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54章
可是接電話的人不是宋安辰，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夏之晴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打錯電話了，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打錯電話了。」
掛了電話一看通話記錄，沒錯啊，是宋安辰的電話啊？可怎麼會是個女人接聽呢？該不會是竄信號了吧？她沒有多想，再次撥通了宋安辰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那把清脆嬌柔的女聲再次響起，「喂，你好——」
對方說了「你好」后，便沒再說下去，她只好開口道：「你好，請問這不是宋……宋總的電話嗎？」
「是的，這是安辰的電話，請問你是哪位？」
夏之晴愣了一愣，電話沒打錯，可這接電話的人是誰呢？那語氣聽上去，好像跟宋安辰很熟，「我是他公司員工。」
「哦，原來是他的下屬，安辰他現在不大方便接電話，你有什麼事情，我可以為你轉達。」
聽到對方的回答，她心裏各種思緒，宋安辰為什麼不方便接電話？又為什麼一直沒回復？他額頭的傷口沒事吧？最主要的是，這個女人是誰？從聲音聽上去應該是個年輕的女人，「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好的，我知道了，一會他醒了，我會跟他說的。」
醒了？他現在在睡覺？如果他在睡覺，那這女人又是誰？他又會在哪裏睡覺？掛了電話，夏之晴拿着手機有些獃獃地看着屏幕，腦海里忍不住腦洞大開，心中也有些不自在，可至於為什麼不自在，她一時說不清道不明之外，也不願意深究。
蘇茜掛了電話，畫着眼線的眼睛眸光一閃，員工？只怕沒那麼簡單吧。小晴兒，是小情人的意思嗎？蘇茜看着手機上備註的「小晴兒」三個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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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有等到宋安辰的回復，夏之晴掙扎了好一會，原本準備去小海那裏旁敲測聽，問問宋安辰的傷口怎麼樣，可她假裝去複印文件，路過小海的辦公桌三次，都沒有看到他的人，她的心裏忽然有絲不安了起來。
直到下班，她都沒有得到他們兩個人的消息，她本來打算加會班，然後就回去，卻接到了林悠的電話，她想起那日在洗手間打國際漫遊給林悠的情景，想到接下來肯定有一場「嚴刑逼供」和批-斗大會，她就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趕緊降調兩個分貝，做出一副很疲憊的樣子，準備裝作不舒服避開林悠，等她的三把火熄了之後再見面會安全一點。
可是林悠是何許人物，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在夏之晴一降低聲音的時候，她就馬上敏感地察覺出來了，她嘴唇一勾，見招拆招道：「病了？那正好，我們那麼久沒見面了，我買點水果過去你家裏看你。」
夏之晴一聽就蔫了，依據林悠的性格，要是在她屋裏跟宋安辰撞上了，那無異於火星撞地球，那場面簡直不敢相信，於是她一招就敗了下來，搖白棋道：「沒有，我沒有病，就是有點累，不過為了見好友，這點疲憊算什麼，下班六點我們老地方見。」
說完不等林悠回復，她就掛了電話，生怕林悠反駁堅持要去她的住房。林悠拿着傳來「忙音」的手機，秀眉一挑，小樣的，料你也逃不過姐的五指山，想在姐面前耍花搶，真是不自量力啊。
下了班，夏之晴沒辦法，只好赴約，來到兩人約好的老地方。
她們兩人都是肉食動物，而且無辣不歡，所以每次出來聚餐，兩人都找必須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飯館，有家離林悠公司不遠的湘菜館在眾多美食中脫穎而出，加上地理位置優越，交通非常方便，兩人便經常約在那裏見面。
夏之晴去到湘菜館時，林悠還沒有過來，她要了個靠窗的座位，先點了兩個兩人都喜歡的菜，然後喝着茶等林悠過來。等了二十分鐘，林悠才姍姍來遲。
這壓根不算不像林悠的性格，林悠做事向來有交有待，而且非常守時，這還是她第一次遲到呢。夏之晴狐疑地看着林悠，只見她皮膚比上次見面時黑了不止兩個色，有像非洲黑人發展的趨勢，可氣色卻是相當的不錯，尤其是兩眼水汪汪的，好一副桃花相。
「你剛才在電話裏面支支吾吾的，現在事情解決了吧？」她為林悠倒上一杯菊花茶。
林悠拿起茶杯，咕嚕咕嚕地連喝三杯才解了渴一般停了下來，聽到夏之晴的問題，她只是盯着茶杯，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臉色起了異樣的紅暈，就是不說話。
她這樣子引起了夏之晴莫大的好奇心，難道是她和沈志遠有了什麼進展？要知道自從遇見沈志遠之後，能讓林悠這麼激動的人，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可是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大像，要是事關沈志遠，只怕今晚她就不來赴約了，她看着林悠有些恍惚的神色和臉色詭異的紅暈，一時也拿不准她到底是難過，還是開心。
於是躊躇了一會，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你這個樣子，該不會是那個人主動跟你聯繫了吧？」
那個人，她沒有點出名字，可是林悠聽到，渾身還是顫抖了一下，整個人也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恢復了平日的淡定，她又喝了一杯菊花茶后，才幽幽開口道：「不是，他怎麼可能主動跟我聯繫呢？」
說這話時，她嘴角閃過一抹自嘲的神色，就算她再三控制，可眼底還是浮現了憂傷，夏之晴越過桌子，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林悠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於是一掃前一秒的憂傷，淺笑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不過你也別把話題給扯遠了，老實從寬，抗拒從嚴，速速招來！」
水煮牛肉上桌，林悠不顧燙吃了一口，眼風颼颼地掃過來道：「這話該是我對你說吧。」
看到美食，夏之晴也兩眼冒綠光，一頭埋在碗裏面，可語氣卻沒有絲毫的示弱，「先來後到，現在是我先問你，快說，看你那激動的小神情，該不會是中了五百萬吧？」
林悠切了她一聲，「要是我中了五百萬，你以為我還會過來跟你見面嗎？我肯定跟你友盡，江湖再見。」
她一邊跟林悠搶著一塊大塊的牛肉，一邊指責她道：「沒想到五百萬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沒想到我們的友誼竟然不敵五百萬，林悠，我真是看錯你了。」
林悠笑，「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即使中了一百萬，我都會跟你友盡的。」
她氣得作勢要打林悠，兩人小鬧了一下，林悠才有些不大願意開口的樣子，把過來赴約前發生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夏之晴聽了連東西都忘了吃，咬着筷子看着林悠，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每天送你一束紅玫瑰的神秘男士終於出現了？」
林悠點點頭。
「是誰？是誰？是你認識的人嗎？」夏之晴的好奇心幾乎要爆表了，林悠長得很漂亮，身材高挑苗條，五官清秀，一直不缺乏追求者，可她自己為了沈志遠，通通拒絕了，可從去年十月份開始，每天都有一束紅玫瑰送到她的辦公室去，沒有留下姓名和聯繫電話，只留下一張用手寫的小卡片，卡片上的字剛勁有力，字字氣勢如虹，其雄健氣魄躍然於紙上。
古人云：見字如見人。各人各字，性情氣質，盡在其中，古人認為一個人氣質會貫穿於筆鋒走勢之間，現代人都習慣用電腦和手機，用到寫字的地方逐漸變少，對字的美醜沒有古人那麼看重，可是能寫一手好字，還是能給人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
林悠的爺爺是個老書法家，她從小跟爺爺學習書法，自己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毛筆字也很讓人驚艷，所以對林悠來說，如果男生能寫一手好字，這實在增分很多，在遇到沈志遠之前，她對未來另外一半的其中一個要求便是要求對方能寫一手漂亮的字，只是後來在沈志遠這個坑栽進去后，所有要求都成了浮雲。
雖然心有所屬，可是在看到這個神秘追求者的字后，她還是被驚艷了一把。但這追求者是真的很神秘，每天堅持送花，可人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她因此還成了公司的小名人，辦公室的女性都羨慕得不要不要的，她曾經問過送花的小哥，可是對方的嘴巴很緊，她好說歹說，連威脅拒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對方就是不願意透露送花者的信息。
她沒辦法，只好把收到的鮮花分給辦公室的同事們，家裏也擺滿了鮮花，她曾經以為是有人故意在惡作劇，可是有堅持半年只砸錢不出現的惡作劇嗎？在享用了半年的玫瑰泡澡之後，林悠的心裏也漸漸有了微妙的轉變，她由最初的抗拒，到好奇，再到有些莫名的期待，兩人通過那小小的卡片，有了一些神交，她現在的辦公室裏面，小卡片的數量幾乎要堆滿整個小抽屜了。
從第一張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後來的「天氣變暖，請記得及時添衣。」再到「《捉妖記》上映了，評價很錯，可以跟朋友一起去看。」（附帶兩張電影票），這個神秘人，用十分的耐心，潤物細無聲般，一筆一劃在她的心裏刻下抹不去的痕迹。
林悠看到好友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故意吊足她的好奇心后才開誠佈公道：「恩，是我認識的人，他是我的一個客戶，半年前我們公司跟他們公司有一個合作的項目，當時是我負責跟對方洽談，他不是主要負責人，但我也跟他見過幾次面，也和大家一起吃過飯，但實在沒看出他對我……有意思。」
夏之晴的八卦胃口完全被吊了起來，「那人是做什麼？我的意思是，他在那家公司擔任什麼職位，多少歲？哪裏人？帥嗎？」
「我怎麼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麼的八卦呢？」林悠被夏之晴一連串的問題給轟炸暈了，夾起一塊雞肉塞到她的嘴巴里，「快吃，菜都涼了。」
「那是因為是你我才八卦的。」夏之晴一邊嚼著雞肉，一邊哼哼唧唧。
林悠翻白眼，「這麼說，我還得感激涕零了？」
「感激涕零就免了，但你別想轉移話題，快告訴我所有的一切，一切！」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小八婆。他是哪裏人我不知道，他是那家公司的主要負責人。」
「主要負責人，是老闆的意思嗎？」
林悠點頭。
夏之晴：「帥嗎？」
林悠：「還不錯，身材高挑，五官端正。」
夏之晴星星眼：「哇，簡單說，那就是一個高富帥，還是一個懂得浪漫、寫得一手好字、捨得花錢的高富帥！」
林悠聽到夏之晴的話，忍不住再次大大翻了個白眼，這小妮子今天真不是一般的八卦。
夏之晴完全忽視掉林悠拋過來的白眼，繼續轟炸道：「那你是怎麼發現是他的？」
林悠聽到她的問題，臉紅了紅，「他今天以公事約我出去，然後向我表白了。」
「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我在現場就好了。」夏之晴一副惋惜的樣子，她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時代廣場最大的廣告牌上被換上一行字的話，估計會更遺憾：「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悠，做我女朋友，好嗎？」
她不給林悠一點喘息的機會，繼續轟炸道：「林悠，那你，你怎麼回答對方？你該不會又拒絕了對方吧？」
林悠喝了一口茶，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說話。
夏之晴沒有錯過她眼睛一閃而過的掙扎，她想起林悠剛來時兩頰紅暈，眼眸放光的樣子，難道林悠心裏不是完全沒有對方？
兩人沉默了一會，夏之晴打破沉默道：「林悠，你有沒有想過給對方，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呢？」
林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轉動着飲料的習慣。
「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你心裏只有沈志遠一個人，可是林悠，作為你的好朋友，我不想你一輩子的幸福就斷送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五年了，如果沈志遠他愛你的話，又怎麼會捨得那麼長的時間不理你？父母不同意這不是理由，古往今來，有多少父母不同意的婚姻，可就算是保守的古人，都會用私奔或者以死相逼來反抗捍衛他們的愛情，可是沈志遠呢，他只會躲，那說明什麼？那隻能說明他不夠愛你。再說了，你們相處的時間根本不長，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是真的愛沈志遠，還是愛上了你想像中的人，還是錯把內疚當成了愛？」
林悠眼眸湧上痛苦的哀傷和掙扎，「之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時候我也會想，我的堅持是不是有意義的？可是他是因為救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如果連我都不理他……」
夏之晴伸手握住林悠的手，「其實你自己也有意識到，你放不下沈志遠，究根到底，就是因為你內心覺得他今天的悲劇是你一手造成的，可是林悠，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希望發生那樣的事情。其實我很感激他在那個時候出現並救了你，如果你們是兩情相悅，我會很高興地祝福你們，可是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他不愛你！你們已經有四五年沒有見過面了，沒通過電話，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下去嗎？他是你的恩人沒錯，可是你並不欠他的，更何況你們家已經用經濟補償了他們那麼多，我知道金錢並不能換回他的健康，可是這不意味着，你要用你的一生去彌補這個意外，彌補有很多的方式，經濟也可以，做朋友也可以，並不是只有因憐憫內疚而產生愛情這一種方式！」
她的話擲地有聲，這麼多年內，她在一旁作為一個旁觀者，一直都是默默地支持着林悠的所有選擇和決定，起初她也以為那是愛情，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她的想法和看法也慢慢地在改變，青少年時期懵懂時，看小說，看到男主角為了女主角去死，割脈之類，會覺得好深情好感動，可是長大后，才知道那不是愛，那是變︶態，是不成熟的性格，是畸形的愛情觀，這樣的性格只會導致最終的悲劇。
在林悠這事情上也是一樣，她起初以為那是愛情，可現在，卻覺得林悠把自己逼近了一個死胡同裏面，用繭把自己重重包圍住，外面的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好友因為一個不是愛情的錯誤感情而繼續被折磨下去，甚至因此而孤獨終老，她更不想好友到了年老時才暮然回首發現自己走錯了，因錯過生活很多的美好而黯然神傷。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嚴厲、這麼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她希望就算不能讓林悠完全清醒過來，但至少也會重新思考一下這段感情，是否真的值得，是否以後的人生都要這樣耗費下去。
夏之晴的話如同鐵鎚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在林悠築起了銅牆鐵壁的心門上，她的確是被震撼到了，她對沈志遠的感情不是愛情，而是內疚？這不可能，在醫院照顧他的那半年裏，她可以保證，她對沈志遠的感情絕對不是內疚和同情，可是後來呢，後來他單方面跟她分手，換了電話，拒絕跟她見面，到現在，他們已經有四五年沒見過面了，她有時候甚至想不起他的樣子，更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她不敢直面自己的心，可是她的確沒法像最初那樣，信誓旦旦的保證，她此刻對沈志遠的感情是純粹的愛情。難道真的是她鑽牛角尖了？是她太執迷不悟而讓自己走入迷宮裏面去？
林悠沉默著，內心波濤洶湧，第一次反思這段感情。可不等她理出個所以然來，夏之晴的電話就響了。
夏之晴拿出手機，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按下接聽按鈕，小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夏小姐，宋總出了車禍，此刻在人民第一醫院，能麻煩你送些宋總的衣服和日用品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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