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坑深三十九米 脈象
「既然殿下不計較，那麼這事就此作罷。」慕容青城說話速度極慢，中間還大喘氣，把凌奈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聞言連忙開口，好像怕他反悔一般。
說起來，凌奈並不害怕慕容青城會追究沐嫣的罪責，而是害怕太子慕容青軒咬著此事不放，畢竟這打暈皇子之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如今當事人說不追究，那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就此作罷。」慕容青城手上還沾著油，五指靈活地動了動，粘粘的令人很不舒服，說話間，一雙黑亮的眸子直往沐嫣身上瞟，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好像聽到小女孩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聲音。
凌奈又詢問了下慕容青城的身體狀況，一大家子人就這樣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太醫連夜趕來，以為是慕容青城的頭又疼了，行李過後連忙走到床邊，放藥箱於桌子上準備為其診治，誰知卻聽到五皇子開了口。
「本宮沒事，你快給沐嫣看看，她說腿疼。」慕容青城摸摸後腦，只是纏著紗布，感覺並沒有外傷，但還是有點疼。雖然並不知道沐嫣為何要打暈自己，但他知道小女孩一定是迫不得己的，沒有為什麼，只是單純地這樣認為。
「是，殿下。」太醫恭敬行禮，實際上他剛離開不久，前去喚他的侍從速度要快很多，前腳還沒邁入府邸，後腳就被人遣了回來。得令轉身，瞪著黑眸四處瞟了瞟，能夠讓五皇子親自差人診治的非富即貴，當即有了目標，就往凌月蓉方向走。
「韓太醫，沐嫣在那邊。」眼看韓太醫就要走過來，張氏出言提醒，指了指沐嫣的方向。
「……是。」韓太醫微微一愣，轉身朝沐嫣的方向走。
韓太醫是張氏御用大夫，有個傷風感冒總差人讓他來診治，對於凌府的基本情況也比較了解，不然不會讓他前來為慕容青城診治。
貴門的恩怨糾葛總是尋常百姓飯後茶餘津津樂道的話題，之前聽聞五皇子看上了凌府一個丫鬟，這回看來此事多為真。
「……那就麻煩韓太醫了。」沐嫣覺得自己高達三百八的智商撞上慕容青城就轉為負，這時在眾人怪異的視線下，頓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她的腿其實一點都不疼，只是心肝脾肺腎疼啊喂。
大概是裝病心虛，沐嫣一直低著頭垂眸，不敢抬頭看韓太醫的表情，只聽中年男子『咦』了一聲，才抬眸瞄了一眼他。
韓太醫亦位居宮中御醫官銜，不過是沒有被分到皇宮中當差而已，論醫術說不上高明，但普通的疑難雜症可很快診治出，經驗告訴他小女孩的脈象不對勁兒，看似從容和緩、不浮不沉，實則內里節律不均。
出現這種脈象的原因有兩個，一種是小姑娘患有久治不愈的頑疾，另一種則是中毒的跡象。
這太醫的表情怎麼這麼糾結？
沐嫣被韓太醫皺緊的眉頭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得了什麼大病，轉念一想，也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她本就是裝病，太醫大人什麼都診治不出，裝模作樣而已。
畢竟上一世的古裝劇，太醫號脈表情大抵如此。
「沐姑娘並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微臣開副藥方，好生調理即可。」號脈結束，又用鎚子敲了敲腿，待確定沒有其餘病症后，起身對慕容青城恭敬道。
「……謝謝韓太醫。」沐嫣一個激靈連忙起身，福身行禮。
韓太醫不覺多看了一眼沐嫣，與身邊的凌月蓉相比，長相著實有點普通，不過舉手投足間倒是優雅，穿著普通材質長裙，襯得靈氣可愛，懂禮節識大體，只是不知是否多疑，竟然覺得小姑娘長得有點眼熟。
大筆一揮，一副藥方已寫好，韓太醫恭敬呈給慕容青城過目。
「沐嫣真的沒有大礙？可她方才喊腿疼……」話雖是對著韓太醫說，卻一直盯著沐嫣看，哪怕是沒有抬眸，沐嫣也能夠感覺到那蠢貨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頓覺救了個冤家。
「沐姑娘沒有大礙。」韓太醫恭敬道。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沐嫣沒有事的樣子。」慕容青城在皇宮內不討喜，也就養成了善察言觀色的習慣，從韓太醫皺緊的眉頭可見似乎並不像他所說的那般簡單。
「……殿下就是給微臣十個膽子，微臣也不敢騙殿下啊。」這是韓太醫第二回見慕容青城，第一回見便是兩個時辰前為他診治的時候，那時的他處於昏迷狀態，之前聽聞五皇子腦子不靈光，這回見到竟覺得傳言不為真。
「那麼，你辛苦了。」慕容青城盯著韓太醫的臉看了一會兒，幽幽道。
韓太醫如獲大釋，連忙行禮告辭，而後轉身對凌奈行禮道。「將軍，微臣先去書房。」
凌奈劍眉輕蹙，看了一眼韓太醫，四目相對隨即明了，韓太醫說去書房時有話要對他說，擺擺手算是示意可以退下。
又過了一會兒，凌奈覺得差不多了，起身攜著家眷對慕容青城行禮。「時辰已晚，微臣不打擾殿下休息，先行告辭。」
慕容青城點頭算是回應。
沐嫣連忙起身，長長呼出一口氣，此事也算了結，跟在凌月蓉身後剛要走出廂房，就聽得慕容青城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等一下！」
喊得一定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沐嫣在心中不停催眠自己，成功就在眼前，眼看就要一條腿就要邁出廂房，眼前突然橫出一隻胳膊，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差錯的話，這衣服的顏色有點眼熟，好像是金子的。
視線上移，看到的果然是金子緊繃的放大面容，以及淡淡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沐姑娘，殿下喚你留下伺候。」
就知道會是這樣……
到底當初為什麼要用『子虛烏有』的梗來騙他……
慕容青城是皇子，他的話自然不能不聽，可沐嫣亦是張氏苑內的丫鬟，去留還得看主子，抬眸瞪大水靈的眼睛望向張氏。
「既然皇子喚你，那便留下吧，記得謹言慎行，好生伺候。」張氏美眸流轉，深邃的眼底劃過流光，對著沐嫣囑咐道。
「是，奴婢謹遵教導。」沐嫣福身行禮，而後任命地轉身往廂房內走。
這時，慕容青城已在兩名男丁的攙扶下坐到了擺放著六個盤子的桌子前，旁邊還有擺放著三四個大魚大肉的盤子，沐嫣粗略地瞟了一眼就覺得這傢伙太浪費了，然而後來看到的令她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
慕容青城不是大胖子，簡直天理難容，她敢發誓，這貨一人能吃她五個！
慕容青城還在吃，沐嫣就站在一旁看著她吃。
其實慕容青城的長相除去滿臉白花花的肉與肥厚的下巴外，看起來還是蠻不錯的，眼睛深邃有神，鼻樑高挺，薄唇似風，視線下移，落在正面和側面幾乎一樣長的圓柱形身材上，不覺回想起這貨被斷木卡在下面的情形。
到底是蠢到什麼程度才會被斷木卡住？這種事情如果說出去恐怕要被笑掉大牙，也不知道他是誰先發現的，應該是被金子發現的吧……
沐嫣還在天馬行空地想著，慕容青城已經哼哧哼哧地咀嚼，視線落在小姑娘身上，還算清秀的小臉，下巴處布著划痕，猶豫了很久才問道。「沐嫣，你當時為什麼要打暈本宮？」
「……殿下。」沐嫣以為這事真的過去了，突然被問起，奴性再次發揮作用，雙膝一軟就要跪下來，卻聽到慕容青城清脆的聲音阻攔。
「動不動就跪，你過來！」慕容青城凝著沐嫣皺成苦瓜型的小臉，揮了揮油膩膩的手喚她過來。
沐嫣垂眸看了一眼袖口上濺上的油漬，任命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她現在有點委屈，明明是自己拼了老命才救了這個蠢貨，卻沒有人相信，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打暈主子而後逃跑，還去找來刺客換得自己活命，越想越委屈。
沐嫣不是一個愛流眼淚的人，穿越到這個古代的封建王朝她只哭過一次，那便是還在人販子手中相熟的一個姐妹被買走的時候，現在面對慕容青城的質問，只覺鼻子酸酸的便哭了出來，豆大的眼淚湧出淚腺，啪啦啪啦直掉。
「……沐嫣。」慕容青城一下子慌了神，油乎乎的手直接按上小姑娘的肩膀留下一個手指印，另一隻手想要為其擦眼淚，騰在空中猶豫了半天，奈何手上髒兮兮的全是油，怎麼好意思抹到人家臉上去。
沐嫣還在哭，眼淚順著下巴落下，不一會兒衣衫上濕了一大片。
「你別哭你別哭……」慕容青城不是沒見過丫鬟哭，母后發起脾氣來也能把宮女們嚇住，可是看到沐嫣流眼淚心裡就堵堵的，這種感覺就像滿桌子的美味佳肴也提不起興緻一般。「好了，好了，本宮不問不問了，打本宮能夠讓你開心就多打幾下！」
這算什麼安慰的話？
沐嫣恢復冷靜，吸吸鼻子，攢著衣袖擦擦眼淚，這才抬眸看向慕容青城，但見男孩吃了一嘴油，看起來十分滑稽。
「其實本宮問你並不是要怪你。」見沐嫣不哭了，只是瞪著水靈的大眼睛看他，慕容青城探頭小聲解釋道。
沐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等待下文。
慕容青城見自己的話引起小姑娘興趣，頗為神氣地揚了揚下巴繼續道。「在等你說『請殿下懲罰』，然後本宮就說那就罰你幫本宮吃一隻鴨子吧。」
……所以說，我剛才是白哭了？
哪裡有人會懲罰別人罰吃鴨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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