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許諾是在很不舒服的情況下醒來的,呼吸道和肺部嗆得厲害,胃裡漲漲的,想要吐,耳朵里似乎充滿了水,嗡嗡的一團響,胸前和腹部不停地被按壓,每壓一下喉嚨便溢出一口水,還有滿嘴的沙子。

許諾睜開眼,正對上頭頂上的太陽,陽光刺著她的眼睛,讓她很不適應,耳朵邊是亂糟糟的聲音,說的話是許諾從來沒有聽過的,但是奇怪的她竟然都能聽得懂。

「醒了醒了,大文醒了!」

手肘撐著地面坐起來,許諾腦子懵懵的看著頭上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來到了這裡臉上就「啪」的挨了一巴掌。

「你這個斬千刀的,多大點事你要想不開,我和你阿爸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還不如拿米去喂狗算了!」

許諾完全被這巴掌給打懵了,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涕淚俱下的數落她,她的第一感覺竟然不是生氣而是愧疚。

「阿姆……」

話說出口許諾驚呆了,自己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顯然別人並不覺得奇怪,紛紛對著她說教起來。

「大文,你這就不對了,不就是考不上大學嘛,村裡這麼多人沒能讀書,也沒聽說哪個考不上大學就活不下去的。」

「是啊,我家大強也沒上幾天學,每年賺的也不少,聽人家說廣東那邊招人做工都不問你上沒上過學的,要不你就跟大強去廣東打工得了,比在村裡種田強多了,聽說他們那個廠子常年招人的。」

「唉,我以前就跟秀娟嫂子說讀書沒用吧,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就讓讀書給讀傻了,這玩意兒費錢還沒啥用,大文讀了十來年也沒見能讀出個花來。」

……

許諾只覺得耳朵邊嗡嗡的,周圍人的聲音不斷傳進耳朵里,詭異的是她竟然能聽得懂,看樣子大家是在數落她,可是……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許諾看了看自己,頭上不停地有水珠滑落,衣服濕嗒嗒的貼在身上,而這顯然不是她常年穿的藍白條的病服,而是一件劣質的t恤和在膝蓋破了個口子的長褲。

圍著的人有男有女,褲腳挽到膝蓋,小腿沾滿了黑乎乎的泥巴,有的頭上還戴著草帽,手上拿著……鐮刀?許諾不確定,她從未見過這些東西。

更遠處是青色連綿的山,說是山也不對,應該說是小山丘,「山」並不高,也不陡,至少沒有她見過的樓房高,看起來也就是幾層樓高而已,有的甚至更矮。

山丘回來的是農田,遠遠看過去一塊青一塊黃,並不統一,離得近的農田似乎已經被收割了,種的似乎是……水稻?

許諾望了望頭頂上的烈日以及青色連綿的山丘,不確定現在到底是幾月份。

還沒想出個究竟,剛剛的那個中年婦女就抱著她一陣淘哭,許諾身子僵了僵,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的散了,許諾從他們的話里聽出是要去割稻子,還剩下幾個孩子還在好奇的看著,抱著她淘哭的那個女人倒是沒有走。

許諾雖然經事少,可也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她最後一次清醒的時候是在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如果手術成功,她醒來應該繼續躺在病房,如果不成功,那她可能已經躺在了醫院的太平間,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在一個明顯陌生而又詭異的熟悉的地方。

說是熟悉,是因為在這個中年婦女帶她走的路她感覺自己似乎都認得,該左轉的時候腳步下意識的便會左轉,該右轉的時候身子也是先於腦子行動,這種行為不受思想控制的情況讓許諾心裡很是惶恐,但是那婦女走在她旁邊,她又不敢有任何動作,只得垂了頭掩住眼裡的驚惶。

回到幾間土房前,那婦女停了下來:「大文,你可別再做什麼傻事了,大學考不上就考不上了,我和你阿爸也沒怪你,你阿爸還在田裡等著我送飯過去,你自己在家可別再做傻事了!」

「阿姆,不會了。」許諾垂著頭,說著熟練而陌生的語言。

然後許諾就被趕回去換衣褲,那婦女則是回廚房提了個飯盅,在廚房裡摸索了一陣才出來,估計就是裝飯菜,走之前還去看了許諾,再三叮囑她不可以再輕生才走了。

一直到那婦女走了,許諾身子才放鬆了下來,這才有時間打量她現在所在的地方,院子用泥磚壘起來圍住,比成人稍高,院門是用竹子隨便釘起來的籬笆,進入院子后左手邊就是一個籬笆圍成的半人高的雞圈,很奇怪,許諾看到的時候就知道那是雞圈,雖然她以前從未見過,院子的右手邊是一個凸起來的奇怪的東西,看到這個時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水井,水井不都是架個架子,上面綁個吊桶的嗎?

許諾還沒見過這種水井,不由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奇怪的柱體上面有一根細長的鐵棒,有些像物理學裡面的桿桿,許諾伸手將它抬起來,用力壓下去,立時便有水從那凸出來的管道口流出來。

水井過去是廚房,就是剛才那個婦女進去的地方,與廚房相對的院子的另一邊是……庫房?從窗口可以看到裡面放著柴和其他的東西,院子正對著的是三間並排過的房子,中間的那間敞開著,沒有門,放著祖宗靈位,飯桌椅子等東西,左右兩邊則是卧室。

身上粘糊糊的,許諾想起那婦女叫她回來換衣褲,順著詭異的熟悉感,她推開了最右邊的那間房門,房裡橫亘著一根竹竿,上面掛著幾件衣服,許諾順著感覺伸手去拿衣服,然後,她的身子突然僵住……

竹竿上懸挂的衣服雖然普通,可是還是看得出來是男孩子的款式。

許諾心裡模模糊糊有了些想法,可是仍舊不敢相信,她閉上眼睛,顫巍巍的伸手往下……

「嗡」的一聲,腦海里所有的信念都坍塌破碎,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竟然真的……

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有轉世投胎?她已經投胎成男孩子了嗎?為什麼她還記得身為許諾的時候的事情,卻對現在這個身子沒有具體詳細的記憶?還是……

急於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許諾在房間里翻找著能證明的東西,忽然間,腦海里冒出一絲靈光,她出了房間,在中間那間房外的牆壁上看到了一本老式的日曆,是厚厚的一天翻一頁的那種。

還沒走近許諾便看到一個大大的阿拉伯數字「1」,伸手將那日曆本拿下來,仔細看了,她心裡忽然生出荒謬的感覺。

20##年7月1日!

許諾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被推進手術室的那天是20##年6月6日,距離現在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許諾這個人?

發了好一會兒呆她才又回到了剛才那個房間,心中掙扎了許久還是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的,全程她都是閉著眼摸索的。

換好了衣服她才打量起這間房間,頭頂上橫亘著幾根直徑碗口大的房梁,最中間的那根最高,兩側的逐漸降低,房梁之間釘了等距離的竹片,上面蓋著密密實實的瓦,這種建築似乎只在南方才有。

屋子裡只有簡單的幾件傢具,貼著牆壁放著一張床,床上放著薄薄的一張毯子和一個枕頭,門口進來兩米處放著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那張桌子旁邊立著一個半舊的木櫃。

注意到那桌子上擺著幾本書和一些卷子,許諾湊近了翻看,翻開封面第一頁,空白的頁面上寫著「高三六班趙文章」幾個字,字並不是多好看,只勉強算得上工整。

看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叫趙文章,她記得剛剛在河邊的時候有人說考不上大學什麼的,難道是這趙文章高考考砸了,想不開去跳河了?

事實上許諾確實猜對了一半,趙文章讀了十幾年的書,一直把希望寄於高考,學校里老師總說高考是改變人生命運的一個轉折點,似乎考不上大學人生就一片黑暗,沒有前途了一樣,老師如此說估計是想讓學生重視高考,可是趙文章卻是當真了,越臨近高考他就越緊張,到最後考試的時候狀態更是差,腦子裡懵懵的,本來會寫的題目看著也不會寫了,越不會寫他就越緊張,到最後時間都過去了他也沒能寫完,自然的也影響了接下來的幾科,本來依他平時的成績,考個差一點的二本學校都是可以的,可是高考成績出來后,他卻是連三本學校都沒有考上。

村裡最不缺少的就是說閑話的,趙文章高考失利后,村裡不少人就開始說酸話,以前趙文章收到多少讚揚,這次就得到多少嘲笑,很多人說他們家不現實,雞窩裡還妄想能飛出金鳳凰,又有親友為趙文章父母不值,說是白瞎了那麼多錢。

趙文章為人有些內向敏感,他覺得走在村裡面似乎每一個人都在看他的笑話,大半月的積累之下終於承受不住跳了河,也是他命大,剛好碰到經過的村民,才把他撈了起來,不,也不能這麼說,趙文章或許真的跳河死了,畢竟現在的這個身子的靈魂是一個叫許諾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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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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