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提出來的條件很誘人,但是她完完全全聽不進去。「不,我一定要回去看他!左護法,你現在就帶我回去看他好不好?」她凝向左護法,水眸中有着深刻的渴望。
「原諒我不能成全你。」左護法在姬蝶舞哀求地傾身靠近時,突然出指點了她的xue。「我不能讓你回去,因為我不忍心再看教主為了一個女人而變得更糟了。所以,就算可能會忤逆教主,我還是要這麼做。」
姬蝶舞的水眸睜大再睜大,卻沒有辦法移動半分。她只是愕然地看着左護法,看着他在她面前深深地一鞠躬。
「也許,讓你消失,對教主而比較好。」左護法嚴肅地凝著姬蝶舞,又望向黑岳天。「她就交給你了。我不守教規,沒能遵從教主的話,是該自處的時候了。」
說完,他仰天長嘯,拔出身上的長劍,飛快落劍,那劍勢深深刺入他的咽喉,一劍斃命。
「啊。」姬蝶舞驚叫出聲,不能移動的她只能不斷尖嚷着,看着血不斷地從左護法的喉間湧出,倏地想到重傷的他或許也是這個樣子……一想到此,她全身氣血立刻翻湧不停,原已荏弱的身子壓根難以承受如此的折騰,就這麼直勾勾地往地下倒去。
一雙手飛快地承接住她的落勢,那雙手,雖然和黑岳天的極其相似,但是,在迷亂昏眩的同時,她還是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雙手,不是黑岳天的,不是那個讓她無所適從的男人的……
在黑岳天傷重的同時,姬蝶舞也因為心神不寧而鎮日鬱鬱寡歡,還沒完全復原的身子恢復得更為緩慢。
「要不要我帶你回家去看你娘?」黑岳天唇邊泛著溫和的微笑,關懷地問著。
這些日子來,她眼裏總有着深深的哀愁;他想盡了各種辦法試圖抹去,那抹濃厚的憂鬱卻始終存在。
「不要。」姬蝶舞輕輕地搖搖頭。在這種時刻,她反而提不起勁去面對自己的娘。
她難以解釋,為何一顆心從得知他為了救她而賠上自己一個月的武功后就難受得發疼,更沒有辦法說明,為什麼自身的神魂從知道他受重傷的那一刻起就整個為之揪緊,緊得幾乎要崩裂。
這幾天,她日日夜夜都只擔憂著一件事。他究竟好不好?
「你還在擔憂他?」黑岳天攢起眉頭,看着她荏弱無依的模樣,幾乎想要伸手去摟抱她。
「我怎麼可能不擔憂他?」姬蝶舞沒有說謊。「他畢竟是為了我才會傷得那麼重的。」
原因只有這樣嗎?她知道自己的內心隱瞞了更深處、更靈魂的情感。而那情感,連她自己都害怕面對……
「你不是因為愛上他,所以才那麼擔憂他?」黑岳天的俊顏有着急欲探明的神色。
他的問話震得她一時踉蹌。「不是。」她急急地否認。「我怎麼可能愛上他?他把我視為女奴,以我娘來威脅我,以旁人來威脅我……他那麼邪惡,我怎麼可能愛上他?」
黑岳天靜默著,不知道該不該幫黑岳天說話。所有的人恐怕都明白,女奴只是一個說法。黑岳逃讜待姬蝶舞的那種狂情,絕不是只將她當成女奴而已。
哪個人會為了豢養的女奴幾乎賠上自己的命?
而他不能提醒姬蝶舞,只因為他心裏也有私慾,他也戀着眼前這個清艷的女子,他也希望能以他的方式擁有她。
「那,你能接受我嗎?」黑岳天扳正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蝶兒,我一定會好好疼惜你的。」
「我……」為什麼面對眼前這雙黑眸,她腦里還是那一雙縈迴不去的藍眸?不……不行……
她不能繼續沉淪下去,她得試圖遺忘他。
「你不能接受是嗎?」黑岳天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愛着他的吧?」他再一次探問,再一次刺入她的心。
「我說過,我只是無法忍受有人為我傷得這麼重。」姬蝶舞焦急地辯駁。「等他康復了……只要等他康復了,我願意給你機會……但,能先讓我回去照顧他嗎?」
她已經因為身子虛弱而被拒絕多回了。而她這一次的確因為身子太過虛軟,就連自己回去找他的力量都沒有……
「不行。」黑岳天搖搖頭。「或許你比他更需要照顧。若是想照顧他,你得先讓自己的身子好起來才行。」
「啊。」姬蝶舞哀哀地嘆著氣,心魂比她無力的身子跑得還快,早已奔到了他的身旁。
「快讓你自己的身子健康起來吧。」黑岱逃訕定地凝視着她。「等到他康復的那一天,你願意給我跟他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嗎?」
姬蝶舞無言,緩緩地點點頭。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即使競爭是公平的,她的情感早就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傾斜了……
連她自己,都無力回天。
【第七章】
在黑岳天受重傷的那一天,黑岳天有遣人回去告知姬蝶舞和左護法之間所發生的事,但是,連黑岳天也不知道,一直渴望奪取黑岳天性命的武林正派人士,因為無法如願,索性扭曲了一切事實。
真相在那人的口中變得完全不同,黑岳天所聽見的,是左護法被武林正派人士所除,而姬蝶舞,則選擇跟着黑岳天離開。
「是這樣嗎?」縱使是在昏昏沉沉之中,黑岳天還是堅持聽完這整件事,不但如此,他唇畔從頭到尾都蘊著淡淡的邪笑。
只有藍眸深處那道火焰傳達出了他的怒意。
他的女奴背叛了他,徹徹底底地背叛了他!
「你走吧。」黑岳天無力揮手,只是躺在床榻上,輕聲命令。
來稟報的人縱然想趁機殺死他,卻也不敢輕易挑戰守在黑岳天身旁的右護法。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選擇轉身離去。
「慢著。」黑岳天想要起身,但是胸口傳來的劇痛卻讓他只能躺在床上。「告訴黑岳天,我會親自去奪回我的女奴。」
來稟報的人顫抖著,難以想像明明受了重傷的人,用極輕的語聲說出這樣的話語時,卻還是這樣地令人驚懼。
他飛快地點首,隨即退開,深深懷疑自己在黑岳天復原之後有可能遭遇不測,於是並沒有回黑岳天身邊,而往海角天邊逃去。
日復一日,姬蝶舞的擔心並未減少,反而終於泛濫成災。即使是拖着荏弱的身子,她仍是執意要回到黑岳天的身邊去,照顧他、陪伴他。
「我一定要回到他身邊。」姬蝶舞來到黑岳天面前,以無比堅決的語聲說道。
黑岳天緩緩抬頭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表情無比凝重。「你想做什麼?照顧他嗎?」
「他傷得那麼重……」姬蝶舞只要想到,一顆心就忍不住揪擰在一起。
「你不用這麼擔憂他。依我看,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黑岳天漠然說道,冷著一張臉,像是在說着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你怎麼知道?」姬蝶舞幾乎是立刻問出聲。
黑岱逃訕定地看着她,丟給她一個最爆炸性的答案。「因為江湖又開始不平靜了。」
若不是惡魔重出江湖,又有幾人有這份能耐?
不需要黑岳天親自現身,從各名門正派紛紛遭劫,不是經書被焚,就是寶物被竊,姬蝶舞就明白,惡魔已經復甦了。
惡魔終究是惡魔,他並沒有一次干下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向世人召告他的存在,而是以接二連三、對他而言不費吹灰之力,卻能讓眾人議論紛紛、擔心受怕的事來告知所有人,他回來了。
姬蝶舞在園林間慌亂地走着,無法想像他們兄弟兩個人再度相見的情形。兩個人都要她,而她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分身……
黑岳天邪惡,黑岳天正派;黑岳天以狂取強奪的方式要她,黑岳天卻始終溫和地等待她的決定……
她的心糾結而起;若就情愛的角度來選擇,她要的其實很簡單。可是一思及他行事的風格,她又遲疑了……
她很清楚,他會來要回她的。但是,究竟又要掀起多少波瀾呢?她驚慌地想着,不知道他會採取什麼手段要回她。
「蝶兒。」
姬蝶舞在男人沉厚的嗓音中凜然驚愕。
她總是會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們相似到無懈可擊的聲音之中愕然。這兩個男人毋需教導,就自動自發地喚她蝶兒。
她翩翩回首,知道可以放下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