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青樺他們留在京城裡幫著打聽情況的人在他們一行人到達村子兩個時辰后，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柳大人，不好了，皇上下旨，明日就要把柳姑娘砍頭了。」

來人氣都還沒有喘勻，就急急忙忙地將事情說了出來，這麼重大的事情，他第一時間就來通知柳青樺他們，哪裡還記得要壓低聲音。

「砍頭，砍誰的頭？」本來就離得不遠的柳全貴一聽這話，開口問道。

柳青樺他們已經被這個消息給嚇蒙了，自個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又哪裡顧得上柳全貴他們。

「青樺啊，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位大兄弟，誰要被砍頭，肯定不是我們家青青吧？我年紀大了，經不住嚇。」柳葉氏臉色有些發白，一旁的蘇氏跟著點頭。

柳青樺努力穩住心神，現在他想的也不再是瞞著家裡人，不讓他們跟著擔心了，而是，「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離開的事情青青還好好的，皇上怎麼可能會下這樣的聖旨？」

那人搖頭，「我也不知道，只不過，聖旨已經張貼在城牆之上，說柳姑娘通敵賣國，明日午時處斬。」

「娘，」楊氏慌張地扶著她身邊暈倒的柳葉氏，心裡更是慌得不行，「這，這怎麼可能，青青怎麼可能會通敵賣國？」即使她懂得不多，也知道這樣的罪名是死罪。

「當然不可能！我們一直就跟青青在一起，她做過什麼事情我們能不知道嗎？」柳青樺紅著眼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到現在還準備瞞著我嗎？」柳全貴沖著柳青樺他們吼道。

兄弟幾個立刻跪在了地上，看著柳全貴，作為大哥的柳青樺再次開口，「爺爺，是我不好，沒照顧好青青。」

「別說廢話。」柳全貴打斷他，明日午時他的寶貝孫女就要人頭落地，這樣的消息讓他很是承受不住，可他也明白，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倒下，他就是拼了他這條老命，也不會讓青青冤死的。

「爹，進去說吧。」柳元宵扶著柳全貴，「你們也進來。」

堂屋內，這樣的消息，別說柳家人彷彿還在噩夢之中，就是柳青樺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將他們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我懷疑，聖旨的事情，就是柳梅花搞出來的。」柳青樺幾乎是肯定地說道。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梅花她瘋了嗎？」楊氏最先忍不住叫了出來，那可是太子殿下，為了的皇上，她也敢害，就不怕遭雷劈嗎？

「她現在就是個瘋子。」柳青樺對於這一點很是贊同。

「我不管她是不是瘋子，」醒過來的柳葉氏哭著說道；「我也不管太子殿下怎麼樣了，我只要我的青青能夠平安，老頭子啊，你一定要想辦法，青青還那麼年輕，實在不行，我就去求皇上，用我這條命去換。」

「娘，要無也是我去，」蘇氏紅著眼，卻十分剛強地說道：「不管怎麼樣，要青青的命，就必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行了，別哭了，放心，我不會讓青青有事的，」柳全貴大聲地打斷她們的話，站起身來，「青樺，你們去準備一下，我們一會就去京城，」說完，看向一屋子的子孫，「老大，老三，還有老四，你們都跟著去，四房人每房留下個兄弟，如若我們這次回不來，留下的兄弟要負責照顧家裡的孩子。」

聽到柳全貴這話，家裡的女人變了臉色。

柳全貴卻是一臉豁出去的模樣，「家裡的女人去不去我不勉強，但柳家的男人，一房只能留下一個成年的，若有人貪生怕死，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這次的事情，並不像之前的那些災難，聖旨已下，面對皇權，他們這些年即使是見識廣了，就是柳全貴自個兒，心裡也是害怕恐懼的，只是，為了青青，他不得不拼了。

「爹，我們這一房就不留人了，至於下面的孩子，我們若真有個好歹，就擺脫青松你們了，」柳元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心裡的害怕難過並不比其他人少，那可是他從小就寵在心上的寶貝，如今卻要獨自面對那樣的事情，如若不是青樺他們兄弟三個此時同樣不好過，他肯定會把他們把死里揍的。

「至於其他人，就不必去了，還有爹，你就在家裡等消息。」

「老三，你閉嘴，青樺，你們去收拾東西，我是一定要去的，」柳全貴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元吉，他很清楚這兒子心裡在想什麼，「我告訴你們，別想扔下我自個兒去，老子也不是沒去過京城，至於你們，愛去不去，我不管了。」

說完這話，就出門了，這樣大的事情，他真的沒有把握能救下青青，所以，他們去京城的打算就是救不下青青的話，就陪著她一起去死。

也許是想到一會去了就可能再也回不來，所以，柳全貴才要去給他爹磕頭。

兩家並不遠，柳全貴在外面將表情調整好，才走進他大哥家，看著在院子里大叔下納涼的柳大山，走過去，「爹。」

「來了，」柳大山抬眼，「有事？」

「青樺他們準備接家裡的人去京城待一段日子，爹，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就不去了，」柳大山心裡有些奇怪，現在可不是農閑，農活不少，瓜果什麼的好些都已經熟了，怎麼這個時候去京城，「家裡的活呢？」

聽到柳大山的回答，柳全貴鬆了一口氣，「青樺說他已經僱人了，家裡也不是所有人都去，已經安排好了。」

「恩，那就去吧。」柳大山點頭。

「爹，」柳全貴蹲下身子，然後跪在柳大山的椅子旁邊，「你要保證身體。」

「呵呵，我身子好得很，」說完，看著跪在地上的柳全貴，「你幹什麼，一大把年紀了，別動不動就跪，小心閃了腰。」

「恩，」柳全貴心裡梗得難受，有可能沒法送父親終老，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難過二字可以形容的，擔心忍不住被他看出什麼來，「大哥呢？」

「後面果林里呢。」

「我去找他。」柳全貴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躺在椅子上的柳大山，睜著眼睛看著自家小兒子的背影，總覺得不對勁，招手，一邊就有機靈的晚輩上前，「老祖宗。」

「乖娃，跟著你二太爺爺，看看他跟你太爺爺說什麼，回來告訴老祖宗啊。」柳大山扯了扯晚輩胖乎乎的笑臉，笑著吩咐道。

「恩，」於是，心神有些恍惚的柳全貴完全不知道他身後還有個小跟屁蟲。

「老二，你怎麼來了，看看，今年又是大豐收。」柳全富看著樹上紅彤彤的蘋果，笑得一臉喜人地說完，還順手摘了一個大蘋果，在身上擦了擦，遞了過去，「嘗嘗看，可甜了。」

「恩，」柳全貴結果，扯著僵硬地笑容，吃了一口氣，甜甜的蘋果入嘴，卻有些難以下咽，「大哥，我要去京城一段時間，爹就麻煩你了。」

「說什麼話，放心吧，」柳全富倒是沒有柳大山想得那麼多，「我們是兄弟，你客氣啥。」

柳全貴嘮了幾句，就有些說不下去，「那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柳全富揮手，隨後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什麼時候走？」

「一會就走。」

「這麼快，」柳全富皺眉，覺著有些太著急，「青樺他們不是才剛剛回來嗎？不歇息一晚？」

「年輕人，就是著急。」柳全貴背著柳全富，語氣很輕鬆，不過，一張老臉上帶著淚水，被跟來的小屁孩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說，你二太爺爺哭了？」柳大山看著面前的娃娃，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小娃點頭，「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柳大山皺眉，自家小兒子可是個堅強的人，再說，只是去京城待一段日子，又不是不回來了，有什麼好哭的。

突然，柳大山坐起身來，想著剛剛對著他下跪的兒子，更覺得不對勁，站起身來，「乖娃，跟老祖宗走一趟。」

柳大山並沒有去柳全貴家，而是去了今日跟柳青樺他們一起回來的那些年輕人家裡。

柳全貴這邊，自柳全貴離開后，柳元吉就帶著三個兒子準備馬車，最重要的是把馬餵飽，他們要敢在晚上京里關城門之前進京的。

「當家的，爹最後不是說，隨便去不去嗎？」大房院子里，楊氏看著柳元宵，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肯定是要去的，」柳元宵語氣很是堅定地說道：「你要是怕的話，就在家裡待著，青松還有青榆，你們兩兄弟，自己看著辦。」

「爹，青榆留下，我去。」柳青松想都沒有就開口說道：「娘，你也別擔心，這事也許沒我們想的那麼糟。」

「老大，你糊弄我不識字吧，聖旨都已經下了，青青是死定了，」楊氏後面的一句話說得很小聲，「我知道青青是冤枉的，可有什麼用？就算你們都去了京城，能見到皇上，能讓皇上收回聖旨嗎？」

「娘，你別說了，爹，大哥是家裡老大，他留下，我去。」柳青榆開口說道。

看著自家男人和兩個兒子這個樣子，楊氏一抹臉，惡狠狠地說道：「造孽呀，老天爺怎麼就不收了柳梅花那個瘋子，她要禍害多少人，早知道如此，她出生那一日，我就應該將她掐死。」

「行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實際上，現在有楊氏這樣想法的人並不少。

「好，我不說了成嗎，」楊氏沒好氣地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搶著去送死，老娘怕什麼，當家的，我也要去，要死我們就死一塊，做了鬼天天纏著柳梅花。就是有些可惜，不能看著我的小孫子長大娶妻生子。」

大房這邊在商量，二房也是一樣，看著躺在床上的柳元和，柳青柏和柳青杉都決定讓家裡老三留下。

柳青柏看著想要反對的柳青槐，苦著臉說道：「照理說，這事是梅花惹出來的，我們兄弟三個都不該留下的，只是，爺爺說得對，爹現在需要人照顧，家裡的孩子也都還小，老三，你答應大哥，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他們。」

「大哥，」柳青槐只得點頭。

四房的柳元豐看著自家的幾個兒女，「爹，我是要去的，青青的事情我也清楚不少，如今她糟了難，我怎麼可能不管。」柳青檀率先說道。

雲氏抱著自家閨女落淚，「怎麼好端端的，就發生這樣的事情。」

柳元豐看著雲氏，「我估摸著大嫂是要跟著大哥一起去的，三嫂和娘肯定不會在家裡待著，你就留在家裡吧。」

「我，」雲氏想說，她不怕死，也想去。

「我明白，只是，家裡總得有個女人支撐著，若我們真有個好歹，你得撐住，我們總要入土為安的。」柳元豐將最糟糕的情況說了一遍。

「爹，不會的，」倒是柳青檀沒那麼擔憂，「你們不是都說，青青是有大福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事，我們大家都不會有事的。」

柳元豐一愣，笑著說道：「希望如此。」

另一邊皇莊內，端木陽睜大眼睛看著自家小廝，「你說的是真的？」

「恩，」小廝點頭，「奴才得到準確的消息，如今聖旨都已經貼在城牆上了，明日午時處斬。」

「皇帝伯伯怎麼會下這樣的聖旨，」端木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去哪？」秦浩榮站在門邊，很是淡然地說道。

「剛剛他的話你也聽到了，我要進京，將這件事情問清楚，青青她怎麼可能通敵叛國，再說了，如今邊關都已經穩定了，哪來的敵國啊。」端木陽急吼吼地說道。

「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保住你自個兒的小命。」秦浩然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依舊站在門口。

「你耳朵聾了，青青明天就要被處死了。」端木陽大聲地說道。

秦浩榮側頭，看著端木陽，「我答應過你爹，事情沒完之前，你只能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

「你，」端木陽氣得滿臉通紅，可他一點法子都沒有，雖然他的功夫很是不錯，可是在這個表哥面前就不值一提了，沒辦法的他只得急躁地在屋子裡來回的轉悠，好多圈之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就往外沖，沒有意外的被秦浩榮給攔住。

「你讓開，我去柳家村，可以吧，你應該知道，那裡比這裡還要安全。」端木陽沒好氣地說道。

秦浩榮仔細地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里分辨出真假。

「表哥，有你跟著，你覺得我能耍什麼花樣嗎？」端木陽無語地說道，他都這麼著急了，他家表哥怎麼一點也看不見，果然冷血得很。

「那走吧。」這一次，秦浩榮考慮了一下，開口說道。

另外一邊，柳大山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原本他只是心有懷疑，試探對方一下，結果，他聽到了什麼，太子殿下和柳青雲都昏迷不醒，青青那小丫頭為了他們安全，讓他們先回來，那青青呢？不對，肯定是青青出事了，不然的話，老二不會這麼急匆匆地往京城裡趕。

「快，快，去你二太爺爺家。」這一次，柳大山根本就不需要他口中的乖娃攙扶，一路小跑地往柳全貴家去，村子里的人看見他那速度，都嚇了一跳。

「四爺爺，您老慢點，小心身子。」一路上這樣叮囑的人不少，見他像是沒聽見一般，反而跑了起來，這還得了，乾淨扔下手裡的東西，小跑著跟過去。

年輕力壯的看著柳大山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也不敢多問，只是上前攔住他的去路，「死太爺爺，你要去哪，我背你，很快的。」

「去老二家。」柳大山也沒有堅持，「快些。」

「恩，」那年輕人點頭，背著柳大山，速度果然比柳大山小跑起來還要快還要穩，一直在想著，青青到底出什麼事情會讓他家老二都哭了出來的柳大山，並沒有看見他身後跟著的都是路上遇上的村民，還有他剛剛問話的那一家子人。

柳大山到柳全貴家的時候，準備去京城的人收拾好了，柳大山的突然到來，讓他們來不及收起臉上的悲傷，這樣一路上越想越嚴重的柳大山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等到那背著他的年輕人將他放下后，柳大山急匆匆地衝到柳全貴面前。

而柳全貴還在想著怎麼掩飾過去的時候，「啪」柳大山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柳全貴身上，「老二，你跟我說，是不是青青出事了？」

被打一巴掌的柳全貴一下子就跪在柳大山的面前，他的晚輩自然也跟著跪下，「爹，你怎麼會這麼想。」

柳大山看著到了這個時候，都還想瞞著他的柳全貴，又踢了他一腳，「你還敢這麼說，你當我是傻的啊，我都知道了，柳青雲現在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而青樺他們之所以在今天回來，根本就是回來避難的，是不是？」

柳全貴低頭，他爹都知道了，那他還說什麼。

「那青青呢？她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說啊。」柳大山氣急敗壞地沖著柳全貴吼道。

柳全貴低頭不語，他爹已經中風過一次了，他擔心要是他知道了，這麼大的年紀，可能會承受不住。

「你倒是快說啊。」柳全貴越是這樣，柳大山就越是氣極。

「全貴二叔，你倒是說啊，你這樣瞞著，把四爺爺的身子氣壞了，後悔都來不及。」最重要的是，他們也關心青青的情況。

跪在地上的柳家人沒有柳全貴的允許，誰也不敢開口，而柳全貴抬頭，看著他爹，站起身來，將他扶好，「爹，我說了，你要撐得住。」

「老子撐得住。」柳大山聽到這話，越發地覺得情況不好，不過，還是緊緊地抓著柳全貴的手臂，沖著他吼道。

「皇上下旨，明日午時，處死青青。」柳全貴一開口，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柳大山的身子向後仰，「爹，你答應過我，你要撐住的。」

柳大山回想著三大爺交給他的法子，不斷地吸氣呼吸，放鬆身體，就這樣，還好半天才緩過來，「你說的是真的。」

柳全貴點頭，見柳大山情緒穩定了不少，才重新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爹，兒子不孝，可能不能送你終老了，你也知道，青青是兒子的心頭肉，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青青身首異處，就算是拿命換，我也願意，若是這樣，都還救不了青青，我也不忍心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上路的。」

不怪柳全貴會這麼說，聖旨的威力在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眼裡，就跟天氣一般，在需要雨水的時候，無論你多希望下雨，老天爺不下，他們也沒有辦法，在收穫的時候，無論你多希望放晴，老天爺偏偏要下雨，他們也只能認了。

聖旨也是一樣，無論是好是壞，他們都只能受著，根本就無力改變。

「誰要你說這些了，告訴你，老子也要去。」柳大山瞪著眼睛說道：「老子活到這把年紀，早就活夠了，為了青青，老子怕什麼。」

「四大爺，話不能這麼說，青青的事情一直就是我們全村人的事情，你們就這樣離開，讓我們以後怎麼做人，要去，大家就一起去，皇上是個明君，我們人多一些，救下青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另一個跟他年齡差不多的點頭，情緒很是悲憤激昂，「對，大家一起去，青青是多好的娃，怎麼可能會犯下砍頭的罪，一定是有人冤枉她的，我們要為她喊冤，讓皇上重新審理。」

其他的人也跟著點頭。

柳全貴眼眶有些發紅，不過，他還是開口說道：「青青聽到你們這麼說，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不過，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解決的，爹，你也別跟著胡鬧了。」

在這個以孝治國的天下，柳全貴能夠毫不猶豫地帶著他的兒子們去拚命，卻不願意他爹跟著受累，不僅僅是他這麼想，就是柳元宵他們也是一樣，若是勸得了柳全貴，他們也不會讓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