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手掌留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手掌留下

小姨給何西帶來了一個讓他非常難過的消息:昨天,也就是在何西差點喪命的時候,林志柔老師出國了,她此刻恐怕都已經到了加拿大了。

對於林志柔出國的事,何西早就知道,可是,真的到了林志柔離開時,何西還是很落寞,悶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拚命地灌著啤酒。

小姨似乎是腦子裏哪根弦子出了問題,說完了消息,才突然意識到:何西不是出國了嗎?怎麼回來了呢?

肖三便把她招呼到一邊,嘀嘀咕咕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小姨,小姨一聽眼圈都紅了,要是何西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她真就崩潰了。

大家知道何西心情不好,也不顧得他是學生不能喝酒,就隨着他的性子讓他喝,竟然喝醉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公安局的來了,把何西找了去,把昨天的情況又詢問了一遍,做了一個筆錄,在那裏也碰到了程思榮,她看上去特別憔悴,兩個眼睛都哭腫了,後來,何西才得知,原來他的父親(和程思華一個父親)去蘭姐那裏提車的時候,在蘭姐的辦公室他撞見了蘭姐佈置綁架的事,老頭兒見事不好,就想趕緊退出來,蘭姐見事敗露,索性讓人把他勒死了。

何西聽了這個消息,心裏感到極大的震撼,他想起了那天早晨他去程家的時候,他們一起等程老頭去提車,可是程老頭竟然沒跟着一起回來,好種田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沒想到,竟然應在了程老頭的身上。

程思榮一下失去了兩個親人,整個人都崩潰了,兩眼直勾勾的,跟誰都不見面,跟誰都不說話,只允許何西進門,等何西一進門,她就抱住何西,嚎啕大哭,弄得何西陪着落了不少淚。

蘭姐恐怕是出不來了,一代妖雄,身上掛的事太多了,到目前為止,所有查出來的事,就夠浪費好幾顆子彈的了。

何西原本想跟程思榮商量一下出國給程思華治病的事,可是,看到程思榮這個情況,又沒法商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把老師送出去治療。

回到構件廠后,他跟肖大商量了一下,肖大說,那就趕緊跟善款基金的人溝通一下,看他們有什麼想法,最好是讓公安局的陪你一起去說,否則容易產生誤會。

下午,何西就找到了公安局,請公安局出面,幫助自己和善款基金的人進行了溝通,善款基金的人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明白問題是出在蘭姐那裏,跟何西沒什麼關係,他們還表示,可以委託給何西,出國為老師治療。

何西想來想去,還是要跟程思榮商量溝通,於是第二次來到程思榮的家。

程思榮自己住在一個房子裏,見到何西來,就抱着他不放手,哭起來沒完,還說,晚上屋裏總有人說話,總有人走動,他害怕得很,讓何西過來陪着她。

何西見狀便趁勢提出,讓她到國外住一陣子,散散心。正好可以主持程思華的治療。程思榮一聽這個事,一下就想起來,表叔綁架的事了,頓時就哭叫起來,說什麼也不要去。

何西勸說半天沒有結果,只好作罷,然後準備離開,可是程思榮說什麼也不讓他走,就只好留下來。

到了晚上,何西想,現在人家正在戴孝期,怎麼也不能幹那事啊,在一起自己就控制不住,還不如分開睡,但是程思榮說什麼也不幹,要他到她的床上去,上了她的床還不行,她還要緊緊地抱着他,用兩條腿壓着他,才不害怕。

這樣一來,何西被大波揉着,被兩腿壓着,哪裏還安分了,下面的寶貝就一直支在程思榮的小腹上,後來實在受不了了,也不管她是不是處於重孝期間,趁程思榮睡着,就嘀嘀咕咕地給她塞進去。

如此反反覆復,不知道搞了多少遍,反正是不花錢的,現成的設備,不用白不用。

到後來,竟然連程思榮的身體哪裏有個點,哪裏有個痣都記得清清楚楚。

到了第三天,程思榮清醒一些了,加上這些天,被何西反覆滋潤了多少次,居然面上紅潤起來。

這個時候,何西趁勢提出了他的想法,程思榮有點猶豫,因為,她本身是個大小姐,她根本做不來那些伺候人的事,

何西就告訴他,一切有小姨在做,讓小姨跟她一起出去。

程思榮就道:「那你為什麼不出去?」何西道:「我出去不方便,在這裏還有不少事要做。」

程思榮終於同意了。

何西便趁熱打鐵,開始辦理小姨的出國護照,由善款基金的人幫忙疏通渠道,還有市公安局的人也幫忙,小姨的護照很快批了下來,然後,小姨和程思榮就出國了。

小姨和程思榮出了國,何西這邊就恢復了正常,利用暑假期間,打工賺錢。

為了能多賺錢,他要求到庫房去卸水泥,開始還行,後來水泥越跺越高,人就得搭上塊跳板,通到上面去.

跳板搭得太高了,人走在上面,跳板就忽悠忽悠地直顫,一般老手習慣了,都會在跳板顫顫悠悠的空隙邁步,走起來也沒看出什麼來,何西是第一次,本來力氣就不夠,走在上面,踏板一晃悠,他的眼睛就花了,睜開眼睛,就見那踏板飄飄悠悠的,趕緊閉眼。

閉上眼睛好一些,但是,總不能閉着眼睛站在上面,再說,多站一會兒,肩上的水泥袋子就多一分重量,就大著膽子再往前走,可是走了兩步,那跳板又顫悠起來,他的腿都軟了。

在汽車邊上站着的一些大人們,就等在下面,看着何西的樣子,他們就議論起來,道:「這個孩子真不容易,這麼小就出來扛水泥。一般的孩子現在還在遊戲廳玩遊戲呢。」

還有的說:「這叫二百多萬美元啊,得干到哪年哪月能還上啊。」

大家議論紛紛,外面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人就越聚越多。

人群中有個身材高挑的姑娘,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瀑布般的長發飄下來,她的樣子看上去,沒有苗爽那麼好看,但是多看幾眼,就覺得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讓你轉不了眼珠。

她路過門口,見廠房裏一些工人熙熙攘攘,議論紛紛,也就進來看個究竟,一見之下,就見一個少年,扛着袋水泥在踏板上上不去,下不來,就好奇地站在那裏打量。

這個時候,一個工頭說:「你先把水泥放在跳板上,人下來,呆會再上去。」

何西只好這麼辦了,把水泥袋放在跳板上,自己倒退著下來,剛下來,剛才那個工頭就上去了,他走在跳板上猶如走在平地上一樣,拿起那袋水泥,比別人拿起個書包還容易,他抱着那袋水泥輕盈地就摞到了上面那個垛子上

這時候肖三進來了,看見了何西陡然發了脾氣:「你這個小孩,怎麼這麼不省心?誰讓你上這裏面乾的?你出什麼洋相?摔著怎麼辦?我怎麼跟你小姨交代?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

雖然,肖三噼里啪啦地這麼訓了他,但是聽到何西耳朵里,卻非常舒服,他知道肖三是心疼自己,是真正把自己當成親人了。

這個時候,何西就無意中看到了人群後面,站在門邊,靜靜地看着自己的那個女孩。

她的眼睛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關切,滿是探詢,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何西的英雄主義附體了,他說什麼也要讓那個女孩看到自己行。

就是為了那個女孩眼神中的關切,他就一定要讓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自己。

他想:我一定能行,只要自己能走出去第一步,就應該能走出第二步,能走出第二步,就一定走出第十步。

他轉過臉來,笑呵呵地看着肖三,道:「三叔,你放心,沒事。」

肖三虎著臉,道:「行你個頭,趕緊洗把臉,進屋去複習功課去,快開學了,這邊不需要你。」

因為,何西一心一意地照顧老師,肖三對他的人品是相當認可,自然對他關愛有加,後來又加上小姨的原因,肖三更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男人的好勝心大多數時候,是表現給女人看的,現在,那個女孩子烏溜溜的眼神,還有滿是關切的神情,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了。

他哪裏還在意三叔的命令,沖着三叔一笑,卻是轉眼看向了那個女孩,給她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然後二話不說,來到車前扛起一袋水泥就往跳板上走,驚起了一片呼聲。

肖三在後面喊:「你回來,你回來,他媽的,這個小兔崽子。」

何西走在跳板上,就總感覺到身後那雙眼睛看着自己,膽氣就壯了起來,雖然那跳板也顫悠,卻心裏一直默念著:「還能走一步,還能走一步……」就這樣,居然來到了水泥垛頂,把那袋水泥放了上去。

後面響起一片唏噓聲,接着人群也散了。何西快步走下來,往門口看去,卻見那姑娘不在了,心裏立時一陣空落落的。

何西一氣扛了20多袋,天氣就黑了下來,回到住處洗了個澡,就去吃飯。

何西吃飯不和工人們一起吃,而是和肖大、肖三幾個老闆吃,但是大多數時候,秦大和肖三都有應酬,今晚,肖大嫂也有事不在,吃飯的就剩下了兩個做飯的,讓何西驚喜的是,那個姑娘也在。

何西坐在了桌前,那姑娘也坐在桌前,何西有意想跟她說句話,卻因為自己很在意她,反倒不好意思說了。

那女孩倒是很平靜,問道:「你就是何西吧?」

「你怎麼知道?」

報紙和網絡上,天天報道你呢。」

何西就無奈地搖頭,繼續往嘴裏扒飯。

「你老師治病的錢不是已經湊齊了嗎?怎麼還那麼拚命呢?」

「那是人家的錢,雖然是人家捐的,但是我覺得那樣不好,我想賺了錢還人家。」

「你一個人,靠整天扛水泥,什麼時候能還得清啊?你壓根就不用還的,人家那些捐款的也根本沒想要你還的。」女孩子替他犯愁了。

「反正無論如何,我都要還上這筆錢。」何西倔強地說。

女孩看着何西,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到這裏來幹什麼?」何西終於鼓足了勇氣。

「我叫落雨。這是我家的工廠。」

於是,何西記住了這個洋氣的名字。原來他是肖大的女兒。

吃完飯,落雨回家了,何西心裏有些落寞,又惦記着老師的病情,就到街上去轉轉,走出工廠大門,往左拐,是一個小型廣場,一些人在跳舞,一些人在健身,何西沒事可干,就站在一邊看熱鬧。

這時候旁邊過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站在了前面的一個人身邊,就在那站着,巴巴地看着那個人。

那個人在慢慢騰騰地喝着礦泉水,絲毫沒有理會旁邊有個人在看他,何西以為他要偷人家的錢包,就注意地看。

過了好一會,那個人終於喝完了手裏的礦泉水,沖旁邊那個蓬頭垢面的人看了一眼,卻把手裏的礦泉水瓶扔向遠處,然後笑嘻嘻地看了看那個蓬頭垢面的人,

那個人什麼也不說,撒丫子去追那瓶礦泉水,還沒等跑到那裏,就見到斜刺里過來一個人,率先把那水瓶撿了起來,蓬頭垢面的人,追了半天,瓶子被別人撿去了,自然惱火,就跟那個人吵了起來。

兩個人越吵越凶,附近看熱鬧的人,就很不以為然,道:「一個水瓶子也吵。」

旁邊有人就道:「不要小瞧那個瓶子,一個瓶子幾分錢,可是沒有本錢來的哦,有的人撿這個東西,一天就可以賺一百多的。」

旁邊還有人介面道:「確實的,那些人收破爛,廢書,廢紙,廢瓶子,什麼都要,轉手一賣,可是賺得比咱們這些有工作的人都多。」

這些人隨口說來,何西聽到耳朵里,卻是算開了賬:「我要是白天幹了活,晚上下班也去撿瓶子,收廢紙,不又是一份收入嗎?」

這麼想着,就開始低着頭尋找起礦泉水瓶子來,不多時,就找了四、五個,礦泉水瓶子多了,就拿不過來了,好種田就跑到小商店裏,買個膠袋。

但是,小商店裏的店主看到好種田手裏拿着四五個礦泉水瓶子,就知道他是撿破爛的,當即沒有好氣地道:「不賣,不賣,一個膠袋幾厘錢,怎麼收你錢?要不然,你買點什麼東西,我送你一個。」

何西現在一毛錢都不捨得花,哪裏捨得買它東西,就走出來,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把袖子一系,成了個小口袋,把礦泉水裝了進去。

拎着幾個礦泉水瓶子,東瞅西望的,再沒有多大的收穫了,就往迴轉,不知不覺地轉到了一個銀行儲蓄所外,見到屋檐下,有兩個老頭,正在就著儲蓄所的門燈下棋。

兩個老頭也看不出什麼歲數,但是旁邊卻有一瓶礦泉水,看樣子裏面的水快喝沒了,何西專註於撿瓶子,看到瓶子就想要,便站在旁邊等著,順便看他們下棋,這一看不要緊,嚇了一跳。

兩個人手裏沒有棋子,卻是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畫了個圍棋盤,那手指劃過水泥地面,水泥地面就像是在沙灘上滑過一般,立時刻下去半公分深的道道兒。

何西以為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去看,沒有錯,就是齊齊整整刻出來的。這就給了他一個錯覺,這水泥地面相當鬆軟,便禁不住也去劃一下,卻是堅硬無比,根本划不動。

這時候,兩個人開始走起棋來,兩個人俱各是用手指在那棋盤上一戳,就在棋盤上戳出個窩來,隨後兩個人你來我往,開始布起鎮來,有時候,誰把對方的棋子吃掉了,就用手指在那些窩上一抹,立刻把痕迹擦掉了。

好種田看得呆了,也看傻了,兩個人的功夫俊,說的話他都聽不懂,只是旁若無人地下棋。

過了多長時間,何西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他也不知道,只是愣愣地看着兩個人,心裏在猜測,兩個老頭是不是老神仙。

忽然,右手邊的那個老頭兒,朝他咳嗽了一聲:「小兔崽子,下雨了,你沒看見嗎?把你那破玩意給我蓋上。」

何西便趕緊把裏面的瓶子掏出來,把衣服給他蓋上,另一個老頭兒則撇嘴:「這啥啊,還蓋點衣服,老子在東北,冰天雪地里光着身子一個小時,啥事沒有。」

聽口音他就是個東北老頭兒,要何西蓋衣服的老頭不去理他,接着出招,最後,也不知道是幾點了,總之何西感覺到很長時間了,街上的人都稀少了。

東北老頭兒就道:「休息了,休息了,不跟你玩了。」

蓋衣服的老頭兒,則說什麼也不幹,道:「你輸了,就是輸了,這麼可不行,你得留下憑證。」

東北老頭兒扭不過他,只好坐下,道:「那你說怎麼弄?」

蓋衣服的老頭兒就說:「把手掌留下,讓陝西黃瞎子來看看,當個見證。」

這話說的就像鬧着玩一樣,聽到何西耳朵里,卻是渾身一震,不由得心跳加速起來。

把手掌留下,太狠了吧?

誰知,那東北老頭兒,竟然瓮聲瓮氣地道:「那就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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