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雨一直下到夜裡不曾停歇,隨行眾人在山門外扎了營,君婼與錦繡采月摘星住了玉瑾的小院,君婼制止妙嚴師太收拾東禪房,與眾人住了后罩房,本是放置雜物的房屋,因二十餘年無人居住,其中空無一物,錦繡帶著人很快收拾妥當。

君婼用過素齋安頓下來,坐在燈下仔細瞧著那捲經書,一日下來,一遍又一遍,已經看過三遍,凈明師太字裡行間只是後悔,口口聲聲說玉瑾可憐,她從未走進過她的內心,自然不知她會想些什麼。

君婼越看越心酸,這樣的女子,連身邊的侍女都是女才子,她的內心該是怎樣豐富,可有人知她懂她過嗎?又或者,她並不需要任何人去懂,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

君婼托腮沉思,窗外雨聲不斷,曾想過冒雨回宮,卻總覺得這雨,是玉瑾在挽留她,玉瑾想讓皇上前來,她在心裡喚她玉瑾,而不是婆母,只因心裡總覺得,她只是畫像中的女子,青春美麗正當妙齡。

君婼等了許久,盼著皇上來,皇上來了,就算暫時不知真相,能瞧瞧母親呆過八年的地方,又怕皇上來,雨天路滑,外面漆黑一團,若皇上前來,路途上可能平安無恙嗎?

眼看著已是亥時,錦繡笑說道:「皇上今日許是政務繁忙,也派了侍衛回去報信,都這時候了,恐怕不來了,皇後殿下一日勞神,早些歇下吧。」

君婼看著錦繡,玉瑾的事還未跟她說,一旦錦繡得知,定要出宮去的,心中實在不舍,想要多留她些日子。

君婼笑道:「皇上若來,銘恩也是要來的。」

錦繡低了頭,雙手緊緊交握,腕間古鐲反射著燭光,頓一下笑道:「奴婢多日沒見過銘都知了,有時候遇見,遠遠便避開。」

君婼心中一嘆,上床就寢,燭火漸漸暗下來,君婼枕著雙手,撲閃著眼想著心思。

山門處百里冒雨巡營,就見雨簾中遠遠來了一人一騎,衝過去阻攔,馬上的人喝一聲放肆,縱馬從他身旁疾馳而過,清冷的氣息迎面而來又飛快而過,百里愣愣看著罵馬上人的背影,皇上?為何夜裡冒雨前來?

又有一匹馬疾馳而來,看到百里下馬拱手,正是銘恩。看百里朝他身後看,擺手道:「別看了,沒人跟著了,我也是自作主張跟上來的,皇上今日忙,在垂拱殿接見御史,都是出了名的硬骨頭,打發走天色已晚,這兒大雨滂沱的,都城內只是薄陰天氣,皇上又到宣德樓上等著,許久不見人影,脾氣就上來了,擰眉巡視宣德門守衛,看那兒都不滿意,嚇得李千戶不停發抖,我也不敢求情,正僵著呢,皇後殿下派回的人帶了口信回去,才知道這邊在下雨。皇上牽了李千戶的馬,跨上馬背就衝上了御街,我也牽馬就追,不過騎術差了皇上許多,一路沒追上,這會兒兩腿還打顫呢。」

百里嗤了一聲:「就你?能騎著跟來已是不易。」

銘恩胸膛一挺,百里搖頭道:「快去伺候皇上吧,明日有空再鬥嘴。」

銘恩說也是,百里朝山門一指:「尼寺旁的小院里。」

銘恩上馬拱拱手,來到小院門外下了馬,未進院門聽到皇后一迭聲嗔怪皇上:「這麼大的雨,還真的來了,來就來吧,也不披蓑衣戴斗笠,侍衛也不帶一個,雨天路滑的,多讓人擔心,瞧瞧,濕成了這樣,再染了風寒……唉,堂堂皇上,孩子一般,我若是皇上,就坐了輿車,且走且行,睏倦了還能睡一會,不管早晚,我總是要等著皇上的……」

聽不到皇上說話,只有皇后絮叨著,又是心疼又是責怪,銘恩一探頭,皇上裹了薄被坐在廊下,皇后正為皇上擦頭髮,皇上靠在皇后胸前,半斂著眼眸心滿意足得笑。

皇后絮叨著,突然停下蹲在皇上面前,定定看著他,看著看著仰臉湊了過去,唇貼上他的唇,喃喃說道:「阿麟,是不是為了讓我心疼,故意折騰自己?」

銘恩忙縮回頭,一回頭暗影里站著一人,手上托著的衣衫鞋襪遞了過來,指一指后罩西屋:「這裡地方小,我與采月摘星在東屋擠擠,你今夜睡西屋吧。」

銘恩伸手接過去,手碰到她的手指,慌忙避開,逃一般抱著衣裳進了西屋。

皇上抿一下唇,又張開含住她的,小聲道:「知道你會等,才急著趕路的,朕身強體壯,還怕淋雨趕路嗎?君婼絮叨著朕,朕聽著高興。」

君婼就笑,舌尖伸出來,眼角的餘光瞄見西廂,忙又縮回去,復起身為皇上擦拭半濕的烏髮。

皇上身子向後靠她更緊了些,笑問道:「怎麼住了后罩?」

君婼笑道:「前院是佛堂與禪房,不好驚擾。」

「西廂呢?西廂不是空著?」怕皇上提起西廂,偏生就瞧見了,下著雨都瞧得這樣仔細,君婼咬一下唇,「此處原住著一位帶髮修行的女子,乃是住持師太的師妹,卧房中一直保持原樣,也不好驚動。」

皇上嗯一聲:「那君婼為何不住客院?偏要住這所院子?」

君婼手上頓了一下,笑道:「皇上今日好生啰嗦。」

「就是奇怪,不合常理。」皇上笑道,「怕君婼住得不舒適,金枝玉葉的公主,怎麼能住后罩房?就算是朕在皇陵的小院,也是讓君婼住正屋的。」

君婼笑道:「此處地勢好,看星星方便。」

皇上哦了一聲:「這麼大的雨,君婼見著了幾顆星星?」

君婼拍他一下,笑說好了。皇上站起,轉身瞧著她,伸臂將她圈在懷中,低低說道:「朕這會兒想做些什麼,阿鸞想進屋中,還是在廊下伴著雨聲,就在這圈椅中……」

君婼扭動著身子,往西廂方向瞧了一眼,摁著皇上的手笑道:「今日不巧呢,是月信之期。」

皇上搖頭:「上月二十來的,每次相隔二十八日,信期五日,今日十六,還差著兩日。」

君婼愣怔著,她自己從來記不清日子,錦繡倒是記得,也沒有這樣準確,笑說道:「提前推后一兩日也是有的。」

「太醫也這樣說。」皇上笑道,「不過君婼很準時,朕已記錄四月有餘,不會有錯。」

君婼挑了雙眉不依:「皇上那麼忙……」

「朕盼著我們的孩子呢。」皇上唇貼上君婼臉頰。

君婼環住他腰:「皇上,此處乃是佛門凈地,前院住過的女子品性高潔,我十分敬重,皇上,今夜我們禁慾好不好?」

「不行。」皇上毫不通融,「自從圓房后,除去信期,夜夜不落空的,今夜也不行。朕不信神佛,朕是天子,此處也是王土,朕說了算。」

說著話又動手動腳,君婼一把摁在他手上:「今夜,我給皇上講故事。」

「完事了再聽故事。」皇上彎腰抄起君婼,大步進了屋中。

君婼躲不過推不開,躺在床上閉了雙眼輕聲道:「姑蘇一位書香人家的千金,因自小體弱多病,三歲時皈依佛門帶髮修行,她在青燈古佛前長大,美貌聰慧富於才華,她潛心鑽研佛法事佛之心虔誠,決意剃度終身遁入空門,可是……」

皇上笑道:「朕來猜一猜後來,這位女子一定遇見了心上人,還俗后嫁人生子?」

君婼搖頭:「她被權貴相中,因寧死不從,被囚禁侵犯,然後懷了身孕,她忍辱生下孩子后,*而死。」

皇上停了下來,認真瞧著君婼:「朕似乎聽說相似的故事。」

君婼心中一慌,攥緊了他的手:「果真嗎?」

皇上思忖著:「誰講的,何處聽來的,朕記不起來。」

君婼認真看著皇上:「皇上覺得,這位女子會恨她的孩子,還是愛她的孩子?」

「自然是愛。」皇上笑道,「聽來這位女子是清高性情,被侵犯有了身孕,堅持十月懷胎生下孩子后*,她是為了孩子苦苦隱忍,是以,自然是愛著她的孩子。」

君婼心中一酸,靠著皇上道:「這是一個梵文故事,我今日讀到的,讀來頗覺心酸。」

「所以,今夜沒心情嗎?」皇上抱住她。

君婼點點頭,皇上嗯一聲:「那就講故事,後來呢?那個孩子如何了?」

君婼望著他,他的目光澄澈,帶著好奇與探究,君婼閉一下眼,那個孩子,就是皇上。可是還不是告訴他真相的時候,君婼搖頭:「因為是佛法的故事,只講其母,至於孩子,就沒再講到了。」

皇上嗯一聲:「那,君婼講別的故事吧。」

「我給皇上講佛法故事吧。」君婼靠著皇上,皇上說一聲好。

二人說半宵的話,窗外雨聲漸停,君婼揭開帘子一瞧,天空中浮出星月,拉著皇上出了屋子,二人依偎著站在廊下看了許久,君婼望一眼前院,若你果真一直在等,該看到皇上了,有皇上這樣的兒子,做母親的該是何等驕傲。我是皇上的妻子,有這樣的夫君,我十分驕傲。

君婼深情看向皇上,皇上也笑看著她:「君婼,今夜落了空,白日里是不是得補上?」

君婼低了頭,皇上偶爾也會孩子氣,我覺得很可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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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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