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靈魂實體化

八神月見到南宮，第一句話就是：「你變了。」

南宮笑了笑道：「人總是會變的。」

人會變，月會圓，這是天地亘古不變的真理，要不然世間哪來那麼多滄海桑田、星移物換？

八神月看着他，神色不變：「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南宮也在看着他。他明白他的意思，他說的變了，是指曾經的自己，並不是如此衝動的人，而如今，卻做了一件很衝動的事情。

沉默了半響，南宮終於認真下來，然後輕嘆道：「這麼說……你是為了逆龍而來？」

「我是為你而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也不懂你的意思。」八神月道：「你封印逆龍島，到底是何意？別跟我說是為了報仇，因為你不是這麼幼稚的人。」

「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多問？」

「引蛇出洞？」

「是的。」

「但你要知道，南宮家族，並不是一條蛇！那是一條龍，一條連你青龍也望塵莫及的巨龍！你這麼做，很危險。」

「我知道很危險，可也沒辦法啊……」南宮攤了攤手，有點無奈道：「南宮家族隱藏得實在太深了，他們不主動出來的話，我是實在沒辦法找到他們。而逆龍，是他們安插在漂流島群上唯一在明面上的爪牙，我迫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

「可你為何一定要引他們出來？」八神月問。

「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我來問你才對嗎？」南宮看着他，目光炯炯。

八神月沉默了起來。

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卻避開了南宮的眼光。

南宮見狀輕嘆一聲，忽然問了一句：「八神月，我們算是朋友嗎？」

「算。」八神月抬頭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至少目前還是。」

「目前還是……」南宮沉默了一下，有點唏噓道：「那就是說……以後我們有可能會變成敵人？」

「如果你不執意追求你的身世的話。」

「我的身世……到底是什麼？還有我體內的封印，到底是怎麼回事？八神月，我知道你是知道的，這一切你肯定都知道的，你能不能……」南宮忽然有點抓狂。

「我可以告訴你。但如果我現在告訴你，那麼從現在這一刻起，我們就是敵人。」八神月打斷了他，然後很認真的問了一句：「我問你，你確定你要聽？」

這一次，輪到南宮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山頂有風，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十分的壓抑，好像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一般。

可以肯定的是，八神月來自中洲，來自余家，關於自己的一切，包括身世、包括那三重門的封印，這一切他都是知道。但是南宮想不懂，到底自己的身世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可以令到南宮家族不遠萬里的來追殺自己，令到余家派出八神月這樣的強者跨越千山萬水來保護自己。又是什麼樣的秘密，天能知地能知大家都能知，卻唯獨身為當事人的自己不能知。

身世，他固然想知道，封印的秘密他更想解開，但是他實在是不想失去八神月這個朋友。

這個紅髮青年雖然少話，但向來說一不二。他說如果告訴自己這個秘密的話，代價就是二人反目成仇。那麼如果自己堅持，他就一定會與自己翻臉。

絕對沒有第二個選擇。

又過了很久，在空氣真的凝固了之前，南宮終於下了決定，他回望着八神月認真道：「也罷，八神月我不勉強你。但我的身世，我一定會查到底的……」

「親自。」他咬牙強調。

「隨你便。」八神月只是默默說道。

然而二人相顧沉默。半響，八神月再次說出那句話：「你真的變了。」

「是吧？」這一次，南宮卻沒有再說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了，他笑了笑，便順着話題問道：「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壞了。」

「哦？哪裏壞了？」

「手。」

「額……」南宮有點尷尬，因為這句話實在讓人無從反駁。

「續不回了嗎？」八神月問。

「可以的。」

「如果你是指假肢的話，那還不如……」八神月不屑道。

「不是假肢……」南宮微微搖頭打斷道。

矮人的科技，有時候真的神奇到你不信，他們除了能製造魔像、槍支、飛車、飛艇之類的魔具之外，還有一種名為「仿生學」的機械科技，能替人安裝假肢，就跟真的一樣。

事實上，很多有錢卻沒資質的修鍊者，甚至是一部分富有的凡人，他們都嘗試過將自己的身體改造成半人半機械的存在，從而達到變強的目的。這樣的半機械人，某種程度上而言，幾乎可以認為是一個有生命的魔像了。

他們的實力雖然去不到高深處，極限也就是五階的程度，但最重要的是，這種半機械人是可以量產的，以數量彌補質量，聯合到一處的話，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即使是一些七階強者，遇到了也會有點麻煩。

八神月所說的假肢，就是在「仿生學」延伸出來的一種……服務吧可以說是。

這種假肢，雖然也是建立在機械工程的基礎上安裝，但卻能完全與人體的神經接合，做到如臂使指，跟真的一樣。但是缺點也很明顯，只適合低階修鍊者或普通人，並不適合南宮這樣的層次。

而南宮所指的，當然也不是這種假肢了。忽然「撕拉」一聲，他撕下了自己空蕩蕩的右袖，對八神月說了一句：「你看……」

然後，就在八神月驚奇的注視下，南宮的右臂斷口處忽然出現了一團柔和的光。

光團並不強烈，相反還十分的朦朧，看上去就如同燈光下的水銀一般。

只見這團流水般的光就開始慢慢先下蔓延，慢慢的變形，變得形象，變得生動，最後就變成了一隻手。

一隻漂亮得有點過分的手。

通體光潔，散發着淡淡的熒光，就彷如用天下最精美的寶石，以最精細的手工雕琢出來一般，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為之沉醉。

八神月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以他的目光，很輕易就怎麼認出了，南宮這隻手竟然是活的！所謂活的，就是有生命的。具體點來說就是，除了形態不同，與天生而成的肉手並無二致。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隱隱能從這隻手上，感受到一股令他也為之心驚的力量！

「你看，這不是長出來了？」南宮笑道，說着，他還用那隻手替八神月斟了一杯茶。

八神月並不渴，但此時他卻下意識的接過了那杯茶，一口吞了才消化掉心中的震驚，然後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龍神給我的饋贈，我稱之為……靈魂實體化。」

「靈魂……實體化……」

「是的，靈魂實體化……」

南宮看着自己新生的右手，眼中也閃爍著不可置信的光芒，輕聲解釋道：「以你如今的境界，相信你也應該知道，生命，最重要的就是靈魂，而**，只不過是靈魂的載體罷了。只要靈魂不滅，**也只是一副軀殼而已了，隨時可以捨棄。而奪舍，也正是因此而來。」

八神月點了點頭。

這番話，要是讓一些低階的修鍊者聽到，肯定會以為是天方夜譚，但到了他的這種境界，當然知道這其實就是真理，是關乎生命本質的、最高深的道理。

「所以了……」

南宮話鋒一轉：「那日在哈姆納塔，我與魔將艾迪斯一戰，不但斷掉了一條手臂，之後還因此而昏迷了一年。但是醒來后，我卻發現自己的體內多了兩樣東西……」

他沒有讓八神月去猜是什麼東西，直接就公佈了答案：「是兩片龍鱗。」

「龍鱗？」八神月挑了挑眉。

「是的，光暗龍神的龍鱗。」南宮點頭道。

「難道說……」八神月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脫口驚呼。

「沒錯，就是太陽金經和亡靈聖經那兩本經書所化的龍鱗。哦不……準確來說，應該是那兩本經書本來就是光暗龍神的龍鱗所化，只是在龍神出現之後，經書便再次化為龍鱗罷了。」

「龍神乃是天地創世者，也是世界的守護者，他們是這個世界意志的體現。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天地最高法則的集合，所以那兩片龍鱗，當然也是法則的延伸了。如今龍鱗融入我的體內，所以我就擁有了光暗之力。甚至可以說，如今的我……就是所謂的光暗之子，光暗法則，在我眼中已經再無秘密可言。」

南宮說着，便有點自嘲的笑一笑，光暗之子，這說法真是夠中二的……

然而八神月沒有笑。

他很羨慕，甚至有點妒忌，心想這少年的運氣，也未免好得太令人點絕望了……

「以光元素為肉，以黑元素為骨，依附於靈魂之上，將右手的這一部分靈魂具現化，這就是我說的……靈魂實體化。」

聽南宮給出最後的結論之後，八神月當場便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實在是太需要以這樣的動作，來平復內心的震驚了。

南宮其實也想吸一口。但可惜，他剛醒來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能力的時候，已經吸得夠多了，涼到入心入肺了已經。

這時要是再吸一口，那就不是震驚了，而是炫耀。

南宮是一個很謙遜的人，所以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不過話說回頭，這的確也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因為神龍臨去前的饋贈，實在是豐厚得外人難以想像。

那兩片龍鱗，所蘊含的光暗法則已經是濃郁到了極點，幾乎可以認為是神龍的化身之一。它們一融入南宮的體內，就直接將他的身體徹底改造了一番，這種改造比當初的炎龍神更加徹底，直接把他改造成光暗體質。

以如今修鍊界的角度來說就是，從龍鱗入體的那一刻起，南宮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光、暗雙屬性的異術者，而且不是操控系的那種，而是元素系。

異術，大體可以分為操控、超人（或者說變異）系、變身系、元素系、以及莫名其妙系五類，至於如小貝娜的那種心靈系，因為極其罕見，顧不在其列。而其中，最強大、也是最變態的，就是元素系。

元素系的變態，最直接的體現就在於元素系的異術者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元素化，變成介乎虛無與現實之間的存在，從本質上而言，可以理解為一種具有實體的靈體，能免疫絕大多數的物理攻擊。

這樣的元素系，很多時候往往就代表着……不死之身！

然而元素系的不死之身也是有限制的，那就是他們的靈魂。元素系每一次恢復身體，除了需要異力之外，對靈魂也是一種極大的負擔。假如一個火元素系的異術者，在身體元素化的時候被人瞬間擊散千百次，那麼他也會當場死去，因為他的靈魂根本承受不住。

但是這樣的局限，對於南宮來說是不存在的。

因為托偉大的炎龍神的福，早在數年之前，他的靈魂就已經被炎龍神真火鍛煉到不滅的境界，而這也是他能夠將靈魂實體化從而重生右手的根本所在。

不滅的靈魂，加上光暗雙屬性元素體……這樣的存在，甚至連南宮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有多變態了。

他或許不是世間最強，至少，就進攻能力而言，當他的真氣、異力融合，再次進入心魔狀態的話，充其量也只能去到七階巔峰的地步。若再加上瞬間永恆、符紋道等手段，或許可以與一些八階的大能一較高下。

但是在防禦、或者說是保命方面，在得到諸多奇遇之後的南宮，絕對是世間最難死去的人。

毫不誇張的說一句，如果南宮不願意，天底下恐怕找不出能把他徹底殺死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這樣的能力，當然值得炫耀了。

不過還是那句，南宮是一個很謙遜的人，所以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好！很好！真的很好！」

良久又良久，八神月終於回過神來，然後由衷的祝福。他看着南宮，有點唏噓的道：「看來我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多謝。」南宮微笑道。

多謝你的關心，多謝你不遠千里、專程送來的警告，真的……

多謝！

八神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便沒再說什麼了。之後，二人又說了一會話，然後八神月便告辭離去了。

而他這一去，就直接去逆龍島。

他說：至少在你解開身世秘密之前，我們還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應該守望相助，兩肋插刀。

他還說：單憑區區一個逆龍，恐怕是釣不到大魚的。就算南宮家族真的派人出面，恐怕來的也是小魚蝦，或者那些在漂流島群隱藏身份的地頭蛇。

這不夠。

遠遠不夠。

想要揭開身世秘密，單憑這些小魚蝦絕對不夠，至少也要南宮家族的核心弟子才行。而想要釣到這樣的大魚，那就當然需要像他這樣的誘餌出馬了。

所以他就去了逆龍島。

看着他的背影，南宮嘆了口氣，心裏升起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

這八神月……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一邊，他會全力支持自己去尋找身世，但另一邊，他明明知道一切，卻又不會直接告訴自己，否則就是兵戎相見的局面。

這樣的人，真的很矛盾。

但是不管他的矛盾是出於本心也好，還是迫於壓力也好，至少值得慶幸的是……他是朋友。

「如今是，將來也是……」南宮是這樣在心裏對自己說的。

嗯，朋友。

真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