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儘管披著摩根的西裝坐在後排，雪莉還是感覺被窗外呼嘯不止的風吹得有些許寒意。於是放下他的衣服，脫下自己的外套蓋住腿，然後再把他的外套穿上，才感覺好了一些。

車此刻還被堵在擁擠的大道上。

聽到身後沙沙作響的聲音，摩根透過車內鏡看了一眼。笑了笑，將副駕駛座旁留有一小半的車窗關得只剩一條縫隙，「這樣沒問題吧？」

「嗯。」車內的溫度暖了下來，雪莉舒服的向後靠去。頭側靠在柔軟的皮枕上，隱約還能看清他的側臉。笑著閉上眼，她帶著有些感慨的語氣說：「紐約的夏天什麼時候還會起這麼大的風啊……」

「誰知道呢，大自然一向令人捉摸不透。」摩根接了一句，隨即問道：「不過聽你的語氣，似乎對這裡還算熟悉？」

雪莉懶懶的笑了幾聲，之前站在風中倒很清醒。現在換了一個舒適的環境，下肚的幾杯酒似乎也漸漸有了起效，令她不由得有些困頓，「我在紐約念的大學。」

摩根想起之前加西亞沒能找到她的相關證明，又問：「哪所大學啊？」

問話人的聲音像是穿透過層層雲霧而來，低沉的嗓音令她迷迷糊糊的意識清晰了一些。努力睜了睜眼抱起手臂，她挪了挪頭回想著他的問題，「哥倫比亞大學。」

聽到回答時前方的路已通暢了些，摩根聽著她的聲音有些綿軟，笑著說：「如果你累了就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許久沒有迴音，摩根分出神看了眼車內鏡，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好笑的收回視線看著前方的路，他很快將車開到了四季酒店的對街。

停下車，他轉過身看著她，輕喊了兩聲，「雪莉，雪莉……」

見她仍舊沒有回應，摩根沒再繼續，轉過頭安靜的靠在副駕駛座上。不知不覺便想起羅西和瑞德的疑問，又轉過身看著她——

她睡得很安靜，平穩的呼吸著。左手搭在腹部上，右手已滑至身旁的坐墊上。頭微微傾斜著靠在頭枕上，看上去並沒有倒去一側的危險。

她一頭金髮如流蘇般垂落在對她而言過於寬鬆的他的黑色西裝上，整個人像是被包裹了起來。她的腿上蓋著薄薄的外套，裸.露在外的腿部肌膚只被長長的薄紗所覆蓋著。

摩根笑了笑，覺得她這幅樣子很恬靜。正要收回視線時聽她哼哼了一兩聲，接著便見她有些難受的擰了擰眉，「雪莉？」

他的聲音既沒能叫醒她，也沒能令她的情緒得到緩解。摩根看著她，見她委屈的揪了揪嘴順勢便倒向右側。她的背部緊緊貼著靠背，鞋也沒脫的就直接躺在了坐墊上。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在睡夢中向下扯了扯外套使它能夠蓋住腳。

很快她的嚶嚀聲便停下了，面容也漸漸和順下來，再次發出細細的呼吸聲。摩根好笑的搖搖頭，將車開到了酒店側面的背光處。再次停下，打開車內燈將窗戶關死了，同時也打下了窗帘。

他將座椅后移，幫她脫掉了並不舒適的細跟高跟鞋，又欠著身子幫她整理好身上充當被單的兩件外套。轉回頭準備關燈時，先找出了一個手電筒燈打亮，之後才關掉車內燈。

做完這一切，他心情愉悅的閉上了眼，這才回想起自己最初的疑惑。又轉過身看著她的臉，移下視線透過外套的縫隙看見她若隱若現的乳.溝，回過神細想著幫她整外套時無意入眼的她的大腿肌膚。

心中沒起一絲慾念，身體也沒有一點反應，摩根舒心的笑了笑。心想果然是那兩人太無聊，再次閉上眼又想到自己好歹是個正常男人，雪莉就這麼睡著在他車上實在是太大意了。

好笑的搖搖頭，雪莉那副安心熟睡的模樣不時浮現在他眼前。心裡好像有種踏實的感覺，那是什麼呢？摩根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也快進入夢鄉。

次日清晨，雪莉被車門外路過的一群小孩的打鬧聲叫醒。疲憊的睜了睜眼，懶洋洋的坐起身子抓著頭髮。在一片混沌中辨識出周圍的環境，愣愣的坐了一會兒頭腦才逐漸清晰。揉了揉眼角向前看去，看著某人微張著嘴一副傻傻的睡相，她忍不住就捂嘴偷笑了幾聲。

不過對方並沒被她吵醒，雪莉脫下他的外套搭回他身上，又看了他的面孔幾眼還是覺得很好笑。不得不移開視線，這才注意到車頂上方的一圈光亮。她向前探去，拿過副駕駛座上的手電筒燈看著。

原來這正是她夜晚微微睜眼時所見的光亮，她笑了笑，關掉了手電筒燈。側著頭撐著下巴看著他的側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見他的頭快從頭枕上滑落，才鬆開手上前恰好接住了他的頭。

「嗯……」雪莉擰眉笑了笑，忍不住小幅度挪了挪手掌，小聲嘀咕著，「手感還不錯啊。」

睡夢中的某人感覺到不一樣的觸感，舒服的輕咳了一聲。雪莉輕笑了幾聲很快打住，慢慢的拖著他的頭想要送回頭枕上。不過他卻一副自得模樣的微微挑了挑眉，順帶還又在她掌心裡蹭了兩下。

感到手心一陣酥.癢，雪莉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接著便見他抬了抬腦袋，她也快速收回手抓著一旁的坐墊，看著他在一陣恍惚中坐直了身子，「出什麼事了？！」

雪莉大笑出聲，「哈哈哈……」

聽見身後熟悉此刻卻又有些不同以往的張狂的歡笑聲，以為自己正在工作間歇打盹的摩根回頭看了她一眼。好笑的收回視線揉了揉眼角，再次向後靠去，「噢……真不敢相信我們兩個在車上睡了一晚。」

雪莉笑笑，揉著頭，「我吵到你了嗎？」

摩根搖搖頭，「沒有，其實睡得還算安穩。」

雪莉點點頭，問：「你一會兒還要回去工作吧？不如上去洗洗吧？」

摩根應聲答應，拿出一瓶水打開后遞給她。自己也拿出一瓶水喝了幾口，下車為她拉開車門。再次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和她一起去了酒店房間。

房間有兩個洗手間，兩人各用一個。摩根洗好穿上衣服準備離開，雪莉留下他一起吃了頓早餐。之後摩根回去工作，而雪莉整理了一會兒直接退房回了洛杉磯。

繼續在洛杉磯待了兩周，雪莉回到華盛頓，次日便收到得知消息的jj去酒吧的邀請。

起初雪莉還有些欣欣然，等去了酒吧才知道邀請自己的不止她一人。不過她的心情也沒太大起伏，還是很開心的跟在jj身後來到眾人面前，和他們熱情的打著招呼。

一群人圍坐著喝了一會兒酒，玩了會兒遊戲。羅西拽著霍齊去找其他女人聊天，摩根拐走瑞德去找其他女人喝酒。艾米麗和加西亞留了一會兒，相邀著去了舞池，最後只剩下雪莉和jj。

雪莉放下酒杯，對她笑了笑，「你不和她們一起跳舞嗎？」

jj笑著搖頭，「我想先坐會兒，你可以和她們一起去玩啊。」

雪莉低下眼，搖了搖頭，「沒關係，我現在也想坐會兒。」

jj表示了解的點頭，之後安靜的看著周圍歡鬧的人群喝著酒。正當雪莉想找一個不錯的話題時，jj收回視線問她，「之前那位是你姐姐吧？」

「對啊。」雪莉抬頭看她，並不想只用一個詞回答她的問題，「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不過我們特別親近。」

jj低頭笑笑，「我知道，我也看得出來。」

雪莉點著頭，聽她繼續說：「我其實本來也有個姐姐，我們從前也很親密……」

雪莉不解的皺了皺眉，想到她可能是因為自己也有姐姐才會談起這個，「但是？」

jj抬頭笑笑，「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失蹤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那太遺憾了……」雪莉低下眼，端起酒杯喝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繼續聽她說：「在你來之前，酒桌上本來擺著一束藍玫瑰。但是摩根說你很討厭玫瑰，所以我們讓侍應生撤掉了。」

她看起來很需要傾訴對象，雪莉聽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姐姐攢錢給我買了一捧白玫瑰。從那以後，它就成了我最喜歡的花。」

她又低下了頭，雪莉不由得皺了皺眉，「……我很抱歉。」

jj沒在意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關係，其實我也只是喜歡白玫瑰而已。」

雪莉看著低著眼的她，勉強扯出一絲微笑，捂了捂嘴放下手撐著頭，「……她一定很看重你。」

jj欣然點頭，擰眉想了想又說：「我不知道你和你姐姐之間如何，但是我和她之間有時候還是會有些小摩擦……當時覺得好委屈，不過現在想想其實還挺有趣。」

雪莉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解的問：「比如說？」

jj笑了笑，繪聲繪色的講起來，「我姐姐很喜歡坐在副駕駛座上，有一次我想搶上去時，她編了一個鬼故事嚇我。她說，坐在最前面的人會不斷的被身後的鬼怪糾纏。它們會用盡各種方法想要引誘前面的人回頭看，而一旦他們回頭了就會被吃掉。」

「噢……」雪莉皺眉嘆了一聲，怎麼感覺自己當初講的要比較嚇人，聽著她繼續說：「她說，駕駛座上的人因為要開車所以一般不會回頭，而副駕駛座上的人會很容易回頭所以必須坐一個有定力的人。」

「噢。」雪莉納悶的笑了笑，想不通這是什麼鬼邏輯，見她挑了挑眉，「她大概的意思就是這樣，當時的表情幾近浮誇。我甚至覺得她有點搞笑，不過見她勢在必得的樣子只好裝作害怕的樣子去了後排。」

「噢……」雪莉晃晃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便只嘆了一聲，見她抬手對自己笑笑，「不過我聽摩根說，你並不喜歡坐副駕駛座，所以你們之間應該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吧？」

「嗯……」雪莉為難的笑了笑，低頭皺了皺眉，抬頭看向已轉身向舞池招手的jj，「也許吧。」

jj回過頭呼了口氣，看上去心情好了一些，站起身笑了笑，「你要去跳舞嗎？」

雪莉沉思的搖了搖頭，見她跟自己說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出聲叫住她，遲疑地問：「……你們破過那麼多案子，你沒想過試著找找她嗎？」

jj頓了片刻，很快回過神，像是想通般笑了笑，「很多年了……也許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雪莉低下頭咬唇皺了皺眉，很快抬頭挑眉笑了笑，「也許吧。不過我想不管怎樣，她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jj挑眉，欣然離開，「她會的。」

雪莉看著她奔向另兩人，對她們笑了笑。端起酒杯向後靠去，喝著酒，她不覺回想起在密室時內特曾說過的話，「你知道嗎，我其實有時候會有種很消極的心態。我在想，他們帶我來這。不管是從我這帶走或是留下了什麼，一切都把我變得不同於以往了。曾經喜歡的事物變成恐懼的來源，曾經喜歡的食物變得難以下咽，甚至我的長相也因為長年累月積攢的怨憎而變得不同了。但是其實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忍不住去想——當這一切都改變了，我，又還是從前的我嗎？」

雪莉沉默地灌下一杯酒，抬手撫了撫有些沉重的頭。放下手看著周圍熱鬧的人群，心境漸漸平和了下來。

她說得沒錯，沒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對她，對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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