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將一群弱雞訓練成行令禁止,張弛有度的強兵需要多長時間?

鄔琅用了一年的時間來回答這個問題。

自從鄔琅成為巡防統領后,東昌寨的兵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保持寨內原本負責各項後勤事務的金木水火土營不變后,鄔琅建立起了玄甲四營,分別是攻堅靈活——破陣營;衝鋒陷陣——先鋒營;千里殺機——飛羽營;修羅妙手——女衛營。破陣營專門負責破壞敵方布防,暗殺首腦,打探戰場信息;先鋒營作為前線衝殺部隊又分為盾兵、刀兵兩個兵種。盾兵多身強力壯固御,刀兵多靈活自取善殺。飛羽營專攻箭術和遠程機關術。而女衛營則是鄔琅力排眾議將女性領入軍隊,負責前線的傷員救治和戰線後勤。

雖然和鄔琅理想中的玄甲四營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好歹這些人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能有這番規模,他已經很欣慰了。而宋松和獨孤勝的成長則是鄔琅最喜聞樂見的。

宋松跟在常山身邊學習,本事學得挺多,人卻也跟著發悶了。以前好歹能聊一句,現在是屁都放不出一個來,弄得鄔琅很是無語。身為破陣營的首領,底下的人有樣學樣,一堆悶葫蘆,無趣到了極點。也就排排陣列,搞搞演習的時候能看看。

獨孤勝經過那一場刻骨銘心的血戰,心性是真的有了質的飛躍。他依舊很穩,但卻多出了一股子狠勁。排兵布陣也漸漸變得詭譎起來。

而鄔琅,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不僅走進了東昌寨的權利核心,也融入進了普通寨民的生活。

每天,士兵們都要在操場操練,或是在東昌山內進行徒步遷徙訓練。鄔琅從不缺席,練兵時雖然嚴格,但並不會有太出於各人喜好的偏心。他是玄甲軍的統領,魁首。也是士兵們的弟弟、兄長。

練兵之外,鄔琅還會給他們講故事。那個江湖故事裡有一教兩盟三魔,四家五劍六派。有刀光劍影,有血海深仇,有因緣巧合,也有霓裳羽衣。

鄔琅讓金營打造制式盾刀分配下去。而盔甲,仿照大商一般士兵盔甲,色澤卻是漆黑的。鄔琅要讓他們一看到盾刀就會想起蒼雲,穿上玄甲就有玄甲軍的認同和歸屬感。

目的,不過是弱化士兵們心中的東昌寨。強化一個概念,他們要效忠的是玄甲軍,而不是東昌寨。

洗腦是潛移默化的,就連沈蓬生也不太能察覺到這種改變。因為玄甲軍就在東昌寨啊,效忠玄甲軍不就等於是效忠東昌寨嗎。

但很明顯,對於高高在上,少有能見面的盧彥。鄔琅是更能觸摸得到的統領。而感情,永遠是需要近距離培養的。

「聽說前段時間漁陽鎮的那個鎮守送了個女人給盧彥?」

「是兩個,少爺。」

「啊?」

「雙胞胎姐妹。」

聞言,鄔琅很是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嘖嘖,娥皇女英啊,盧彥還真把自己當堯舜了。常山見過這倆娥皇女英嗎,長得怎麼樣。又說盧彥被迷的神魂顛倒,從此君王不早朝。」

「相貌是漂亮的,盧彥很喜歡。」

「有楊記川那未婚妻漂亮嗎。」

「常山不知。」

鄔琅似是瞭然地點點頭,瓷白瓷白的杯子在他手裡轉了一圈,杯內的酒夜也沒有灑出去。

他們現在在漁陽鎮的一個酒樓里,叫了幾碟小菜,要了兩壺酒,坐了不短的時間。

鄔琅忽然談起這個是因為樓下說書人一邊講著這楊記川相貌儀錶堂堂,武功蓋世,打遍天策府無敵手,打得北戎哇哇叫,然後舌頭一拐就從英雄拐到了美人。說楊記川老爹本來給他物色了個名門小姐結下婚約,此女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好到沒邊,嫁入將門正好文武互補。可小楊將軍愣是不答應,左躲右躲,最後乾脆從永寧一溜,跑邕州戍邊來了。

「肯定是那位小姐不夠漂亮,楊記川看不上她。」鄔琅扔一顆花生進嘴,說道:「北戎那邊消停了會兒吧。」

常山說:「北戎皇帝猝死,生前未立太子,也未留遺旨。現在,幾個皇子正為了皇位大打出手。先前一直駐紮在廣澤城外十幾里的北戎大軍已悉數撤回。指揮戰場的征南將軍湯連城也被緊急招回了北戎都城。」

「哦,那不是說楊記川有暇來收拾東昌寨了?」

「少爺就這麼肯定?」

「東昌寨這麼大規模,系統地練兵,已經超出了作為山寨土匪可以被容許的範圍。楊記川作為邕州的戍邊將領,他不會坐視不管的。而且,他的愛將可是在我手上栽的跟頭。他肯定也明白,隨便叫個阿貓阿狗來不過是浪費兵力和時間。」

「楊記川一定會來,我有這個直覺,而且不會遠了。」

鄔琅抬頭看了眼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和商販。街道盡頭突然出現一個牽馬的男人,緩緩走來,穿著樸素,卻又高挑挺瘦,氣勢高昂,在一群普通百姓中尤為扎眼。沿途不少人都斜著眼偷偷打量他。

等他走近了,鄔琅居高臨下地打量這個男人,發現他長得不錯,不止是不錯,是相當好看。

鄔琅不知為何心跳得特別快,腦中彷彿有一道警鈴噹噹敲了幾聲。

鄔琅看得專註入神,陽光宛若清輝一般疏疏落落撒在那人的頭髮和鼻樑上,帶起的高光給鄔琅一種璀璨冰冷的感覺。那人的嘴唇很薄,是個寡情薄意的面相。

忽的,男人回頭朝鄔琅所坐的酒樓二層窗戶邊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夏日灼熱的空氣里相撞,擦出絲絲火花。

爾後又很快會轉過頭去,牽馬繼續往前走,進了一家普通的客棧,剛才的回眸對視似乎不過是驚鴻一瞥罷。

鄔琅擰過視線,喝了口酒。

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更為重要的是,鄔琅覺得自己心跳有點異常,這說實話有點不太科學。他又不是那種看到美人就心生悸動的色胚。

「常山,要是我突然心跳加快,這代表什麼?」

「您病了。」

「我才沒病,我是說我對著一個男人心跳加快了。」

「少爺喜歡上誰了嗎?」

鄔琅額上滲出一滴冷汗,翻個白眼:「那我還是有病吧。」

回東昌寨時,鄔琅途徑男人進去的客棧,從大門看到他端坐在客棧大堂吃飯,兩人相距不過百尺,鄔琅又再一次冒出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來。

鄔琅眉目一皺,心道,看來是要距離比較接近才會有這種感覺。

他搖了搖頭,並不想被男人發現,很快便走過客棧門前,從郊外取了馬賓士回東昌寨。

經過鄔琅的建議,東昌寨原本暴發戶一般的山寨外圍防護更新換代,有了更為科學的哨塔分佈和人員輪值,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邊防重地,而不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二流農家樂。

普通寨民出入山寨需要腰牌,而鄔琅基本可以用臉刷。

「將軍回山了?」

「將軍回山了!」

鄔琅無語地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激動,喊個屁啊,又不是幾百年沒見了。

馬匹一路往上走,鄔琅接連穿過設立在塹道上的幾道寨門,終於進入了東昌寨的營地內。

還沒下馬,就有玄甲軍的士兵跑過來,敬禮,隨後說:「將軍,寨主叫您回來后立馬去群英樓見他。」

鄔琅說:「寨主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士兵回答:「未曾,只是寨主的模樣似乎比較急切。」

鄔琅說:「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一溜煙跑走,鄔琅騎馬跑上東昌寨內營。內營是身份較高的人居住的地方,像盧彥,沈蓬生一流,包括鄔琅自己也住在內營。辦公室也設立在此。

內營海拔比外營高,面積較小,卻精緻非常,據說布局也十分講究,請了大風水師來設計。

群英樓建在東昌寨地勢最高處,意喻明顯。

這地方相當於天朝人民大會堂,一般情況下不用來辦事。遇上類似薛棠直逼東昌寨山門這樣的大事,盧彥才會在群英樓召集所有高層開會。

鄔琅眼珠轉了一轉,心裡猜測著盧彥究竟有何大事。

黑馬慢慢停在群英樓門前的空地上,鄔琅下了馬,守在一旁的寨民立刻上來講馬匹牽走。鄔琅不緊不慢地往群英樓室內走,還未跨過門檻便已經看到坐滿椅子的人。寨主的首位卻是空的。

沈蓬生溫溫涼涼地坐在輪椅上,見他進來,便朝他笑笑。鄔琅頷首示意。他和沈蓬生的關係說得上微妙,即談不上互相喜歡,也未有太大摩擦。一年前求出手的條件,鄔琅也沒有為難他,只是要他為自己做一件事,待來日想到了,便會要求。鄔琅總覺得沈蓬生模樣看著眼熟,心裡便多了幾番計較。

除開這些,倒也相安無事。

沈蓬生這一年裡病有些起色,連帶著盧彥也高興得不得了,更是覺得自己天命所歸,屬於他的時代要到來了。

鄔琅進了群英樓,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閉目養神,靜待盧彥到來。

過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盧彥才姍姍來遲。雖然眾人都不動聲色,但是鄔琅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在做大家的不滿。

鄔琅見盧彥容光煥發,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了回春丸。他進來后先是握拳道了幾聲「來遲了來遲,各位海涵。」隨後便腳步生風地邁向主位,一屁股坐下。

「五郎也來了,甚好。」

鄔琅面無表情,說:「寨主事務繁忙,恐怕不知道琅已來多時。」

盧彥被噎了下,打哈哈轉移話題:「五郎幽默了,哈哈。說正事,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沈蓬生輕揚眉目,問:「如此倉促將我等邀來,不知是何事?」

土營營主余男跟著發話:「對啊寨主,您這神神秘秘的,還讓我們在這等了大半個時辰,有啥子事哦。」

盧彥暗暗瞪了余男一眼,你這大老粗不說話會死?但瞬間又恢復和藹可親,笑如春風的表情。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想娶芙娘、蓉娘做夫人,這婚事如何操辦,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盧彥話音剛落,眾人面面相覷,皆有驚色。就連沈蓬生也是一怔,想來事先沒被通氣。

余男心直口快:「這有啥啊,寨主,您要娶夫人,肯定是要大擺酒席的!咱們東昌寨寨主成婚,可不能讓外人小瞧了。」

趙努和身邊的人對視一眼,斟酌片刻,回道:「寨主是娶正妻,還是娶小妾?」

盧彥微微皺了下眉頭,說:「自然是正妻。」

趙努眉毛一跳,道:「這,恐怕不妥吧,寨主。那芙蓉姐妹乃是漁陽鎮鎮守送來的人。雖然老匹夫發誓和我們站一條船,但他畢竟是朝廷的人,難保不會又跳反。」

盧彥一揮手,「我已命人查過她們的身家背景,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趙努你不用多說了。」

趙努斂目,閉嘴不語。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所謂的會議不過是走個過場,盧彥不需要反對意見,就算反對也沒用,他是寨主,他娶老婆,還不是他說了算嗎。

氣氛有點僵,畢竟趙努說的不無道理,卻沒得什麼好臉色。

最後還是沈蓬生出言調停:「即然是娶正妻,日子和布置都得好好琢磨。」

盧彥緊繃的神色稍有緩和,十分欣慰地看向沈蓬生:「那就麻煩蓬生多費費神了。」

沈蓬生點頭:「是。」

過了一會,盧彥靈光一閃,看向鄔琅,笑著說:「五郎,蓉娘多次提到過她十分仰慕玄甲軍軍威和玄蒼將軍威嚴,不如,備婚期間,你領著士兵排個節目,婚禮大典上表演,當做祝賀。」

沈蓬生猛然望向盧彥,眼中滿滿都是震驚和憂慮,立即開口:「彥哥,此事萬萬不可!」

鄔琅頗有些驚訝盧彥居然會提出如此色令智昏的要求,雖然平日里盧彥缺少自知之明,到底還帶著點腦子,曉得該聽沈蓬生的話。現下,卻是不知發什麼瘋。

他抬眸朝盧彥看過去,盧彥眼神清明,坐姿端正,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穿的衣物是上好織錦製成,束髮的發冠一顆龍眼大的珍珠十分醒目。鄔琅不禁想起紂王象牙筷的典故。越漸奢靡的盧彥,權利的野心已然膨脹到了極點。他難道真的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對待軍隊,對他鄔琅?不,盧彥再昏庸,也是一路白手起家闖蕩過來的人。槍杆子里出政權,有兵在手,才能任性。盧彥該最清楚這一點。當然,因為他太清楚了。而在即將面對戍邊名將楊記川的討伐,他簡直慌不擇亂。而越來越強大的軍隊卻漸漸變得滑不溜秋,掌握不住,變成鄔琅一個人的親軍。就連漁陽鎮的老百姓都潛移默化的知道,玄甲軍是玄蒼將軍的軍隊。而玄蒼將軍可是把那個薛棠重傷打退的人!鄔琅的聲望在東昌寨,在漁陽鎮,都太大了。大到盧彥不能不心生防備。

盧彥現下,又何嘗不是裝傻充愣,在試探鄔琅,甚至於,想要收回兵權。

鄔琅在心裡冷哼一聲,暗道,這兵權又豈是你想收回就收回的,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盧彥。然則他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寨主,琅只會殺人,不會排演節目。若蓉娘姑娘喜歡,我找些先鋒營的士兵給她表演殺人百式如何。」

盧彥笑容一僵。

鄔琅旋即又說:「不過既然是寨主的婚禮大典,我玄甲軍怎麼也得有點表示。寨主放心,我定會給你和未來的夫人們一個驚喜。」

盧彥皺眉:「不會是那什麼殺人百式吧……」

鄔琅笑:「怎麼會,喜事嘛,自然不該見血的。」蒼雲[劍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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