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一處略顯陰暗的大殿之中,身著灰袍的修士正眼神溫柔地看著一張女子畫像,畫卷靈光湛然,顯然是用上好的靈絲製成。男子時而輕撫畫中女子面頰,動作間顯出十分的溫柔。

突然,男子的眼中閃過血光,眼白中瞬時布上可怖的血絲,神情也變得狠厲起來。他雙眼依舊看著畫像,其中卻滿是恨色,語氣陰冷地念道:「若非是因為你這賤婦,本座……我早已結嬰!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般說著,他身上的靈力猛地暴動起來,雙手成爪向畫卷中女子的面容抓去,瞬間將這畫卷撕得粉碎。

隨即男子眼中血色變淺,閃過一絲恍惚,看著滿地殘碎的靈絲眉心一皺,揮袖將之掃出大殿,復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幅同樣的畫卷,語氣柔和下來,「芊兒……」

大殿之外,正有一個心動期修士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這修士一身普通衣袍,顯然是個頗為潦倒的散修,因為大殿中傳出的迫人威壓,這修士已將靈器喚出以增加些微防禦之力,卻仍舊無法抵禦,只能咬牙苦苦支撐,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突然一道勁力從殿中掃出,那修士面色大變,也顧不得自己身上還帶著金丹修士的吩咐,立刻運起全身靈力抵抗住威壓,同時欲要向遠處避開。無奈重壓之下速度實在不夠快,這修士雖是避開了要害,左臂卻仍舊被掃中,瞬時一陣劇痛襲來,左臂已軟軟搭了下去。

修士不由捏緊了右手拳頭,認出被掃處殿外破碎的靈絲,乃是上好的靈衣材料。這樣的靈絲織成的布匹,自己拚死捕殺妖獸也要數十年才能買下巴掌大一塊,這些高階修士竟比對待凡物還不如,想到此處,修士眼中終究閃過一絲不甘!

旁邊不時有修士遠遠繞行經過,看見跪在大殿外的修士無不搖頭嘆息,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最近因為妖物大肆作祟,修真界大亂,死傷無數,各大頂尖門派紛紛派弟子前往那些混亂之處駐守,暫時統領當地的散修與小宗門弟子,統一調配,以防變故。

這大殿原本是讓這些修士交接任務之處,又有高階修士駐守,自然未設下任何屏障。因而之前殿中男子的話,來往修士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聯想到自己以後遭遇,亦是心中戚戚。

大殿之中終於有了動靜,一道靈力突然從殿出,化作一隻虛幻的大手,將在殿外等候的修士抓了進去。

那修士此時神色早已變作了驚懼,他雙腿一軟,復又跪在地上,竟是直接磕了個頭,才聲音發顫地說道:「晚輩陳宏拜……拜見謝真人……」

謝元池仍舊在細細看著畫像,連半分眼角也未看向底下修士,只冷聲道:「何事?」

「晚輩奉祁真人吩咐轉達前輩。」陳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終於聲音平緩了些,「祁真人說,前輩您要找的人正在結丹,估計要被秘境排斥出來了。」

謝元池聞言動作一滯,方才平靜地靈力又暴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咬牙念了一聲,「好。」身形瞬間從大殿之中消失。

陳宏被那狂暴的靈力壓得倒趴在地上,便是感覺到謝元池已然離開,他也不曾起身,直到許久之後,他終於抬起了頭,將大殿之中的血跡抹去,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

……

夜回秘境。

蘇澹從長久的入定之中醒來,雙眼睜開,其中青藍靈光一閃而過。

他雙拳一握,一道靈力迸發,將他的衣袍鼓起,雖並未在這密室之中留下任何痕迹,但蘇澹自能感覺到體內與結丹前全然不同的充沛又格外靈動的靈力,彷彿天地之氣他都能如臂使指。

唇角盪開一絲開懷笑意,蘇澹站起身來,手指一點,密室大門轟然打開,隨即他邁步而出。

閬淵已然醒來。

如今正在蒲團之上打坐,聽到石門打開時的沉悶聲響,他立刻轉首看了過來,雙眼毫不掩飾地一亮。

蘇澹唇邊笑意更濃,立即便要過去,卻見閬淵比他動作更快,幾乎一眨眼便來到蘇澹身前,開口道:「恭喜。」

數十年過去,閬淵已然不是原本的少年身形。他原本俊秀的容貌稜角分明起來,顯得更為俊美,膚色雖然依舊白得透明,卻因為長年煉體之故沒有絲毫羸弱之感。閬淵周身已經沒了那不能控制的寒氣,但神情之中的冰冷更勝往昔,更讓人隱隱畏懼不敢接近。

蘇澹看了他半響,莫名便想到了一句話——

吾家有兒初長成。

想到這裡,蘇澹突然揉了揉面前這個已與他身高彷彿的青年的頭,閬淵微微偏頭疑惑地看向蘇澹,眸中澄澈一如往昔。

於是蘇澹又笑了起來,「小淵,你現在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閬淵搖頭,「沒有。記憶恢復了一些。」

「嗯?」

閬淵想了想,方才說道:「我記起父母了。」

「那你可要去尋他們?」

「不用,他們並不在……此方世界。」

蘇澹聽到這話也不驚訝,他早已猜出閬淵絕不可能是這飛邈小世界的人。想要在練氣之時將*錘鍊到閬淵這等強悍的地步,需要的天才地寶數不勝數,憑小世界的靈力幾乎不能孕育。更莫說閬淵那儲物手鐲中的那些好東西了,便連蘇澹有些也不曾見過。

隨即蘇澹似乎感知到了什麼,開口說道:「小淵,我們要出去了。我們雖說已得了傳承,卻不能全然掌控秘境。我現已結丹,便只能在秘境中多留一刻,如今時限將至。我在這裡的迷庫之中還找到了不少好東西,只能待到出去之後再分了。」

說完,蘇澹突然想起他們兩來到這處秘境的原因,又加了一句,「如今才不過數十年,於金丹修士不過一瞬。出去之時萬不能放鬆警惕。」

閬淵點頭表示知曉。蘇澹伸手拉住他,心念一動,兩個人影一起消失。

穿過秘境的一瞬間,蘇澹突然感覺神識之中一陣尖銳刺痛,握住閬淵的手猛然收緊。

兩人落在一塊荒山之中,閬淵自然並未錯過那一瞬間的異常,未待站穩,便連忙向蘇澹看去,雙眼中滿是詢問關懷之意。

這麼短短一瞬,蘇澹的神色已然恢復如常,見到閬淵看來,也只是溫和一笑,「我無事。方才不過是為了以防我們兩人傳到不同地方去罷了。」

閬淵抿了抿唇,有些不高興,蘇澹正欲再安慰幾句,卻突然聽到細微的呼救之聲。若是平常蘇澹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但此時卻是天助我也,因而蘇澹拉開話題,「這裡環境與岳水山大不相同,也不知道我們被傳到了何處,前面正好去問問。」

閬淵悶悶點頭。

蘇澹已然結丹,可以在空中御風而行,比用御使靈器自然快上不少,因而伸手拉過閬淵,正欲運轉靈力。卻突然一頓,想了想,直接摟住閬淵腰腹,騰身而起,想著呼救之處飛去。

金丹修士雖然聽力更為強大,但蘇澹畢竟並非專修此道,因而那呼救之處並不算遠。不過片刻,兩人在一處樹枝上落下身形。

場中乃是一個滿面邪氣的男修正與兩個年輕女修打鬥。

呼救的正是那兩個女修。

這三人修為相當,具是開光期修士。那兩個女修均身著靈衣,一人使飛劍,一人使鞭,兩件具是靈器,而且打造精巧,其上靈光流動,顯然靈器品級不低。兩個女修靈力運轉之間頗為流暢,從那一招一式之中便可看出平日下過苦工,也不乏歷練,一擊既出,幾乎全數命中。

而男修卻是一件粗布衣裳,身上有濃厚的黑氣密布,他並未使用靈器,只是雙手不成招法地作爪狀往女修身上攻去。

如此以二打一,原本應是那兩個女修穩勝。

事實卻並非如此,原來那兩個女修打在男修身上的攻擊雖在他身上打出傷痕,卻只見那傷口處一陣黑氣涌動,皮肉瞬時便恢復如初。而男修每一次在女修身上抓出血痕,那傷口處便也是帶著黑氣,卻是傷勢不斷擴大,加之疼痛難忍。

如此一來那兩女修終是漸漸落了下風。

那男修見到此景,伸出舌頭興奮地舔了舔唇,面上邪氣更勝,「兩位小美人何必如此倔強呢?乖乖過來伺候哥哥,讓我快活快活,也免受這皮肉之苦啊!」

梁菱「呸」了一聲,冷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本仙子伺候你?」

余慕雲並未說話,但神情中也滿是厭惡與不屑。

那男修也不惱,仍是慢悠悠與兩人打鬥,只是雙手卻總是在攻擊之時向一些不規矩的地方襲去,時而又將手上力道放緩,只堪堪劃破兩人衣裳。

兩個女修眼中厭惡更勝,梁菱更是氣得滿面通紅,胸口一陣起伏。

那男修越發興奮,時而發出幾聲淫笑。余慕雲平素清冷,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呼救起來,那梁菱聽見,也反應過來,立刻開始呼救。

蘇澹兩人看到的正是這幅場景。

視線在那兩個女修身上停頓片刻,蘇澹雙眼微眯,向閬淵道:「小淵,我如今這樣的裝束不好出面,你先去將那兩個女修救下。」

閬淵大約明白他要做什麼,微一點頭。

雖只看了一瞬,但閬淵已然發覺那男修身上的黑氣頗為厲害,自也不會輕視。右手手腕一轉,將自己的靈器喚出,閬淵這才雙膝一彎,從樹上直往那詭異男修撲去。

閬淵一走,蘇澹面上笑意瞬間消失。他往場中看了一眼,那兩個女修自知實力有限,不能插手,此時正在遠遠療傷,閬淵一人與那男修打鬥,身形不斷遊走,連一絲衣角都未被碰到,反之那男修卻是身上不斷有血洞冒出。雖是仍在黑氣之下飛快癒合,但到底不如之前痕迹全無了。

閬淵實力遠勝那男修,那黑氣之力又絕不可能無窮無盡,因而蘇澹並不太過擔心。饒是如此,他還是留了一絲神識關注著閬淵,這才心念一動,手中出現一塊黑色玉玦。

與剛拿到手時純凈的黑色不同,此時的玉玦之上隱隱有暗金之色,那暗金之色頗為靈動,恍若一條小蛇在玉玦之上遊走。蘇澹看著這變化,眉頭一蹙,方才神識之中的那道刺痛感,便是來自這玉玦。

原本觸手溫涼的玉玦此時一片滾燙。蘇澹將玉玦拿在手裡細細看著,只覺那道暗金流動之間似乎形成了一個繁複深奧的紋路,蘇澹神識一陣恍惚,這紋路似乎有什麼聲音正急切地催促他,鼓勵他將這玉玦捏碎。蘇澹雙眼漸漸茫然,握著玉玦的手也不斷用力收緊,玉玦似乎感到了這股能將它破壞的力量,卻流露出更為喜悅,更為興奮之意。腦海中催促的聲音愈發清晰,也愈發惑人心神,蘇澹手上已用上了靈力,手背青筋暴出,卻突然不再使力,眼中留有一絲清明,玉玦上仍是一道裂紋也無。

那催促似乎急了,玉玦上的暗金流動的越發快,幾乎在上面形成一道凝滯的紋路,玉玦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已然將蘇澹手心燒紅,蘇澹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幾乎響起了重重疊疊的催促之聲,令人煩悶不已,幾乎便要順著那聲音去做。

便在此時,突然一道嬌俏的嗓音響起:「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之後並未有人回答,卻似乎有一道冰冷中隱帶焦慮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蘇澹意識猛然清醒了片刻,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立刻將玉玦收入儲物靈器中,隨即他雙目迷濛之色霎時消失。

此時無暇在細究玉玦之時,蘇澹草草使了個幻術,便直接從樹上躍下,對閬淵安撫一笑。

閬淵看見蘇澹出現,似乎舒了口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他並未說話,仍舊面無表情地到不遠處盤膝坐下恢復靈力。

那兩個女修看見蘇澹出現,又似乎於她們的恩人相識,連忙行禮。蘇澹並未掩飾修為,故而兩人便道:「晚輩梁菱、余慕雲見過真人。」

蘇澹向他們點頭一笑,見閬淵除了靈氣略有消耗之外並無傷勢,便轉頭向一旁的男修屍身看去。

那男修此時身上滿是密布的槍洞,紅中帶黑的血從中流至地上,泛起一股濃重的腥臭之氣。蘇澹伸手一吸,將一團黑氣抓在,一旁兩個女修神情一變,正欲開口阻止,卻見那黑氣在蘇澹手上扭動,卻始終被不能掙脫,不由對視一眼,眼中閃過驚訝崇敬之意。

蘇澹並未注意那兩個女修神情,他此時正在細觀看著這詭異的黑氣。

因為之前在同白宗察覺到了魔氣,所以他原本以為這便是那魔氣蔓延了,只是如今一看卻發現這東西遠比魔氣詭異。魔氣與靈氣一清一濁,皆為天地之氣,都能讓修士正常修鍊,自身並未有特定性質。但這道黑氣本身卻隱隱帶著陰邪之感,不但侵蝕靈力,而且會迷惑沾染之人心神,這小世界怎會出現這種東西?

蘇澹這麼想著,隨手將這道黑氣捏碎,孰料那黑氣生機極強,不過片刻又立刻聚攏。蘇澹雙眼一眯,正欲再用靈力將之絞碎,旁邊的青衣女修突然輕聲插話道:「前輩,這東西極難滅除,我等研製頗久,才有幾位煉丹師練出一種靈液能將之全然滅除。若是前輩……」說到這裡余慕雲話音一頓,語氣中頗為忐忑。

聞言,蘇澹向她溫和一笑,「我方才閉關而出,不知詳情,你既有良方,自可行事。」

余慕雲聞言,行了一禮,從袖中取出一隻玉瓶,從中倒出幾滴淺碧靈液在那男修屍體之上。

梁菱卻一直在關注一旁打坐的閬淵。此時恰巧閬淵睜眼,梁菱美眸一亮,素來傲氣凌人的神情化為羞澀,看向閬淵的一雙眸子中滿是瑩瑩水光,輕聲說道:「公子,你可還好?小妹這裡也還有些許丹藥,若是公子需要……」

梁菱還未說完,蘇澹卻突然似乎想到什麼地微笑打斷了她的話,「不知這位姑娘可是盼玉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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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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