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回到度假屋后,徐依懷一直纏着祝潼追問,江譽行以前那了不起的頭銜是什麼。

祝潼就是不說。她也挺喜歡逗徐依懷的,這丫頭越是心癢,她就越是故弄玄虛。被徐依懷一臉幽怨的地盯着,她倒笑得開懷:「你那麼想知道,直接去問江譽行好了。」

徐依懷知道自己又被消遣了,一字一頓地喊:「祝潼!」

祝潼終於收起玩心,她將手搭在徐依懷的肩,悄聲說:「你老實告訴我,過這麼多年,你是不是還對他念念不忘?」

「是還記得他,你非得說得這麼曖昧嗎?」徐依懷揮開她的手,然後把一旁的抹茶招了過來。

抹茶立即搖著尾巴向徐依懷奔去,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使勁地往她身上蹭。

祝潼沒有錯過徐依懷那不太自然的神情,她也年輕過,又怎麼可能清楚徐依懷的感受。她可以肯定,徐依懷對江譽行,就算尚未有愛慕之心,但好感肯定是有的。

在那場海嘯中,幫助徐依懷逃過一劫的人,其中一位正是江譽行。祝潼還記得,當天江譽行將徐依懷背出災區時,她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貓,孱弱地趴在他身上。江譽行跟隨家人離開的時候,徐依懷目送他的背影遠去,那眼巴巴的樣子就是被主人遺棄了一樣。

往後幾年,大家都有各自的際遇,雖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亦幾乎沒有交集。這次祝潼千辛萬苦地把江譽行邀請過來,是因為徐依懷的心理醫生,漢納教授的提議。

其實,在《寵愛》殺青以後,祝潼就計劃用這個方法幫助徐依懷走出陰霾,她希望徐依懷可以重新正視大海、感受其中的美妙和神秘,從而掃除深藏在她心中的晦暗。在實踐之前,祝潼特地聯繫了漢納教授,並探問這個方法是否可行。跟預想的一樣,漢納教授沒有阻止她,同時也給了不少可行性的建議。

最讓祝潼感到意外的,是漢納教授提議她向江譽行請求幫助。

江譽行也在那場災難中患上了創傷后應激心理障礙,而漢納教授的同門師兄是他的私人心理醫生。在某次學術交流中,漢納教授也曾研究過他的病例。創傷后應激心理障礙分為急性和慢性兩種,前者比較容易痊癒,只要患者具備強大的意志和決心,不足三月就可以徹底復原,而江譽行正是這樣一個例子。

徐依懷和江譽行的病因有幾分相似,他應該比較了解徐依懷的感受,而且江譽行還是海洋業內的行家,請他幫忙可謂一舉兩得。

關於江譽行的病況,出於職業道德,漢納教授並沒有多言。祝潼也沒有多問,只是按着他的建議去做。

從年初開始,祝潼就不斷讓經紀人和助理跟江譽行交涉,誠意拳拳地邀請他出任劇組的特邀顧問,她也親自跟江譽行詳談過,可惜一直被拒絕。後來被他逼急了,祝潼便親自去了一趟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國際海洋研究所,還把退休多年的老博士也驚動了,最後才使得他妥協。

江譽行討厭死纏難打的人,更加討厭那種不擇手段地死纏難打的人,而祝潼就是典型。

祝潼跟江譽行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今天下午,她將江譽行叫到遊艇尾部,打算拋開成見跟他談一談。江譽行何等聰明,在遊艇上看見徐依懷,祝潼覺得他已經猜到自己大費周章地請他到劇組的真正原因。因此,在她提出請求之前,他便先聲明:「看在老博士的面子上,我答應做劇組的顧問,至於其他閑事,我通通不會管。」

這男人還是一貫的油鹽不進,祝潼想起他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恨得牙痒痒的:「江譽行!」

徐依懷正在幫抹茶梳辮子,聽見自家表姐目露凶光地喊著江譽行的名字,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看着她。

意識到自己失態,祝潼斂起情緒,丟下一句「早點休息」就回房間洗漱,臨走前還揉亂了徐依懷剛給抹茶理好的毛髮。

徐依懷也希望可以早點休息,只是,她的思緒亂糟糟的,躺在床上,那些舊回憶就如同潮水般湧來。

這次浮現在徐依懷腦海的,並不是滿目瘡痍的景象,而是所有跟江譽行有關的情景。

被江譽行和另一個外籍男子救上陽台時,她渾身濕透,衣褲和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沾著沙子,看上去跟瘋子無異。當時江譽行在角落裏撿了一條印着幾個腳印的浴巾給她,她顧不了那麼多,接過以後就披在自己身上,但身體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原本只應容納十五人左右的空間,此時卻擠着數十人,大家都是一個挨着一個的,就算有肢體接觸也沒有什麼嫌棄或介意可言。這數十個生還者基本上是當地人和白種人,只有她和江譽行是華人,因此她總是本能地靠近他、依靠他。

江譽行幾乎不說話,徐依懷在半睡半醒間會口齒不清地問「天亮了嗎」或者「有人來了嗎」,每每在這個時候,他才會發聲,用微微沙啞的聲線,隨意地吐出寥寥幾字。

每天在寒冷、飢餓和恐懼中掙扎,他們就是依靠彼此的體溫和隻言片語熬了過來。

足足等了四天,支援隊終於從天而降,將他們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那種歡欣和雀躍,徐依懷這輩子都忘不了。讓徐依懷這輩子都忘記不了的,還有那個救她、陪她、得知她的恐懼后,二話不說就將自己背到臨時避難所的男人。

直至深夜,徐依懷也毫無睡意。等到天際發白時,她才迷迷糊糊地墜入了夢鄉。

祝潼來敲房門已經將近八點。她以為徐依懷已經起床,不料這丫頭居然還躺在床上,睡得正酣。她粗魯地將徐依懷拉開,並催促:「十分鐘後到樓下,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徐依懷用睜開一條小縫的眼睛看了眼腕錶,隨後就立即跳了下床:「居然睡過頭了!」

祝潼十分無語,徐依懷進了浴室洗漱,而她則打開衣櫥,替徐依懷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

最終祝潼還是沒有等徐依懷,因為她不應該遲到,也不能遲到。

徐依懷出門的時候已經八點零二分了,她風風火火地往碼頭的方向奔去,不一會兒,她就看見不遠處的海岸線。雙腿情不自禁地釘在了原地,她又開始驚慌,逃跑的念頭劃過腦海。

今天同樣有個好天氣,朝陽漸漸上移,金燦燦的陽光溫柔地照拂著萬物。徐依懷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猶豫小片刻以後,她還是決定回去。膽小鬼也好,沒出息也罷,她真的不想再受那樣的煎熬。

一轉身,徐依懷就發現,江譽行正站在三兩米之外,而站在他身旁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剛要邁出的腳步猛地被收回,她訕訕地笑着,然後跟他們問好:「早上好。」

江譽行沒有反應,反倒是他身旁那位素未謀面的小夥子開了口:「早呀,你是劇組的演員吧?我叫應家傑,是……」

話還沒說完,江譽行就打斷了,他舉步向徐依懷走過去:「忘記碼頭怎麼走?」

徐依懷覺得,在江譽行眼裏,她的形象肯定糟糕透了。幾年之前是灰頭土臉、衣衫襤褸,而幾年之後則是精神失常,外加膽小如鼠,她覺得自己已經無力挽回形象,於是實話實說:「我就算出海,也幫不上什麼忙的,所以我還是回度假屋待着吧,免得給你們添亂了。」

在徐依懷站在原地自我掙扎的時候,江譽行就已經在後方靜靜地等待着她的抉擇。如他所料,她最終還是選擇當逃兵。

江譽行不說話。應家傑看了看徐依懷,又看了看江譽行,欲言又止。

徐依懷朝他們點了點頭,接着就往回走,不過沒走兩步,她的手臂就被人從後方拽住了。她有點錯愕,仰起臉看着他:「怎麼了?」

江譽行不回答,他示意應家傑跟上,接着就拽著徐依懷的手臂繼續前行。到底是男人,腳長步子急,他們很快就抵達碼頭。

看着海面泛起白浪,徐依懷覺得手腳發軟,後背一點一點地冒出了冷汗。她忍不住掙脫那隻箍在自己臂上的大手,用儘力氣地掰開他的手指,可惜無果。

應家傑雖然不明狀況,但看得出徐依懷的抗拒,他試着開口,卻被江譽行的一記眼神擋了回去。

他們遲到了將近十五分鐘,遊艇上的工作人員早已等得不耐煩,於是對他們揚聲喊道:「快點,要出海了!」

應家傑率先登上了遊艇,而江譽行和徐依懷還在拉扯。徐依懷一副要哭的樣子,江譽行視而不見,他推了她一把,沉聲說:「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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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寵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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