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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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八,秦嬈輸得一敗塗地,九死一生才逃離了包圍圈,卻是身負重傷。

她寄望於秦子靖逼宮成功,立刻將雲璟和秦明玉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卻得到秦子靖同樣傷亡慘敗的噩耗。

秦嬈是個對所有人都心狠之人,包括對待自己和自己的屬下。

急於復仇的她,用內力深厚的屬下修鍊魔功,以鮮血為飲,迅速恢復自己流失的功力,甚至孤注一擲,強行突破自己未曾突破的第九層功法。

這一切的確如雲璟所預料一般,她急切地想要恢復自己全盛時期的武功,最終氣血逆流,嘔血不止,只不過秦嬈並沒有經脈盡斷,武功盡廢而死。

她不甘如此死去,將自己體內壓制的魔性和至陰的寒性徹底釋放而出,甚至以至親之血為葯,暫且保住了自己的一命。

陰寒噬體,血眸重現,她雙目所及之處儘是一片血光之色。

在雲昊的帶領下,一支百名精英的神策軍於八月十五午時率先趕到了長樂村,只見遍地血污狼藉,倒著一具具支離破碎的青紫屍體,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膛破肢斷,有的全身乾癟,如此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修羅場面令所有人心驚,紛紛停住了韁繩。

在一堆堆屍體里,眾人遠遠地望見一身血衣的秦嬈。她披頭散髮,身上有一陣肉眼可見的煞氣瀰漫,宛如嗜血的魔煞在世。

陣陣馬蹄聲氣勢磅礴地逼近,秦嬈抬起一雙血眸,腥紅色的眸光在看見那群背佩兵刃,勁裝捷服的神策軍時,微微舔著自己血色的嘴巴,露出一抹無比嗜血的笑容,好似又有大量美味的食物入盡了她的眼裏,而此時,她的手裏正捏著一名無辜百姓的脖頸,竟是這麼隨意地一捏,就捏斷了對方的脖頸,撒了一地的血漿。

「妖女!住手!」

一名領頭的士兵見秦嬈當眾血腥殺人,怒吼一聲持着□□朝着秦嬈砍去!

但他剛騎馬衝到秦嬈身前,只見秦嬈身影一閃,竟是突然跳竄到了他的背後。

她一雙血眸燃著嗜血的寒光,雙手無比神力地掐住他的脖頸,染血的牙齒以迅雷之速沒入了士兵的大動脈,吸食起他的鮮血。

雲昊見秦嬈竟行兇,立刻五指撐開,單掌凌空拍出,秦嬈眸光一寒,將奄奄一息的士兵橫擋於胸前,出手如狂地朝雲昊襲去。

她幾乎盡斷的經脈,在經過無數至陽鮮血的澆灌,像是脫胎換骨,重獲新生,變得更加的強勁,洶湧戾狠地朝着雲昊的心口一掌拍去。

原想一掌擊斃秦嬈的雲昊被迫急急地收掌,他面色冷凝,立刻匆匆地與秦嬈雙掌相對,卻驚見她內力磅礴,帶着濃重陰寒的煞氣,竟是將他狠狠地震開了一丈之遠。

他望着整個烏青冰寒的手掌,面色驟然一變。

百年前,曾有神魔教修鍊浴血魔功,但此魔功不但陰寒歹毒,吸收陽氣和精血還能短時間內迅速增進修為和內力,所以西秦皇室曾出動軍隊圍剿此魔教。

浴血魔功在那時就消聲滅跡,唯有十年前,有一名魔教遺孤在侍寢時刺殺了秦宣帝。

但最終刺殺失敗,和同黨一起被斬首示眾。

如今浴血魔功再現,難道秦嬈和神魔教有關?

雲昊仔細地思索當年的往事,但極其肯定神魔教確實已經在那年被斬草除根,而秦嬈是柳婕妤之女。柳婕妤雖是京城有名的舞女,但背景卻清清白白,而且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那年,秦嬈只有七歲。

聯想到秦嬈對皇族的仇恨,雲昊沉着臉道:「秦嬈,你可是神魔教的餘孽,才處心積慮地復仇,毒殺先皇,屠殺皇族,謀朝篡位?!」

此時的秦嬈已經完全走火入魔,根本聽不清楚雲昊在說些什麼。她五臟六肺爆裂般地劇痛,恨不得將這些礙眼的人全部撕裂!

於是,她手腕翻處,雙爪猶如鋼抓鐵鈎,一個箭步,鬼魅般直取雲昊的雙眼。來去如風,出手快如閃電。

而她出手的同時,她隱藏在暗邊的暗衛也齊齊出動,紛紛朝着他們殺來。

但云昊久經沙場,曾可能被秦嬈這突襲雙目而驚到,他迅速後退躲過一爪,用眼神指揮着屬下開始佈陣。

「放箭!」在與秦嬈周旋幾招后,雲昊冷言下命。

秦嬈已經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記憶,但卻知道自己擁有記憶時就身處在一間冷冷的小黑屋裏,就已經懂得了這個世界是多麼的不公和黑暗。

她的母親柳氏是一名才藝雙全的舞女,二十年前因傾國傾城的容貌被秦宣帝納入後宮,因而盛寵一時。但好景不長,後宮里的美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新增一批,等她母親生完她后,秦宣帝早將她拋入了腦後,甚至未曾來看過一眼,只是派了名官員將她的母親冊封為了婕妤。

失寵之事,母親一直責怪是她的出生所禍,若她當時未曾懷孕,或許現在正當盛寵。若是她是個皇子,她將母憑子貴,怎可能只封為一個小小婕妤?

但兩年後,母親誕下一子,卻並未晉陞為妃。

而她十歲那年,工於心計努力想往上爬的母親得罪了當朝皇后,被跪罰於冰天雪地的冷宮裏,最終突染惡疾,流連於病榻之上,於半年後病故。

那以後是她過得最艱苦的兩年,她永遠不會忘記,在她和子靖挨餓受凍時,她的兄弟姐妹們是那樣開懷地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明明同是皇子和公主,他們卻可以無所顧忌的囂張跋扈,明目張膽的恣意妄為,甚至仗着父王的寵愛,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而呆在冷宮裏的他們卻連宮裏得寵的太監和宮女都得禮讓三分。

她的兄弟姐妹在望着他們落魄的衣衫,恥笑不屑,她所謂的父王,在第一次見到她時,冷漠睥睨。那漠視的眼神,如同刀劍般刺在她的心上。

在只有十歲的時候,不,在她有記憶的時候,她就已經懂得如何在這個表面華麗背地只有骯髒的皇宮裏掙扎求存。

她懂得微笑,懂得卑微地討好自己的兄弟姐妹,懂得察言觀色,比她愚蠢的母親,更懂得如何在皇宮裏活着。

但她卻不甘,甚至痛恨無力改變現狀的自己。

她開始接近沒有子嗣的燕貴妃,希望秦子靖皇子的身份能讓她動容收留他們,但對方卻沒有一絲興趣。

直到——

體內一股陰寒至極的劇痛急速攀升,秦嬈出手的速度逐漸加快,拼盡一切想要殺開了一條血路,但今日太敵眾我寡,她身中數箭,被團團包圍。

這時,「嗖」的一聲,三根利箭呈一直線破空射出,直射入了秦嬈的背部。

她拚命壓抑的血氣在胸口奔騰,如同達到了臨界點,猛地一口噴出。

她眸中凶戾之芒更加閃爍,出手越發嗜血陰狠,但步伐卻開始搖晃了起來,眼前漸漸產生了幻覺。

十二歲那年,酒醉的秦宣帝把她當做宮女強上,事後竟是自覺愧疚,加封她為昭陽公主。

在被封為昭陽公主后,她的生活突然間翻天覆地。那些曾經鄙夷不屑的兄弟姐妹開始與她親近起來,那些在冷宮裏嘲笑她和秦子靖的宮女和太監也各個夾緊了尾巴。

那時,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所有公主中最獲帝王盛寵的一位,但誰知,所謂的榮寵,全是帝王色迷心竅的鬼把戲。

而她心中的怨恨並沒有紓解,反而隨着年齡的增長,烙印在心,越積越深。

直到那個女子居高臨下,冷冷地問:「想要復仇嗎?」

「想。」她抬着無聲的目光,不假思索地開口。

七個月後,燕貴妃刺殺秦宣帝失敗,被當眾斬首,她才知道她是神魔教的餘孽。

十四歲后,她的寒毒漸漸發作,渾身劇痛無比,才知道燕貴妃當年給她的並非是神功,而是魔功。但為了在短時間內一躍成為武功蓋世的至尊強者,她並沒有停止修鍊,而是靠着秦子靖的血解毒,一日一日熬了下去。

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想要活下去必須要變得強大!

「嗖嗖嗖——」

冷厲的寒風鼓吹着秦嬈血色的衣袖,她青絲凌亂,身姿翩然而下,宛如一隻振翅而去的血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喧囂在她耳畔被風卷了去,她的呼吸漸漸衰弱,一片血色的眼前站了一雙金邊玄色的長靴,不用看也知道這雙靴子的主人是誰。

「本宮以為自己能忍,卻沒想到你比我更能裝更能忍。」秦嬈輕笑了起來,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戾氣的不甘,只是一張口,口中的鮮血就如同泉涌。

「四年前,本宮就應該殺了你!」

她這一生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只有無心絕情,強大冷血,才能立於弱肉強食的頂端!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會失去什麼,必須擁有絕對的強權!

只可惜,她這一生籌謀竟是敗在了一個異界之魂的手上。

見秦嬈事到如今都執迷不悟,抬眸間儘是戾氣,秦明玉面上一片鐵青之色,盯着秦嬈的雙眼,冷冷道:「秦嬈,你屠殺無辜百姓,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實屬殘暴不仁!今日,斬立決!」

他的聲音,浸著說不出的寒意,望着秦嬈的目光染著滔天的怒火。

「哈哈哈哈哈……」

陰冷的聲音寒風瑟瑟,凍徹骨髓,最終在一陣刀落,啞然而止。

兩年前,他們誰會沒有想到,當年爬上龍床、身份低賤的舞姬之女,是如此工於心計、處心積慮,竟從十二歲起就開始策劃復仇,從榮獲聖寵的昭陽公主一路成為手握重兵謀朝篡位成功的長公主,將當年所有看不起她的兄弟姐妹全部踩在了腳底下,讓他們徹底飽受了一遍痛苦折磨的監獄生活,最後用殘忍血腥的手段,一一除盡!

而這一切,只是為了發泄她心裏扭曲的怨恨和暴戾之氣。

面對無辜的百姓,同樣如此。

秦明玉有些恍惚,似是能感同身受秦嬈曾經的恨意。他的親皇兄曾對他下毒,他的母后對他完全忽略,而他被囚於長公主府時,心裏充斥着對秦嬈刻骨的仇恨和無盡的黑暗。

但他最終,並沒有墜入魔道。

而雲璟,同樣沒有。

可見他們都比秦嬈幸運,在最黑暗的時刻,有拯救他們的人出現。

由於秦嬈入魔而亡,秦子靖下落不明,他們最後的殘渣餘孽群龍無首,在一日內被全部圍剿乾淨,一場人心惶惶的內亂在時隔一年後,終於完全平息了下來。

雖是曾經附身在秦嬈身上,但得知秦嬈被斬后,穆九昭並不覺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相反,她覺得秦嬈做過太過嗜血殘暴的事,如果可憐同情她的遭遇,如何對得起這些年被她肆虐而亡的無辜百姓,和四年前因她暗中推波助瀾而枉死的數萬秦國士兵。

她的罪孽,哪怕是死,都還不清。

秦嬈死後,雲璟繼續放着他僅有的六天婚假。然而剛準備和阿玖繼續甜甜蜜蜜時,邊關卻又突然告急。

原來,大漠趁着他們內亂,兵力擊中在京城時,早已在邊關蠢蠢欲動多月。哪怕他們早已囚禁了慕容雲嫣,大漠君主仍是不顧女兒的安危,毅然派兵攻打了西秦。

見秦明玉目光凝重地望向著自己,雲璟無奈地撫了撫額,嘆了一口氣:「陛下,臣才剛成婚沒幾日,還沒休完婚假呢……」

雲璟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勞碌命,還是當病秧子好……

時間一眨便是三月過去,天氣漸漸轉寒,已經到了十一月。

想着快點回家見阿玖的雲璟,率兵氣勢洶洶地踏平了在邊關作亂的大漠軍隊,捧着他們國主乖乖遞上的投降書,懷着激動的心情一馬當先地返回了京城。

已有三月未歸,望着世子府里熟悉的佈局,望着正坐在院子裏忙碌的穆九昭,他一個激動,連忙飛撲過去,將阿玖牢牢地抱在樂懷裏。

懷裏柔軟的嬌軀、熟悉的體香皆讓雲璟不忍放手,心中無限湧出一股溫馨幸福的感覺。

沒想到十日後凱旋的雲璟竟在今日歸府,震驚過後的穆九昭有些激動地反抱住了他。

她緊緊摟着雲璟的脖子,貼着他耳邊輕聲問道:「雲璟!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沒有,我真的回來了。」雲璟蹭蹭穆九昭微涼的面頰,在一陣久違的相擁后,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著整整三個月不見的阿玖,卻見她面色粉潤,身子胖鼓鼓了一小圈,和他吃不暖穿不暖相思病犯的憔悴樣子完全不像,不禁酸酸地問:「阿玖,這三個月你有想過我嗎?」

「想。」穆九昭輕輕啄了一口他的紅唇,「好想你,時時刻刻都想。」

這般肉麻的話語雖是讓雲璟心情大好,但瞧見明顯胖了一圈的穆九昭,他還是醋醋地追問:「但你明顯胖了……臉比以前圓潤了一些,腰也多了贅肉……還說想我……」

穆九昭一臉獃滯地聽完雲璟的控訴,「噗!」的一聲輕笑了出來。

「你說我這是肥肉?」她握著雲璟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含笑地反問,「你現在感受一下,這真的是肥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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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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