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他年我若為青帝

第七十三章 他年我若為青帝

紫禁之都四大正門的神武門外,藏劍人杖中最後一劍倏然而出,其深埋鞘中的耀眼劍芒頓時照亮整片天際,刺破黑暗的蒼穹,閃耀著無盡的功成與名就。

「鏘」劍身完全出鞘之際,漫天耀眼的劍芒倏然化作一柄偌大的張揚之劍,卻是再也沒有了先前的低調與內斂,誓要一揚頂尖劍者之威。

面對抱不平那一深含武、道、儒的俠骨留香之劍,藏劍人整個身形爆射而出,反手持劍,劍尖在虛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劍芒,其身旁那柄偌大的張揚之劍亦是跟著錚然一劃,所過之處,留下無盡功名與成就。

抱不平手中青萍劍輕輕一點,一股玄奧卻又不失肅殺的劍意立時升起,劍意升起的瞬間,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股莫名的讀書之聲,仔細一聽,書的內容,赫然便是太玄經。

太玄遇成就,俠骨鑄功名,虛空之中閃起無數絢爛的煙火,隨後,功成落,俠骨消,名就毀,太玄沉,兩股交織而起的劍意,成也功名,敗也功名。

「好個杖中藏劍,好個深埋功與名,藏兄的這三劍,便如你之為人,殘而不屈,廢而不撓,若只論劍法,貧道遠遠不如矣!」三劍過後,二人依舊持劍而立,抱不平手中青萍劍錚然一挽,將之輕輕別於背後,藏劍人拄劍而立,身形依舊似浮雲,鋒駝仍舊重泰山。

「謫仙人的俠客行三劍,端得是鋒芒可開天,殺人不見血,是殘廢見過的所有劍者之中足以排入前二的殺人之劍,剛剛若是稍不注意,那殘廢便真成殘廢了。」凜然的劍腰微微彎下,其背上那尊高高隆起的鋒駝不時地閃過幾道寒芒,藏劍人話語之間雖不斷自稱殘廢,可見他出劍迅若雷霆,藏劍穩如泰山,哪有什麼殘廢的樣子,分明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頂尖劍客。

「貧道的一劍種青蓮已過六種變化,還剩最後三劍,請藏兄不吝嗇指教!」抱不平反手握劍,青萍劍豎於背後,左手依舊拈著蘭花指微微擼著鬍鬚,伴隨著他的話音剛落,身後那片碧青色的霞光波瀾更甚,將此時漆黑的夜空都染成一片青色。

「指教不敢,謫仙人旦有任何吩咐,殘廢不敢不從!」從字剛落,凌厲的雙眼之中立時閃過一道凜冽的劍光,藏劍人身形驟然一伏,旋身抽劍之間,劍尖直指抱不平而去。

「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伴隨著抱不平緩緩往前踏出一步,天地之間立時奏起一道清亮的詩歌,隨之身後那片波瀾起伏的碧青色霞光驟然化作一股漆黑如墨的北海,此時的北冥之中風浪驟起,飄散著淡淡的墨香。抱不平輕輕一彈豎於背後的青萍劍,劍身隨即化作一掛鋒芒畢露的筆鋒,倏然投於此時漆黑如墨的北海之中,伴隨著吱地一道鳴叫之聲響起,溟海之中轟然躍出一條深青色的鯤魚,帶著無盡的鋒芒,撞向藏劍人而去。

「風輕雲淡名利薄,笑看世間痴人多!」藏劍人原本凜冽的神情微微一笑,像是忽然頓悟了一般,雙眼之中笑看風雲,劍歸於鞘淡泊名利,突然升起一股不真實的感覺,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身形若隱若現,劍拐忽明忽暗。

「吱!」又是一道北溟鯤魚的鳴叫之聲響起,伴隨著這一聲叫,魚成鳥,鯤化鵬,一隻金色的鵬鳥立時衝破漫天迷眼的雲霧,直直撩向自由的蒼穹,抱不平劍勢再起變化,誓要一劍立功。藏劍人又是微微一笑,淡然地看了一眼那隻急速劃破虛空向著自己而來的金翅大鵬鳥,隨後手中扁拐輕輕一揚,風雲驟起,颳得對面那頭急速而來得凶禽都是一陣東倒西歪,亂了方向。

「哧」鋒利的劍芒透牆而過,不知射穿了多少紫禁之都的城牆,隨後落於虛空不知深處,卻是依舊沒有擊中敵手,白白浪費了鋒芒畢露的一擊。隨後若隱若現的藏劍人漸漸顯露出了真形,依舊邁步如浮雲,拄劍似泰山,全身上下毫無一處凌亂,神情微微一笑像極了一名剛剛遠遊歸來的老者,看盡了這個天下的名利風雲,嗤笑這個世間的痴人何其之多。

「好個似雲似霧又似風,藏兄的這一劍,卻是與前六劍有著天壤之別,讓人尋不出一絲破綻,真真是起劍變幻莫測,落劍笑看風雲,貧道真是不得不服啊!」漆黑如墨的溟海漸漸退去,錚然而落的青萍劍又重新回到了抱不平的手中,面對剛剛藏劍人那一摸不著,猜不透的一劍,即便是敢向半聖遞劍的他,心中亦是起了一股莫名的不敵之意。

「謫仙人莫要亂漲殘廢的志氣,胡滅自己的威風,剛剛殘廢若是硬接了你那一劍,即便是百折不撓的我,亦是有劍斷人亡的危機啊!」兩人這方互相恭維,倒不像是在生死對決,卻像是在品茶論劍,好不瀟洒自在。

聞到此處,抱不平哈哈一笑,隨後一挽手中青峰,肅然道:「貧道一劍種青蓮上三式第二式欲出,再請藏兄提劍一品!」

「恭敬不如從命!」

「胡塵輕拂建章台,聖主西巡蜀道來。劍壁門高五千尺,石為樓閣九天開」二人話音剛落,天地之間又然奏起一道清亮的詩歌,抱不平手中青萍劍錚然一豎,立時化作一柄千尺青峰,其上神光吐露,劍身巍峨峻拔,像是一座蜀山劍鋒,直插九天而上,誓要一破無盡的蒼穹。

「功祿壓得人憔悴,幾多歲月是蹉跎!」一句幾多歲月,盡顯無盡落寞,藏劍人原本微笑的臉上漸漸轉為無盡的哀傷與憔悴,輕輕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隨即,提劍,弓腰,極招出。

唰,暗淡的虛空之中閃過一道更加暗淡的匹練,這道匹練充滿著無盡的落寞與哀嘆,有一種憔悴的暗淡,那是光陰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這道痕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那是歲月的韻味,是時間的痕迹,是落寞與哀傷的歸宿,時間,其實並沒有給你留下什麼。抱不平那道足以劃破九天的巍峨劍鋒,遇到了歲月的流逝,漸漸化作了一杯黃土,消散在了此時更加暗淡的虛空之上。

「妙!妙!妙!風輕雲淡名利薄,笑看世間痴人多。功祿壓得人憔悴,幾多歲月是蹉跎!藏兄的這兩劍實在是妙不可言,虛中藏實,實中化虛,虛中生有,有中又無,直教貧道手足頓時無措矣!」受到那道暗淡匹練的襲擊,抱不平架著青萍劍倏然向後飄蕩了十幾丈有餘,方才堪堪化解了藏劍人那一歲月之劍的餘波,隨後依舊挽劍豎於後背,眯起雙眼微微擼起了鬍鬚。

「謫仙人言重了,殘廢的這兩劍也只是堪堪化解了你那上三式的前兩種的變化,不見傳說中那利可屠神,鋒可絕仙的最後一劍,殘廢便不敢在謫仙人面前有絲毫逾越!」藏劍人微微一弓腰,像是對抱不平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可仔細一聽,卻又微微帶些挑釁之意。

抱不平聞言哈哈一笑,心中自然瞭然,隨即挽劍一橫,手指輕輕一彈劍鋒,凜然道:「這最後一種變化就算是貧道亦是沒有完全掌控的把握,這一劍出,便是立見生死,停都停不了啊,你確定要一試?」這一聲質問,似是說與自己聽,亦是隱隱對藏劍人的相勸,兩人本沒有什麼生死大仇,自然不必立見生死。

「謫仙人只管出劍便是,殘廢自有手段應對,若是手中沒有幾道壓箱底的本事,如何能坐得評劍山三屆劍術之冠?!」藏劍人的這聲反問,卻是道出了他平時深埋劍下的那股不屈的自信,這股自信,一旦爆發出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此時一行清亮的詩歌在那無邊的天際緩緩地奏起,彷彿又回到了秋風颯颯開滿菊花的那年,蝴蝶早已隨夏日遠去,蕊寒香冷的菊花只能在秋風裡孤芳自賞,一名小童見后心有不甘,隨後在小院中與天起誓,若是有一天他當了分管春天的天神青帝,那麼一定要讓這美麗多姿的菊花同桃花一樣開在春天裡。

現在,當年的那名小童終於長大成人,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青帝,擁有了扭轉四季的力量,無窮青光起伏之際,抱不平的這一劍,有去無回!面對這足以扭轉光陰的一劍,藏劍人首次凜然蹙眉,背上那尊駝峰嗡嗡直響,像是有一柄從未見過天日的極劍藏於其中,現在是到了它出世的時候了。

「嗯?!」就這時,藏劍人與抱不平將頭雙雙一轉,齊齊望向紫禁之都接近中心一處,那裡恐怖的天人氣息一閃而滅。

神色凜然的藏劍人立時散去駝背之上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劍意,手中那根扁拐往地上輕輕一點,人影漸漸往身後的黑暗不知深處倒退而去,飄然消失不見。

而在深處的盡頭卻是緩緩飄來一股帶有淡淡遺憾的傳音:「半年之後,評劍山上,煮酒再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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