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怠慢歸怠慢,真的對三姑娘動手兩個人卻又是不敢。不管怎麼說,也是主子,在府裏頭長大的她們怕的就是萬一被發現了,兩個人也就別想活了。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緒,春秀給林嬌娘布菜的時候,對着她抱怨:「廚房裏的人委實不像話,婢子給姑娘取飯菜的時候,居然說姑娘不曾將食盒還回去,不能取。婢子跟她們吵了半天,才將飯食取過來呢。」

林嬌娘笑,抬眼看她:「你倒是有心了。」

春秀以為姑娘要誇獎自己,正高興著,卻聽林嬌娘說:「不如,下次廚房裏再不聽話,就讓你過去替我出頭如何?」

春秀一呆,見林嬌娘歪著頭,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一雙美眸微微彎曲,眼中卻並不含笑意,透出幾分冷淡來。

她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跪了下來:「姑娘恕罪。」

「你又有什麼罪呢。」林嬌娘說,「你不過是為我出頭,再說,我可是在誇獎你呢……」說着,她招了手,讓銀紅過來,讓她將自己的首飾盒子拿過來,說是要給,春秀一點賞賜,

這樣的消息,如果是在以前,春秀一定高興萬分。

可是這個時候看着三姑娘,後者一雙美眸盈盈看過來,明明對方是笑着的,春秀卻只覺得渾身發抖。那雙眼睛好似深沉的湖面,冷冽的風也吹不起半點波瀾。

以前的姑娘,何時有過這般冷冽的眼神?

她連連磕頭請罪,見她額頭都紅了,林嬌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你這模樣,明明我是說了要賞你的,怎麼你好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樣?」

說着,她當真讓銀紅取了一支鎏金翡翠雙花步搖給了春秀。

春秀戰戰兢兢地接了,心裏頭之前有過的一點心思都消失無蹤。

總覺得,三姑娘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不過這樣一個念頭,她誰也沒有說,就連春淺也沒有說。

銀紅對林嬌娘賞了春秀一支步搖的事情極為不滿,一個下午都在碎碎念:「姑娘那春秀這些日子可沒少不聽話,姑娘為什麼還要賞她?不是平白讓她佔了便宜嗎?」

林嬌娘開始沒有回答,她卻一直念著,念得林嬌娘實在是受不住,忍耐道:「有些時候,賞賜可不能白拿。」

銀紅雖然是聽不懂,可見姑娘一副心中有數的樣子,也就不說話了。

午飯的食盒又沒有送回去,等到晚飯的時候,廚房裏終於是忍不住了,派了人過來。

「見過三姑娘,給三姑娘請安。」

來人是廚房裏的周管事,請安的姿態也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不等林嬌娘說話,就已經自顧自地直起了身子,站了起來,直截了當地對林嬌娘說:「三姑娘,婢子是過來取食盒的。若人人都似三姑娘這般,這府裏頭,可就沒規矩了。」

林嬌娘只是看着她不說話。

周管事也有四十左右了,穿着一身醬色的衣衫,頭上卻用着赤金的簪子,左手上戴了三個戒指,一個紅寶石,一個翡翠,更有一個貓眼石的。這副作態,倒是一點也不像哪家的管事,倒好像是哪個暴發戶家的婆子。

她一向是王妃的左臂右膀,林嬌娘覺得,如今她這般對自己輕慢,說不得,就是王妃在背後暗示了什麼。

林嬌娘不說話,屋內一時間尷尬起來。

周管事偷偷去看林嬌娘,就算是心裏面不喜歡她,也不得不稱讚一聲顏色漂亮。面前的少女穿着一件粉色綉彩蝶的紗衣,裏面罩着同色窄袖半袖,月白色綠枝纏花紋的窄裙,身段玲瓏,不過十四五,就有了一副讓人艷慕的好身段。更兼膚白如凝脂,色艷若春花,端坐的樣子委實動人。

周管事想,這三姑娘若不是被定給了那邊疆那小門小戶的,日後憑着這樣的顏色,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翻身了。畢竟京裏頭貴人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入了貴人的眼呢。

雖然,除了皇家,再沒有比靖王府里更貴的。

不過這個時候,她卻是為了食盒來的。

其實食盒並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是三姑娘願意留上十個八個也好,但是,她卻要在王妃面前擺明了態度——自己並沒有同情三姑娘。

正要開口再說話,三姑娘卻忽地開了口,說:「聽說,廚房裏有個規矩。若是管事的想要讓哪位主子不痛快,就會給主子的飯菜裏面偷偷換一點東西。」

周管事莫名所以地聽着她說,不太明白這與食盒有什麼關係。

只是聽她說起這個,周管事依舊覺得自己的權威收到了挑戰,下意識地就豎起滿身的防備來:「三姑娘這話是從哪裏聽來的,這分明就是污衊。廚房裏的人,從我到燒火的丫頭,個個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姑娘姑娘怎麼想我不要緊,但是,廚房裏的大家都是無辜的。姑娘一句話就污了一屋子人的名聲,我倒要請王妃評一評理,姑娘憑什麼能這樣空口白言的污人名聲。」

銀紅在邊上聽着,只覺得周管事這話實在是太不要臉。廚房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向來是油水最豐厚的地方。不說採買上能貪多少,就是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為了開小灶送過去的賞錢也不在少數。更有好多時候,沒有賞錢,連飯菜都趕不上頭籌。

偏生被她一說,好似廚房裏每個人都大公無私,連一點兒油水都沒有沾手一樣。

她在心中暗暗說一聲呸,只見姑娘唇角上翹,臉上泛起笑意來。

這笑意帶着三分涼,更多的,卻是嘲諷。

「我可不敢誣衊母妃手下的大將,都是母妃的左膀右臂,我若是誣衊了,母妃還不得吃了我?」

周管事聽着這話,到好似再說自己飛揚跋扈拿王妃威脅她,心裏面頓時不愉快起來。

正要張口反駁,就聽座位上三姑娘冷冷清清地說:「不過,周管事大約是忘記了,就算是母妃手下的大將,也是個下人。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本分,是不是?」

周管事隱約覺得,這三姑娘,似乎是在威脅自己。偷偷抬眼看去,三姑娘的臉掩藏在半明半暗的天光中,卻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唯有唇邊微微上翹的弧度,讓人下意識地就覺得心中不安。

周管事當即硬邦邦地反駁了一句:「三姑娘這話說得是。當下人的有當下人的本分,當主子的,也該有當主子的面子。」

言下之意,赫然是諷刺林嬌娘沒了當主子的面子,自己也委實沒有什麼尊重的必要。

銀紅在邊上聽得怒意升騰,瞪着周管事,只等林嬌娘一聲令下,就衝上去給她十個八個大耳光。

林嬌娘卻輕笑了一聲:「對,下人就該本分。」

一句話被她少說了兩個字,意思就截然不同起來。周管事越發覺得不妙,心裏如同擂鼓一般,心臟急速地跳動起來。

三姑娘這架勢,是要找事!

「周管事在廚房,也做了幾年了吧。既然是做了幾年,想來也該知道,王府里的姑娘,這每日的份例,都是早就定了的。」林嬌娘看着她,不緊不慢地說着。周管事下意識地想起早晨進了自己肚子的燕窩,口感細滑柔和,不愧是上八珍中的上品。

隨後,她就意識到,三姑娘想要說什麼了,不過是受了半天委屈,來找自己算賬了。

她當即心裏頭安穩,變得不慌不忙。不過是一個失了寵又沒了前途的,別說是吃了她一碗銀耳湯,就算是不給她送飯,也得給我受着。於是,她不緊不慢地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臉上還帶了笑,說:「姑娘想必是誤會了。今兒廚房裏忙,疏忽大約是有的,姑娘受了委屈心裏頭是不舒坦,是我的不是。不過,姑娘也不能就因為這個,給我扣帽子,說廚房裏的人,敢對主子的東西動手腳。」

說完這些,她滿心以為林嬌娘還是如同以前那般好拿捏,就要乘機再教訓幾句,徹底將她壓下去。偏生抬眼一看,卻只看到林嬌娘笑盈盈,眸子卻幽深,儘管她的聲音口氣依舊如同跟以前那樣溫柔細軟,這表情卻讓人背後生涼。

她想說的話,立刻就說不出來了。

林嬌娘卻只是輕輕地笑了笑:「周管事若是沒有動手腳,那我應該有的銀耳湯血米粥,現在,應該在什麼地方呢?讓我想一想,大約是在周管事兒媳婦的飯桌上吧?前不久周管事的兒媳婦有孕,喜訊可是傳得沸沸揚揚,我院子裏春秀春淺,都巴巴地送了禮呢。」

她坐直了身子,甚至站了起來,對着周管事漸漸逼近:「周管事大約是想着,反正是一個不受寵的,欺負一下,也無所謂。好東西,可不就得給自家人享用。周管事大約是忘了吧,就算我再不受寵,也是個主子。」

她忽地輕輕笑了笑:「我原本還想着,周管事若是忍得住,我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既然急巴巴地上門來了……」

「那就只能說一聲,你實在是太倒霉了。」

聲音是嬌憨的,言辭卻讓人覺得刺痛。

周管事初初被她說中心事,只覺得心跳加速,卻又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心都要從口中跳出來。

三姑娘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了?!

見她抬頭,林嬌娘對着她詭秘地笑了一笑,下一刻,周管事就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屋子裏響起清脆的耳光聲。

三姑娘赫然是動手打了她一巴掌!

自從當了管事之後,再沒有受過氣的周管事頓時就怒火衝上了頭,下意識地一伸手,彷彿還沒有用力,三姑娘就倒在了地上。

銀紅在邊上大叫起來:「來人啊!周管事打人了!!」

三姑娘配合地在地下放聲哭了起來,哀哀切切凄凄慘慘,聽得人心裏面都不舒服起來。

這聲音彷彿當頭一盆冰水潑下,讓周管事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這是一個圈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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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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