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維並不指望凡妮能為她做些什麼，軍事法庭她並沒有去過，但對於軍人來說，那大概是除了遠東戰場之外最可怕的地方了，若是凡妮能夠影響到軍事法庭的決定，那她也不會現在還是個上尉了——如果不出這事，西維都快要成為少校了。

說實話，在西維還是楊靜靜的時候，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成為一個軍人。

她還記得楊靜靜從小到大的每次入學軍訓，她都能逃就逃，能躲就躲。還記得大學那年軍訓，附近有個學校猝死了一個學生，她們學校便因此放寬了要求，楊靜靜那種站軍姿的時候心跳得特別快呼吸不過來的扯淡理由，都能在校醫院裏開出一個休息三天的請假條，然後渾水摸魚的摸完了整個軍訓。

結果在她成為了西維·奧爾芬之後，成為軍人卻是簡單的不行的事情。

所有的alpha幾乎都會選擇去讀軍校，西維也不是例外——其實她倒是很想例外，但西維憂鬱的發現她想讀的那些專業，例如藝術，歷史，文學和師範，都特么不招收alpha！

說好的頂端階層呢！？這難道不是歧視嗎！？

但人家也振振有詞——這種專業招收alpha，是對alpha那強大力量的資源極大的浪費，尤其是藝術系，那可是omega的聚集地。

……媽蛋，omega就了不起了是吧！alpha為什麼就不能讀藝術！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圍牆裏的人想出來，而圍牆外的人想進去——那麼多omega和beta想要讀軍校卻因為體能不夠而被拒之門外，而一定會被錄取的alpha卻眼巴巴的想要去讀beta和omega才會讀的專業。

沒有辦法，既然想讀的專業都不收，在家人的勸說下，西維最後還是去讀了據說是最適合alpha的專業——以後畢業了就業也好的軍校。

然後西維就發現，雖然在讀軍校前幻想過有多麼辛苦，也做好了咬牙才能撐下去的準備，但訓練開始之後，她卻出乎意料的感到輕鬆——那時候西維想，alpha真的不愧於三大階層之首，體力，耐力，速度都極為優異，怪不得大部分alpha都對其他階層抱有那麼大的優越感。

因此，她很快就喜歡上了軍校，在裏面過的如魚得水——唯一不好的事情，就是常常有其他alpha前來向她挑戰。

alpha都是極為好鬥的，但西維卻一直嚮往著平和的生活，因此一開始煩不勝煩，感到十分困擾，不過，當她發現基本上所有人都會在五招之內被她撂倒后，再碰上這種事情，西維一般就直接上去將對方揍趴下了。

說起來整個軍校的優等生都因為不服氣而來挑戰過她，所以西維基本上算是揍遍了軍校里所有的頂尖人才，而站在了金字塔的頂端。她總覺得按她這個打法，自己應該會得罪學校里的所有同學，但出人意料的是，alpha們雖然個個都桀驁不馴，但在發現贏不了她之後，反而十分爽快的和西維成了朋友。

西維並不習慣和女性alpha一起比試丁丁的長短，也不習慣和男性alpha一起每天討論打架，標記，omega，所以她很少結伴而行，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她還滿喜歡這種一個人的時候，倒也不覺得寂寞孤單。

她不知道這樣的做派讓自己顯得極為孤冷高傲，又因為那強大的身手而得到了許多同學的崇拜和仰慕，因為那頭銀色的頭髮和碧色的眼睛，女性alpha在背後悄悄的叫她「雪色玫瑰」，而男性alpha叫她「銀色孤狼」。

這真是讓西維感到受寵若驚——要知道她前世的外號從來都是「羊咩咩」「羊羊羊」這種蠢兮兮的黑話。

那時西維才知道，她以為所有的alpha都這麼輕鬆，可是事實上，只有她感到那麼容易罷了。

西維在學生們之間一直非常有名，但她當時卻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當初在軍校讀了一年後，她們就迎來了體能測試——西維以體能等級s，精神力等級高達sss的測試水平而聞名全校，一舉打破了她們的傑出校友——現在的西北軍司令當年體能等級s，精神力s這個保持了九十年之久的記錄，創造了新的記錄，並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精神力等級為sss的人。

……在她還是楊靜靜的時候，這個女孩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什麼地方能成為世界第一，而現在……西維依然覺得很不真實。

不過自那時起，西維就進入了軍部的視線之中，開始接觸一些軍隊里的事情，並接受一些特殊的訓練，因而在其他同學眼中，更顯神秘。

所有人都覺得西維前途無量，所以都難以理解她為什麼自毀前程。

……可是西維還是不能明白為什麼切了丁丁就是自毀前程，她不能明白為什麼切個丁丁會引起這麼大反應的程度，女性alpha同時擁有男性生殖器和女性生殖器，沒有了男性生殖器，不是還有女性生殖器嗎！？

這大概就像是他們也不能理解我為什麼要切吧。

一想到這裏，西維就覺得特別無奈。

三觀不同怎麼愉快的玩耍！？

即使西維一直以為她作為alpha很好地融入了這個社會，做到了許多以前楊靜靜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但這一次alpha對她的討伐，讓西維仍然感到了自己身體里屬於楊靜靜的那部分清楚的存在。

她一直沒有消失。而她一直都是她。

西維被帶出了監獄，監獄外面圍滿了記者和媒體，無數鏡頭在她出來的一瞬間就精確的對準了這個年輕的女性alpha，閃光燈此起彼伏，幾乎晃瞎了西維的眼睛，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西維的外表極為美麗，那是一種英氣野性的美麗，有着alpha特有的桀驁氣質，而她銀色的頭髮和碧色的眼睛讓她更顯得孤傲冷艷，宛若高不可攀的孤塔。

這麼一個外貌足以吸引無數beta和omega的alpha，而且自身條件也非常優秀的聯邦第一軍校的優等生，卻自我閹割了。

這樣讓人不可置信的消息促使著這群記者越發的瘋狂按下快門，不放過西維的任何一個表情。

但西維幾乎不用仔細打量就能感知到這是一群beta，在軍校里揍人揍出來的本能讓她眉頭一皺，頓時放出了濃郁的屬於alpha的狂霸信息素作為威嚇，一群beta頓時僵在了原地。

那些晃花人眼的相機總算消停了一些，西維滿意的微微勾起了唇角，她身邊負責押送她的alpha也同時被她的信息素激起了戰鬥反應，不得不為了壓制這一點繃緊了身體，和她一起坐上了押運車。

不過對beta西維敢這麼做，在軍事法庭對着一群alpha的話，西維就不敢造次了。畢竟叛國罪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她努力的想要顯得表現良好，爭取從輕判決——要是因為自己切了丁丁就要被判叛國罪，西維真的會覺得老天爺在玩她。

——哦，順便說一句，對着omega她更不敢，因為他們一旦發起情來非常可怕！非常可怕！！西維是個女人！對她來說，面對着一群長著男性生殖器又有着女性生殖器的男性omega和只有女性生殖器的女性omega抓着她不放求她上他們的場景簡直是一輩子的陰影！她覺得不是他們在求她上他們！是他們要輪她啊！！！

是的，西維經歷過那樣的場景。那是一次omega大型拐賣事件，她執行那次任務的時候，沒想過一車子裏的omega都沒打信息抑制素，因此沒有收斂身上alpha的氣息，結果一開門……

但也是那次，軍部發現了她對於omega發情的信息素毫無反應。一般來說，alpha的信息素能促使omega發情，而omega發情的信息素對於alpha來說也是一種難以抵抗的誘惑，西維可以刺激omega發情，omega發情的信息素卻影響不了她。

當時軍部特地派人來找她談心，讓西維不要自卑，陽痿並不是絕對治不好的。

西維：……你特么的才陽痿。

此刻，西維站在被告席上，才突然發現當時找她談心的那位軍官也坐在審判席上。

從他那沉痛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大概是在悔恨當初只以為她陽痿，而不知道她其實想要當個omega——所以才對omega沒有反應。

唉，事到如今，西維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很快，西維站定后，主審席上的將軍便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但即使如此，他身上那濃郁的alpha信息素也讓他看起來如高山一般巍峨。

「被告西維·奧爾芬。」

在軍隊中這時應該大聲答道，「到！」

但還沒等西維大聲回答，那位將軍便已經猛地拍了一把桌子，怒吼道，「你他媽搞什麼鬼！身為一個alpha，卻想去做一個omega！？」

「……報告！我沒有想成為omega！」

「沒有？！沒有你切什麼丁丁！？」

「報告！我認為這是我的個人私事！」

「私事！？私事你個鬼啊！從你簽署s級入伍協議書以後，你的整個身體全部都屬於國家！你有什麼資格去切丁丁！啊！你有什麼資格！」

「……報告！我覺得我的丁丁沒有這麼重要……這並不影響我為國家繼續效力啊！」

「你說不影響就不影響嗎！？」將軍更加暴怒了，他看起來簡直像是想要直接下場在揍她一頓，但那位找西維談過心的軍官卻站了起來打斷了他，「報告。將軍，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被告。」

那個軍官是個beta。

西維沒有什麼意義的想起了這件事情。

不過beta總比alpha要溫和一些的。

剛才那個將軍激蕩的信息素已經快要讓她的信息素也跟着暴怒起來了，再晚一會兒西維覺得她說不定會跟他對吼起來——成了alpha的一個特性就是她的脾氣變得很容易着急——但既然將軍暫時消停了，西維也儘力使自己的信息素平靜了下來。

她看着那個軍官，耐心甚至有些期待的等待着他的問話。

終於對方謹慎的斟酌了一下措辭，問道：「被告，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切掉……呃……你的……男性生殖器？」

西維還是想要獲得理解的，於是她抿了抿嘴唇，說了實話，「我認為，男性才會有丁丁。我覺得女性是不該有丁丁的。」

全場頓時一片嘩然，所有alpha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就連那個beta軍官都瞪圓了眼睛，他說，「……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西維當然不能說她作為楊靜靜時候的生活，因此便只說，「……只是我這麼覺得。我討厭我的丁丁。我沒有傷害任何人不是嗎？我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只是選擇了我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並沒有讓別的alpha也去切丁丁。」

「你這個變︶態！」但將軍卻吼了起來，「你這個噁心的——骯髒的——神經病！」

這大概就是楊靜靜父輩時期對於同性戀的態度——對於楊靜靜來說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大概是世界上最噁心的事情了。

她真的不覺得自己切了丁丁有什麼問題，但……這些alpha的反應活像是她搶了他們標記的omega。

「可是……可是……」就連那個beta軍官好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只重複著，「可是……」

既然他已經不準備再問下去了，將軍便開始準備做出最後的判決，「西維·奧爾芬！你玷污了alpha的榮光，令全國的alpha都因你羞恥！我將判決你流放至遠東戰場！」

遠東戰場。

西維之前說過，對於軍人來說，軍事法庭是除了遠東戰場之外最可怕的地方——而遠東戰場是第一可怕的地方。

它的可怕，是因為那裏已經持續進行了一場長達百年的戰爭——和他們的鄰國。

這場戰爭看不到盡頭，只是死亡，死亡，無盡的死亡，許多人都將那裏稱之為亡靈要塞，兩國都在試圖慢慢撤走自己的正規部隊，卻又因為忌憚自己先撤兵力不足而被對方趁虛而入，因此僵持不下。

那是一片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

但這時，西維看見凡妮闖了進來，手裏拿着什麼東西。

她一邊朝她跑過來，一邊大聲說，「我在醫院裏找到了西維的丁丁！現在還沒有超過四十八個小時，她還可以接上！！！」

西維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凡妮手上的物體，那雖然是從她身上割掉的一部分，此刻卻讓西維覺得毛骨悚然，當它越靠越近的時候，她甚至感到一陣雞皮疙瘩狂涌。

西維立刻扭頭對將軍說，「——我選擇死亡……不，我去遠東戰場！！請一定要讓我去遠東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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