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幽閉的石室里,老人和女子對談著。

「娃兒,去找他。」老人苦口婆心地勸著女子。

「不。」女子搖了搖頭。「我不要。我不要。」螓首愈搖愈發猛烈,顯示着她強烈的抗拒。

「娃兒,我已經不久於人世了,除了胤兒,沒人能救你。」老人繼續苦勸。「去找他吧。」

「不。他不醫人的,不是嗎?我去找他也沒有用。有起風醫我就夠了,您說是不是?」女子急切地說道。

「起風。」老人搖了搖頭,欲言又止。「他沒有辦法救你啊!娃兒,全天下唯一能救你的男人,只有聞人胤!」

「無鹽,別這樣,你的身子經不起拖的。」翟起風將跪倒在地上、苦咳不停的女子扶起來,飛快地丟了顆丹藥順進她口中。

「我已經多拖了三年,太久了。」那名被喚做無鹽的女子苦苦一笑,搖著頭。「你走吧,別再管我了,我說什麼都不會跟着你到斷情谷去的。」

「可是師父走了,只有師兄能夠救你的命啊!」翟起風着急地對無鹽說道,心裏痛恨著自己的無能。

無鹽咬了咬唇,面容覆在軟皮面具裏頭,看不出思緒。「不,我不要。與其讓他救我的命,我寧願死。」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翟起風一咬牙,點了她的睡xue。「無鹽,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了!」

被他點住睡xue的無鹽詫異地瞠大了水眸,但不消片刻,眼眸立刻緊緊地閉起,倒在翟起風的懷裏。

斷情谷。許多人慕名而去,卻總是失望而歸之地。

斷情谷主聞人胤是一位罕世神醫,數年前是九龍堡的一員,也經常行走天下救濟病人,其起死回生的醫術讓天下人嘖嘖稱奇。然而,不知為何緣故,三年前起他的性格大變,冷漠寡情至極,不但搬到斷情谷來,還拒絕替人醫治病痛,三年來被他拒於門外的病人不知凡幾。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聞人居的大門不斷地響着,顯然今天又有不死心之人前來求醫。

「雁心,你覺不覺得吵?又有人來煩我們了。」聞人胤手撫著牆上的掛畫,對畫中那嫣然笑着的女子說道。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來人似乎是不見黃河心不死,還是繼續敲著門。

「怎麼那麼不識趣?」聞人胤俊眉微皺。「雁心,我這就去把吵人的人給趕走,你等我。」

聞人胤戀戀不捨地又望了牆上的女子一眼,隨後才步出房門,迅速走向聞人居的大門。

「師兄。」

翟起風見門一開,興奮地大喊,卻沒有想到隨之而來的是迎面襲來的閃亮銀針。

「是你?」聞人胤濃眉一挑。「來這裏做什麼?」

「師兄,求求你救她!救救她!」翟起風心中的着急溢於言表,將懷中的女子遞給聞人胤。

「不。」聞人胤的眉宇之間除了淡漠以外,再無其他。「你帶回去吧,我不會救她的!」

「師兄,難道你就不能念在咱們師兄弟的情分上,救救她嗎?」翟起風心急地懇求着。

「不。」聞人胤薄唇吐出堅定的字眼。

連深愛的女人他都保不住了,他不知道其他的關係對他而言,還有什麼意義?

「那就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救救她吧!這是師父要給你的信。」翟起風焦急地單手抱着無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聞人胤狠狠一咬牙,正要拒絕觀看的時候,翟起風懷裏的女子蘇醒過來。

「胤。」盈盈水眸對上聞人胤俊美的臉龐時,有着太過強烈的震懾。「起風,你。放開我!放開我!」

那雙湛亮的眸子,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口中發出的那個難聽的聲音,是在呼喊他的名字,抑或是發語詞?聞人胤疏離淡漠的輕挑眉頭,「你見過我?」

無鹽從翟起風的懷中跳下,勉強站立着。「沒有。」她淡淡地搖著頭。「我要走了,起風。」

這女人的聲音不堪入耳,沙啞破敗得像喉嚨曾經受到過某種傷害。

她那樣迅速而絕對的否認,意味着什麼呢?聞人胤心念轉動着,但並沒有做出什麼表示。

「無鹽,別走!」翟起風手忙腳亂地想要留住她。「只有師兄能夠救你啊!」

「我說過,我不要來看他!」無鹽激烈地說道,因為太過激動而開始微喘著。

「我也沒有說我要看她。」聞人胤仍隔着他們六尺之遙,冷冷的姿態完全不像個熱血濟世的大夫。

「你聽到了沒有?起風,他也不想看我。我們快走吧!」無鹽急急地催促着,羸弱的身子因為激烈地抗拒而開始搖搖欲墜,喘息也愈來愈加劇烈。

「無鹽。」翟起風着急地順着她的背。「師兄,你。」他以哀求的眼光望向聞人胤,企盼聞人胤能夠幫上一點忙。

「別碰我!」無鹽連翟起風的照料一併拒絕。「別碰我。」她嬌軀搖搖晃晃的,想要閃開翟起風的拍撫,卻是往前癱軟而去。

一股令人迷醉的水仙香和著濃濃的葯慚潭朝聞人胤的鼻端飄送而來。這味道。

「雁心。」一時之間,聞人胤有些錯亂,激動地喊著,下意識地將她帶往自己的懷裏。

「雁心?」粗啞的聲音自無鹽的口中飄出。她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彷佛那名字與她息息相關。

「你認識她?」懷疑的眸光從聞人胤幽暗的黑瞳中射出,緊緊鎖著無鹽的軟皮面具。

「不,不認識。」無鹽飛快地搖著頭,隨後急欲退出他的懷抱。「你放開。」

不對,這個女人的反應,一點都不像不認識雁心。思及此,聞人胤心中一動。「你不肯讓我救?」

她真的不認識他?她真的不認識雁心嗎?

「為什麼我要讓你救?你以為你是誰?」無鹽的眸子激烈地對向他,在望見他俊美無儔的容顏時,水眸又閃過錯綜複雜的情緒。

是不是他太思念雁心了?他竟然覺得眼前這雙如此激烈的眸子,好像雁心的。

「師兄,別聽她的,求求你救救她!」翟起風見聞人胤無言地佇立在當場,急得求道。

「放開我!」被他摟在懷中的無鹽仍沒有放棄地掙扎著,然而她的身子原就孱弱,再怎麼使勁地掙扎都無法脫離他的擁抱。「放開。」她的氣力到最後終於宣告用罄,軟軟地依在他懷裏。

這女人的性子,這女人的病。聞人胤闇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光芒,伸手向翟起風要那封信。「師父的信?」

「這裏。」翟起風急急地將信遞到聞人胤的手上。

聞人胤接過信,卻沒有觀看。他望見一臉渴切的翟起風,緩緩開口,「信和這女人我留下了,你走吧!」

「我。」翟起風指了指自己,沒有想到聞人胤會留下無鹽,卻要將他請出這裏。

「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供你居住,你走吧。」聞人胤繼續不客氣地逐客。「我已經願意留她,你應該要知足了。」

「是是是。」翟起風聽到聞人胤肯定的語氣,急忙道謝。「謝謝師兄、謝謝師兄!我會常常過來這裏的!」

聞人胤沒有對翟起風的感激涕泣回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將門合上,將懷中的女子和那封書信一起帶進屋裏去了。

「放開我!放開我。」口中雖然不停地呢喃著,仍在昏迷之中的無鹽纖白玉嫩的柔荑卻將聞人胤抓得死緊。

聞人胤濃眉微微皺擰,試圖將把他捉得緊緊的手給推開,將她放在床上安眠,然而她的柔荑卻怎麼樣也掰不開,彷佛她費了所有的力量就是要將他牢牢捉著一般。

聞人胤的眉頭愈皺愈緊,取來手邊的小瓷瓶,將瓶蓋打開,湊近她鼻端,清涼芬芳的香味立刻竄入她鼻端。

無鹽的眼睫緩緩地眨動,幽幽轉醒。

「放開我。」她一睜開眼,發現是他,立刻慌張地想要儘速逃離他的懷抱。

聞人胤眸光一熾,沒有說出方才其實是她將他摟得死緊的事實。「躺好,我得為你把脈。」

這舉動對他而言根本是多此一舉。在他初初摟住她的時候,她的脈象就已經清楚得很。

這女人的宿疾,竟然跟雁心極其相似。只是她的身子較之雁心更為荏弱了些。

「不要!」無鹽別過頭去,倔強地堅持着她的意念。「我要回去了。」她撐起身子,準備下床。

「別逞強了,你根本走不動。」聞人胤唇畔噙著明白的冷笑。「為什麼不肯讓我救?你可知道,天下所有疾病纏身的人,對於我的問診,都抱着求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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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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