醫院僅有的這麼幾個人,席美佳的死亡,能引來的也就這麼幾個人。

她突然覺得有些可悲,為席美佳,為席慕禮,為一個這樣有錢有勢的大家庭。

抬手,緩慢往上,輕輕覆蓋住席慕禮逐漸濕潤的漂亮雙眸。

「我很抱歉。」她吃力的開口:「這個結局誰都不想的,可是時間回不去。」

手下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濕潤。

葛戈說:「我也很難過,但這是意外。」

席慕禮脫力般的放開她,退了步,轉而靠在旁邊牆上。

兩人並排站著,葛戈率先往下滑座在地上,閉了閉眼。

過了很久,席慕禮也在她旁邊坐下了。

仔細算來他們兩的接觸真不算多,但不知為何每次的碰面場面似乎都格外激烈。

彼此都是有些累的,這樣的怪圈卻又逃不出去。

夜漸深,房間里很安靜。

他們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沒動,跟個雕塑一般。

席慕禮抬頭看上方的節能燈。

「你在發燒。」他說,聲音帶著沙啞。

「嗯。」葛戈閉著眼,應了聲。

早就在發燒了,忽冷忽熱,渾身沒力氣,但她也不想做什麼。

「我高燒厲害點,你心裡是不是能好過些?」

席慕禮轉頭看她。

葛戈很瘦,下巴線條明顯,此時沾著斑斑血跡顯得更脆弱了些。

她好像就沒有胖過的時候,高中那會套著寬大的校服,整個人就能被吹跑似得。

明明這麼瘦小,這麼不堪一擊的樣子,卻表現的格外堅韌。

還那麼.......冷血。

不會放過你的,他想,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放過你?

否則這麼多年又是為了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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