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從此時此刻開始,「神聖的洗禮」絕不再是矯情文藝的字眼兒,它是猥瑣的,是齷齪的,是難以啟齒的……艾飛腦海實在找不出更貼切的詞兒了,他感受着似是水滴的液體從腦門上滑落,帶着絲絲的溫熱與異樣的氣味,中途粘連了眉毛,從睫毛處落下,再經由鼻窪滑落到他薄厚均勻的嘴唇上。
艾飛自始至終未曾動過,臉色鐵青的坐着,這完全是被連愷給氣成這樣的。
「我操」連愷總算從禽~獸族群中站回到了人類這邊,他顧不上自我清理,稀里糊塗的從衣服堆里抓了一件衣服出來,粗魯的往艾飛的臉上抹了過去,「瞧瞧這事兒整的,對不住了啊哥們兒,我的兒子們選錯棲息地了。」
艾飛氣到胃疼,睨了眼連愷似笑非笑的表情說:「稀里吧唧的,一看成活率就不怎麼樣。」
連愷自知理虧就沒吭聲,可他還是忍不住想笑,從小到大和哥幾個崩槍也不是一次兩次,還從沒鬧出過這樣的笑話,再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眉眼清秀卻留了個寸頭的小師傅,還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連愷把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歸納在愧疚的範疇內,在這份心情還沒消散之前,他認真而又仔細地幫艾飛擦掉了臉上的「兒子們」。
「你剛才說話了吧?」
艾飛懶得搭理他,用鼻腔發出了一個簡單敷衍的「嗯」聲。
「我操。」連愷再次笑了起來,「你剛才說話,該不會進嘴裏了吧?」
「滾……」艾飛被連愷逼急了,張嘴就罵,不出意外地落入了連愷設下的圈套,嘴唇處傳來微微的苦澀讓艾飛猛的站了起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指著連愷說:「你離我遠點成嗎?」
連愷笑的前仰後合,直拍大腿說:「我說哥們兒,你真是太招樂了。」
艾飛暗中攥緊了拳頭,極盡全力的剋制心中的憤怒,糾結著應不應該動手,動手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艾飛鬧鐘飛速運轉,當分析出結果后,艾飛鬆緩了拳頭,長吁一口氣說:「哥,咱別鬧了啊,按腳吧。」艾飛拽過衣服下擺狠狠抹了一把臉后,再次坐到了連愷面前。
連愷跟外面混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樣的事兒均無法逃過他這雙法眼,剛剛艾飛攥起拳頭的時候,連愷是看到的,他沒吭聲是想看看他會不會動真格的,然而他並沒有選擇這麼做,反倒是神情變幻莫測,掙扎隱忍交輝相映,最終恢復到了平靜。
連愷由此就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人是有故事的,而不是那種害怕惹火上身而選擇當縮頭烏龜的人。連愷收起了平時弔兒郎當不正經的那副德行,中規中矩的躺在了軟椅上,待艾飛給他按腳時,連愷眯縫着眼睛窺視艾飛的一舉一動。
艾飛做事專註是在笆籬子裏養成的習慣,剛才的事就當翻書翻過去了,就算他心裏再不舒坦,也不會和錢過不去,更何況這份工作是孫東介紹的,還有李斯文的仗義相助,一這麼想,心情自是豁然開朗。
「哎……」連愷曲了曲腳趾。
「嗯?」艾飛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連愷暗贊艾飛好心性,剛才自己做的那麼過火都忍下來了,而現在卻像沒事兒人似得,這樣一個人絕不可小覷,說不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有一番大的改變與作為。連愷向來相信自己的眼光,一語成讖的事兒他說對過不少,相信這一次也錯不了。
「看哥們兒的手法,應該是新手吧?」連愷靈活的腳趾頭在艾飛的掌心裏無規則的亂動着。
艾飛覺著連愷的舉動太輕佻,下意識的縮回手,禮貌道:「嗯,我今天才來,剛才你進門時我就說過了。」
「這樣就難怪了。」連愷雙手墊在腦後,悠閑道:「行吧,剛才的事兒哥不對,一報還一報,我就讓你這個新人練手了吧,用點力。」
「謝謝」艾飛低頭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種屁話都能說出來的人還真是腦殘。
連愷把艾飛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忍不住上揚了嘴角,這小子真是太他媽的有意思了。
艾飛臨時上陣純屬意外,手法變化自然沒有李斯文那種老油條頻繁,而更重的是他掌握不了腳掌心上穴位的分佈,完全就是稀里糊塗的一通瞎按,從這一點上來看,連愷絕對是給了艾飛實打實的面子,等到艾飛自認為到了可以收工的時候,連愷的雙腳麻木中透着絲絲酸疼,那感覺忒不好受。
「哥們兒……你真牛。」連愷呲牙咧嘴的坐了起來,「太他媽的……」連愷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凌厲的目光突然掃向艾飛,「我說哥們兒,你剛才確定沒有公報私仇?」
艾飛一愣,「我為什麼要公報私仇?」
得,自個兒想多了。連愷扶著軟椅站了起來,艱難的站穩,等雙腳重新活過來以後,他轉身從桌上拿過衣服,一件件的慢慢的往身上套。
艾飛站在狹小的包間里,眼睜睜看着身材哪哪都近乎完美的連愷上演了一出穿衣秀,他的目光流轉往返於連愷的肱二頭肌,腹肌,還有……艾飛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著連愷的屁股特別的翹,厚實又緊繃,線條幾乎完美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
異樣的感覺從背脊傳來,艾飛急忙收回了視線,偏過身來掩飾某處微微的變化。艾飛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這種感覺太微妙又太噁心了,他一定是憋的太久了才會飢不擇食的選錯了欣賞的目標。
「得嘞。」連愷穿戴整齊,溜光水滑的俊樣絕對是眾多大姑娘追求的目光。連愷撲棱了一下頭髮,回身從兜里掏出了五百塊錢,遞到艾飛面前說:「門票錢我會到吧枱結,這五百就算哥請你吃飯了。」
這大概就是李斯文所說的給小費了。艾飛毫不推辭的接了過來,他太缺錢了,哪怕是一分一厘。艾飛收下了連愷遞過來的小費,抱着感恩的心情沖他笑了笑,「謝謝哥。」
「操,客氣嘛呢。」連愷拍了艾飛肩膀一下,「今兒讓你見笑了,我平時不這樣的,興許是喝了就的緣故。」連愷不顧及形象張嘴打了個哈欠,「行了,時間不早我也得回去了,你繼續工作吧。」
連愷拉開包間門走了出去,走了還沒兩步,身後艾飛就跟了出來,「哥,你……還有東西沒拿。」
「啊?」連愷回過身,笑問道:「什麼啊?」
艾飛尷尬道:「你的褲衩還在裏面放着呢。」
「那個啊,我是故意沒穿的。」
「啊?」艾飛迷茫了,這褲衩故意不穿還有什麼寓意不成?
艾飛的神情太逗了,連愷忍不住大笑:「送給你了,畢竟剛才我是用它給你擦的臉,拜拜了嘿。」
連愷頭也不回的走了,帶着舒心的愉悅離開了,沒有等石頭他們,因為他早已經忘記了那些人的存在。連愷回家的路上就在想,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花樣作死遇上了花樣折磨,扭曲了的緣分從這一晚的相遇開始了。
艾飛僵在包間門口太久了,李斯文忙完一個活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經過艾飛身邊時瞥了他一眼,「你跟這兒幹嘛呢?」李斯文從上到下打量了艾飛一便,看到了他手裏攥著幾張粉色邊兒的鈔票,登時樂的合不上嘴了,「這錢是剛才那哥們兒給的?」
艾飛掩去憤怒的情緒,僵硬的點了頭,「嗯,給了五百。」
「真好,一般咱們這裏的男師傅都是一百五十的收,你這回可是遇上有錢人了。」
真是這樣嗎?艾飛無聲苦笑,再看李斯文那雙幾乎冒了火的雙眼,艾飛很識時務的從五百塊小費中拿出了兩百給了他,雖然有點兒心疼,但這個錢不能省,少量的投入會獲得更大的回報,相信以後的工作中,李斯文會對他更加照顧的。
沒有幾個人是不愛錢的,這是最基本的投其所好。
一晚的工作在忙碌中開始,又在忙碌中結束,艾飛跟着李斯文到了店裏給員工們準備的宿舍,經理顧及他是李斯文介紹來的,自然而然就住進了他的房間。一張大的雙人床,一個半新不舊的衣櫃,還有一個台不到二十寸的彩色電視機,除此之外就是空曠的單調,不過這一切在艾飛眼中卻是非常難得的,要好過睡在與蚊蟲為舞的破公園裏來的舒服。
溫度適中的房間,柔軟的被褥,艾飛在洗過澡后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這是他出來以後睡的最踏實的一次。一覺睡到大天亮,在溫煦的陽光中起床,他穿着邊緣發黃的白色背心,露出了希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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