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萬家燈火盡

萬萬沒想到，我最終沒有死去，反而被蘇澈請來的太醫郎中大夫救了回來，在床上昏睡了十餘日，就算自己再不情願，也不得不醒過來了。

我看著金鳳宮中的一切，看著周圍圍繞的太醫大夫，忙忙碌碌的宮人，心中絕望，我還真是一事無成，就連死都成不了！

旁邊的大宮女見我醒過來，激動的眼淚都要落下來，她道：「太好了，娘娘終於醒了，奴婢這就去告訴皇上！」

我閉著眼，由著她去！

反正周圍全是蘇澈的眼線，我的一舉一動都在蘇澈的眼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澈快步進來，看到我平躺在床上，目光獃滯的樣子，微微一愣，隨後讓宮人太醫都下去。

蘇澈走到我的床邊，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喝水嗎？」

我眨了眨眼，不想說話。

「昏迷了這麼多天，一定餓了吧！朕讓御膳房做好吃的過來！」

蘇澈的語氣十分輕柔，外人聽，絕對聽不出我們兩個之間是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相比之下，我倒是像一個任性的女孩！

「葉子，你睡了十四天，太醫說傷口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流血過多！」蘇澈輕柔解釋道，「可是，你總也不醒，總也不醒！朕以為你……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依舊不語，乾脆閉上眼睛。

蘇澈倒是契而不舍，坐在床畔，抬手給我掖好被角，幫我捋了捋騷亂的頭髮。

「葉子，別任性了好嗎？你這個樣子，蘇哥哥會怕！」

蘇澈的語氣輕若遊絲，我閉著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假裝害怕，還是真的后怕！

「之前朕以為，只要你再肯把朕當成蘇哥哥，朕就可以護你一輩子！可是現在朕才知道，只要你不離開朕，無論你心裡有沒有朕，都無所謂！只要你不離開！」

蘇澈握起我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臉頰上。我只覺得指腹溫熱，似乎摸到了他的淚水。

「葉子，」蘇澈清了清喉嚨，「你好好的，好不好？朕只要你好好的！」

「葉子，朕只有你了，朕真的只有你了！朕沒有父親兄弟，也沒有朋友表親，朕只有你，葉子！只有你！」

我依舊緊閉著眼睛，枯井般的心境沒有半點波瀾。

「放我走。」我輕聲，卻堅定！

「好，只要你好好的，無論去哪裡都可以！」蘇澈有些激動，「朕立刻去安排！」

「我要自己走！」我睜開眼睛，堅定的看著蘇澈，「去到沒有你的地方！」

蘇澈微微一愣，隨後臉上的憂傷逐漸冷了下來，最終只剩下一片薄冰。

「去沒有朕的地方？」蘇澈反問。

「是，沒有蘇澈的地方！」我重複一遍。

「痴心妄想！」蘇澈咬牙切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你想去哪裡，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要離開可以，但必須有朕的人保護！」

我不想和蘇澈吵，也沒有那麼心情，只好重新閉上眼睛。

「要麼放我走，要麼讓我死！」

蘇澈冷笑，「你以為這麼容易？」

我不語，不然呢？

「明日上元節，朕為皇后準備了禮物，屆時，皇后可要按時到達！」

蘇澈說完，似乎是離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翻身過去。

次日清晨，宮女已經輪番來叫了我許多次，我偏偏不起，一直窩在房間里。

宮女最後無奈，只好去請示蘇澈，等了一會兒回來之後，宮女支支吾吾的想要說什麼。

我不想聽，放下茶杯就要去床上窩一會兒。

宮女著急了，連忙把蘇澈的話和盤托出：「娘娘，皇上說，您還有六個時辰，每兩個時辰可以凌遲一人！您若是再不去，那三個人全都活不了了！」

我冷笑不已，威脅我？

蘇澈還真是沒頭腦，我現在什麼都不怕了，害怕他拿人威脅我？

這樣想著，我已經重新爬到了床上。

屏風外，宮女小心翼翼的話穿入我耳中：「皇，皇上說，第一個是映月姐姐，現在，已經開始了。」

映月……

我咬牙，蘇澈，果然你夠狠！

「娘娘，您……」

「都出去！」

我低吼了一聲，聲音爆破讓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蘇澈輕易的一個舉動就讓我丟盔卸甲！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我躺在床上如卧針氈，似乎能看到映月鮮血淋漓的樣子，能聽見她忍不住痛苦哀嚎痛哭的聲音！

映月……曾經和我朝夕相處的人，如今我卻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害了你的性命……

我不是沒有想過立刻出去救下映月，可是我不願自己以後的人生收蘇澈的擺布！

如此想想，我確實是個自私的人，以前逃避責任，現在還在逃避！總是不顧別人的生死和意願，只想做自己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宮人依舊盡職盡責，給我報告說：「映月姐姐已經去了，第二個人是鄭二狗。」

鄭二狗！

那個阿諛奉承的話嘮小太監……

當時鄭二狗還是我安排在三皇叔身邊的眼線，雖然沒有什麼作用，但偶爾拿來開開玩笑聊聊天也是不錯的！

可是，鄭二狗竟然被我害成了，凌遲！

蘇澈，你果然了解我！

我心底的悲傷自責逐漸變成了對於蘇澈的憎恨，我恨他殺了我身邊所有的人，恨他把我毀了！

可是，蘇澈卻拿此要挾我！

「娘娘，皇上說，第三個人，您有必要提前知道一下，因為怕一刀下去會死。」宮女的聲音不大不小，還能聽出其中的顫音，應該也心有餘悸，「是蘇清瑜的母親！」

蘇姥姥！

蘇澈，你簡直喪心病狂！蘇姥姥當年保你無虞，用自己的孩子為你掩護，結果呢？你卻如此待她！

當初蘇澈和三皇叔信誓旦旦的說，要將蘇姥姥視作他們二人共同的母親，可是現在呢？一年不到，蘇澈竟然這樣對待蘇姥姥！

蘇澈……

「娘娘，您還要再等等嗎？」宮女追問道。

「去找件純白衣服來！」

蘇澈，你逼我做的事情我會好好做，那麼請你不要再奢求更多了，更多的我出不起，你也要不起！

蘇澈沒有在朝政殿，反而在宮牆上等我。我穿著一身白衣抵達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蘇澈看我一身白衣，輕輕皺了皺眉頭，不過沒有說什麼，招招手讓我過去。

我緩步走過去，望著京城中的萬家燈火，一時間感慨萬千。

那些普通的家庭里有我期望的東西，可是一輩子也得不到。

還沒有立多久，京城四處都燃起了煙花。

盛大的煙花呼嘯著飛上暗黑色的天空，綻放出了絢爛的花朵。

蘇澈的臉被煙花照亮，他靠近我，低聲道：「喜歡嗎，葉子？」

喜歡嗎？

不喜歡……

我抬頭望著滿天煙花，不知不覺想起了三皇叔。

三皇叔，你現在在哪裡？真的如蘇澈所言，慘死邊境，被狼群分屍嗎？如果是這樣，有沒有人陪你？

三皇叔，在這萬家燈火前，絢爛煙光下，我才知道，你是那麼孤單，孤單到擁有的，只是我的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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