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以為安

第十六章 何以為安

「劉師弟?」見到來者,蕭雲暉似乎有點意外的樣子,在聽到來人所說的話后,卻立刻頷首道,「好,我即刻便去。」

說完,蕭雲暉又回身面對傅鈞和秦湛,滿懷歉意道:「師尊傳召,我不得不立即前往。幸而二位師弟的濯骨授劍之儀俱已完成,今日已可隨意歇息。」

蕭雲暉頓了頓,忽然似是想到什麼,又對那名傳話的弟子道:「對了,劉師弟你若無其他急事,煩請你帶領傅師弟與秦師弟回甲子居一趟。」

甲子居即是內門弟子起居的房屋之一,傅鈞與秦湛所住的地方。內門弟子房舍共有數百間,每隔五間便另起一座房屋,分別以天干地支依次命名。

「是!大師兄但請放心,我必不敢有負所託!」那劉姓弟子立即答應下來,滿臉熱忱。

「大師兄既有要事在身,我們自然不敢成為阻礙,還請大師兄自便。」秦湛亦神色恭謹,微笑而言。

蕭雲暉頷首致意了一下,隨即便動身離開。

等到目送蕭雲暉遠去后,那劉姓弟子這才把目光轉向傅鈞與秦湛,神色卻似在一瞬間便已徹底冷淡下來:「走吧。」

說完,也不給傅鈞和秦湛任何反應的機會,便已自顧自地邁步前行,步伐甚疾。

傅鈞性格本就不喜多話,尤其在陌生人之前更是如此,因此對劉姓弟子的態度並不在意,立即邁步跟上。

秦湛雖然善於交際,此時卻也神色不變,安靜地跟在劉姓弟子身後,竟彷彿顯得格外溫順。

走了有一段時間后,大約是因為丹霄派中殿閣宏偉、岔路甚多,而劉姓弟子又帶他們抄近路走捷徑之故,眼見四周已不見任何人影,連遠方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周圍只剩下他們一行三人踏在青石路上的陣陣步履聲。

頃刻之間,卻見身前的劉姓弟子似乎逐漸放慢了腳步,直至完全停了下來。

劉姓弟子倏然轉過身來,目光直直對準傅鈞與秦湛,面無表情,語氣卻頗有不善。「你們兩個,就是宗主新收的弟子傅鈞、秦湛?」

傅鈞微微一怔,尚未作答,身旁的秦湛卻已代他出聲。

「正是。我名秦湛,他名傅鈞。」明明面對其他人的冷臉,秦湛也彷彿能夠視若無睹一般,依舊露出一抹恭順的微笑,神色間似乎隱約還有點少年人初見生人的羞澀之意,「不敢請問師兄如何稱呼?」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劉姓弟子見秦湛如此謙恭有禮的態度,臉色似乎稍微變得好看了一點:「我姓劉,單名一個劭字,你給我記好了。」

「是,劉師兄。」秦湛神態溫順,語調甜蜜。「我與他一月之前方才進入內門,先前因為在試煉中太過莽撞無知,以致不得不躺在床上靜養一月,未及早早拜見師兄,還望師兄千萬見諒。」

秦湛說完,又鄭重地抱拳行了一禮,態度更是顯出幾分誠惶誠恐來。

劉劭點了點頭,一直等到秦湛做足大禮后,這才故作姿態地揮手道:「不必如此,此等不過小事而已,我又豈是心胸狹窄之輩?」待秦湛起身稱謝,劉劭又頗是拿大地道,「不過,像你們這樣養傷長達一月的新弟子,在本派之中,也確實少見。」

「我們二人的體質,哪裡敢比得上諸位師兄!」秦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養傷一月,雖有大師兄偶爾指點一二,但我天性愚鈍,還是幾乎什麼都不懂,今日見到劉師兄這般和善可親的尊長,便覺得自己彷彿螢火初見明月之光,今後只盼師兄能夠多加賜教,也免得我們落後太多,給諸位師兄丟臉了。」

秦湛的聲音實在婉轉動聽,柔潤清和,彷彿天生便有一股魔力般,令人不知不覺中便已放下心防,生出親近之意。再配上他臉上的表情、說出的話語,一般之人只怕極難不被他所打動,喜怒皆隨他起伏。

劉劭也不過只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幾乎沒兩下便撐不住原本的敵意,語氣比起之前和軟了何止百倍,又在秦湛誠摯而期盼的眼神里,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傅鈞一直默不作聲地冷眼旁觀,看著秦湛僅是三言兩語,便讓劉劭將自個兒的身份來歷、心裡想法徹底吐露了出來:原來劉劭也只是進入內門剛滿五年的後輩弟子,但卻與律法長老莊行之沾親帶故,而且關係還並不遠,乃是庄行之的表侄,平日里亦以此為驕傲,自視甚高。

雖然劉劭是庄行之的親戚,但因為資質平平,庄行之身居律法長老,掌管丹霄派一眾法令規章,性甚嚴正,見到劉劭通過內門考核后,非但不肯收他為徒,甚至還懷疑當時把關試煉的弟子刻意放水,幾乎要請示宗主將他逐出內門,幸好被凝丹長老等人勸阻,這才讓劉劭不至於成為第一個進入內門未過一日便被逐出的弟子。

最後庄行之只叫他好自為之,還是凝丹長老谷玄為人最心軟,將劉劭收為門下弟子。

劉劭對庄行之的無情也深為怨憤,很想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讓庄行之驚震失色,後悔昔日輕視之錯。但他天資本就不甚出色,又不肯痛下決心去刻苦修習,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比他晚入內門的師弟師妹們一個個修為漸漸超越他,然後愈發怨天尤人。

但劉劭又是欺軟怕硬的心性,平時絕對不敢對宗主長老等人有絲毫不敬,對蕭雲暉等高階弟子也只有巴結的份,也只敢欺負一下初入內門、不了解情況的師弟師妹了。

譬如此時的傅鈞和秦湛。

只不過以秦湛的煽誘能力,早已讓劉劭消除了敵意,甚至連平常絕不敢透露給其他人聽的思想都說了個徹底。

劉劭看上去早就忘了傅鈞還在一旁默默隨行,只顧著一面走,一面跟秦湛相談極歡。

傅鈞雖然始終沉默不語,卻漸漸想起來了前世那些從未被放在心上的事迹及傳言——前世的他與劉劭交情不深,又非同一師父,幾乎毫無來往,但隱約還記得聽其他弟子談論過,說劉劭不知為何一日突然發狂起來,大喊大叫,一旁同行的師兄弟阻攔不及,劉劭已經自行墮落山崖,還幾乎把另一名師弟給拽下去。幸好當時在場的人多,大家齊心協力,總算是把那無辜受到連累的師弟給拉上了懸崖,挽回一命。

後來大家私下議論,認為劉劭大概是急功近利,使了什麼不妥當的修鍊之法,結果走火入魔,心志失常,害了自己不說,還差點害死了其他人。

再後來,律法長老莊行之親自出面為劉劭收屍,公布的說法與先前眾弟子的猜測相差無幾。

當時傅鈞對這件事也只是聽過便罷,印象淡漠,可是如今回憶起來,只覺莫名地心驚:自己雖然不記得前世的劉劭是不是也做了自己與秦湛的領路人,但只要秦湛與劉劭有所接觸,劉劭再對秦湛稍有欺侮之舉,以秦湛睚眥必報的性格,只怕日後絕不會放過劉劭。

前世劉劭之死,究竟是自取其咎,還是秦湛在暗中的設計?

以秦湛的手腕……想要一個人去死,有時候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

前世劉劭死的那一年……是他與秦湛剛成為陸淮風弟子后的第二年。

並且,因為他與秦湛是在九月中才拜師,實際上距離劉劭之死的真正時間,不足六個月。

傅鈞無法不去多想。

……如果真是秦湛……秦湛到底是在什麼時候……?

他心頭彷彿失控般的傳來一陣悸動,勉強控制住面上神色的變化。

……可是那時他明明與秦湛日日一起修鍊,卻沒有發覺秦湛有任何異常之舉。不,也許秦湛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不少事情……可秦湛到底做了多少?又有多少是危及他人之性命的?

傅鈞正自心潮起伏不定,只覺腦中思緒尤為混沌,太陽穴隱隱傳來陣痛,卻忽然只聽耳畔響起一聲輕淺的笑聲:「人都已經走遠了,你還在發什麼呆?」

傅鈞立時回神,只見此時他與秦湛已經身處於甲子居中,還是在他自己的房間里。

劉劭早已不見了身影,想來是送他們回到甲子居后,便已袖手離去。

不待傅鈞回答,秦湛已經又開口道:「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在授劍時損耗了太多精力?」

秦湛語氣雖顯平淡,神色卻分明流露出一分關切。與之前和劉劭談話時的假以辭色不同,此時的秦湛,眉頭微蹙,表情絕不似作偽。

「不是。」傅鈞心情複雜,勉強回話,略定了定心神,再道,「你對劉劭……劉師兄,為何那樣過於曲意逢迎?」

秦湛輕笑:「呵,作為師弟,又豈可不滿足一下師兄妄自尊大的心態?我看平日里,大約也不會有誰能夠恭維他幾句了。」

傅鈞無語,頓了下方才按照秦湛平時的思路來說道:「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你的態度?倘若被大師兄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你就不怕失了大師兄的歡心?孰輕孰重,你應當最為清楚。」

「你覺得以他的心性,敢在眾人面前對我們態度不善么?若是傳出去,大師兄會對他有何印象,只怕對他來說,比我重要多了。」秦湛笑容微露譏諷之意,所針對的卻絕非傅鈞。「他在出聲問我們話前,早已觀察過四周有沒有旁人了。所以我對他是何態度,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傅鈞心頭微微一緊,卻也不知胸中那股浮蕩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口中不自覺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

「好吧,那我下次便態度正常對待他,如何?」秦湛卻似並不在意這種小事的樣子,依然意態悠閑。見傅鈞不再說話,秦湛忽然又輕輕笑了一聲,「這樣倒也還行,比我原先設想的雖有不及,但得到后又失去,箇中滋味也難免令人難以忘懷,不是么?」

——你原先到底打算要如何對付劉劭?

傅鈞心裡不由冒出一句質問來,但若是問出來又覺得自己太傻。他不想知道秦湛心底那些讓人不適的念頭,只要秦湛打消念頭便足夠了。

還有秦湛的問題,傅鈞也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便只是默然。

秦湛此時……應該還不至於因為一言不合的小事,便對劉劭起了殺心。再者劉劭雖然一開始態度不善,也並未說過什麼十分過分的話。

他正想著是否應該再試探一下秦湛對劉劭的看法,確認無虞,卻見秦湛也忽然沉默了下來,眉心微皺,面上似乎略有一絲疑難之色。

「傅鈞,」秦湛終究還是沒有沉默太久,倏地說道,「你為何總是懷疑我會對大師兄心懷叵測,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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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逆天[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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